看着马车后拖回来的十二头麋鹿, 以及吊在车尾的红狐,城堡里的侍女和守卫都发出了巨大的欢呼。
红狐做成皮毛还需要很长时间, 但鹿肉现场就可以烤制,在伯爵的吩咐下,很快他们在城堡前方接近密林的地方,升起了篝火, 侍女们将烧烤必备的香料一袋袋搬了出来, 同时她们一下午都没有闲着, 已经做好了红酒煮肉丸、杏仁奶酪、香煎鱼肉卷等十几种开胃菜。
凯瑟琳心情愉快,一口气喝了整整一杯蜜酒, 这蜜酒几乎等同于饮料, 上面还放着一片弯曲的薄荷叶, 看着让人心旷神怡。
鹿肉可以直接切片烧烤, 这一点伯爵大人地仆从们很有技艺, 他们将鹿肉串在铁签子上, 或者用锡箔纸包裹起来塞进篝火之中, 很快又架起了两个简易的烧烤架子, 很快就肉味飘香。
烤好的鹿肉非常鲜美,抹上柠檬汁和蜂蜜, 滋味更加独特, 但最受欢迎的是黑胡椒酱, 很快调味酱就见底了。
酒足饭饱,如果不来点欢歌乐舞就辜负了绝佳的气氛,最先是个城堡的猎人们情不自禁地唱起了打猎用来引诱猛兽的歌曲, 简单而粗豪的歌曲立刻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城堡的侍女不用说就唱起来摘葡萄和剪羊毛的歌曲,轻柔又明快,很快在歌声中,就有一对青年男女开始跳起舞蹈,空旷的露天环境给了他们更大的发挥,让舞步更加欢快。
格林的小步舞遭到了善意的嘲笑,他因为缺乏训练,跳起来腿脚抽筋,几个动作使他看起来如同田间的稻草人,很快就把众人逗得前俯后仰。
事实上他的本意是想好好跳的,但看上去每个人都在发笑,他只好眼睛一转,换了一种舞步。
“哦!”这回众人被他惊住了,他的舞步跳得快速又有节奏,小牛皮靴几乎要把湿润的土地砸出一个深坑来。
“帕尔小姐,你得告诉我这是什么舞步,”不知什么时候,伯爵坐在了她的身后,此时他盯着前方,却在凯瑟琳的耳边问道:“看起来你似乎也会跳。”
凯瑟琳的脚尖在地上也不由自主地踮起来,“Morris Dance,这是北方人民围绕篝火跳的舞步,上不得台面。”
但伯爵的仆从并不知道这种舞步的来历,他们匪夷所思的瞪大眼睛,专注钻研着舞步的规律,然后冲了上去,试图和格林一起跳——结果就是他们的舞步完全跟不上格林的,像刚才格林逗笑了他们一样,这回是他们逗笑了所有人。
凯瑟琳也提起裙子,围绕着篝火跳了起来,她的脚步完全跟得上格林口中的节拍,看起来所有人里只有他们最登对,但很快伯爵也加入了进来,他显然目光只盯着凯瑟琳,格林这毛头小子完全竞争不过,当然他也完全不敢竞争,很快就像一条鱼似的跳出了圈子。
伯爵非常聪明,他的脚步也许跟不上一步一拍,但他已经观察到了舞步的形态,他将一步一拍变成了一步两拍,出乎意料地合拍。
两人展开身型,上下前后跳在一处。
别看伯爵肌肉遒劲,还穿着万年不变的长袍,但跳起舞来还真是轻盈,即便是脚下还是有点点喝醉了酒后的虚浮,但无论是节奏还是扭动都是一派沙场老将的风范。
凯瑟琳顿起顽心,忍不住接连甩了好几种花步上去,速度更快,节奏更显著,谁知伯爵大人水来挡水火来挡火,竟是对得丝毫不漏,显然是掌握了莫里斯舞的精髓。场边围观的人群只当是两人商量好的舞步,喝彩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他们笑着叫着鼓掌和着拍子,有跟着曲调吹口哨的,更有绝的能用手吹出螺声般雄浑的乐声。
“威尔士也是北方,”凯瑟琳与他侧身扭过,笑着赞叹:“您天生就精通北方人民的舞蹈,而且一山更比一山高。”
“你这是恭维吗,帕尔小姐,”伯爵向她紧逼三步,微醺的表情已然不见,凝视着她的眼睛里有如射出星芒,透出有力的、专注的、唯一的眼神:“原谅我跳不了几步便要气喘吁吁,但这舞蹈确实令我回想起年轻的时候,年轻时候我尤其喜欢这样热情洋溢的舞曲,然后跳得脚筋都软掉。”
“您是在和我说笑吗,”凯瑟琳边滑开边道:“我看不出来您和‘年老体弱’有什么关系。您体格强健,不依靠猎犬也能猎杀数条红狐,这可是我亲眼所见。”
“但你并没有看到我的脸,”他道:“你能想象我的脸是何模样吗?”
这下轮到凯瑟琳欺身而上,她当仁不让,大胆挽住他的腰肢,紧贴住他前襟蹭过去,完成了一个转圈。
质料柔软单薄的衣物下是一具明显禁受过锻炼的精干身躯,胸肌隆耸,肩宽腰细,看起来尽管很高大,但算不上优美。
凯瑟琳就道:“就算是一张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脸也不可怕,年龄的增长并不是可悲的事情,有年龄而无阅历才值得悲叹。何况您并不是个老人。”
“我空有年龄,但实际上还如同一个毛头小子,渴盼着希望、幸运和爱情的眷顾,”伯爵的目光被炙热的火光映照地熠熠生光,凯瑟琳似乎都能感觉到他拥有一双英俊的眉眼,弓形的唇角:“但我受到了上帝的诅咒,我不配拥有它。”
“不配拥有爱情吗?”凯瑟琳又换了一种步伐:“没有谁不配拥有爱情的,沃尔特。是什么让你发出如此感叹?”
伯爵的目光更紧地攫取了她:“……我爱的人不爱我。”
“哦,这可有点遗憾,但这是人生常有的事情,”凯瑟琳就道:“如果你愿意听我的一点劝益,那我只好说,尽量别为此消沉,努力奋斗,沃尔特。”
“努力奋斗,就会赢来爱情吗?”他好像有点忍俊不禁。
“努力奋斗,你就会发现生活里更值得爱的还有很多,”凯瑟琳就道:“失去一朵花,但获得了一片大花园。”
“可我只想要那一朵花。”
不知道是不是凯瑟琳的错觉,她居然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点委屈的意思,就跟伊丽莎白吃不到心爱的糖果以及被她们抛下的时候,那种委屈的感觉一样。
“看来你是个顽固的人,”凯瑟琳道:“你在这份爱情上吃了不少苦头吧?这都不足以改变你的决心吗?”
“我吃了不少苦头,但我明白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傲慢、自大、自负。”他缓缓道:“我用无往不利的手段对付我心爱的人,我为此付出了代价。如果时光可回流,我多么希望我没有用这样粗鄙且自以为是的手段,没有给我和她造成伤害。如果这是我栽种的苦果,我自当心甘情愿地咽下。”
凯瑟琳被他的苦涩所打动,她充满同情地安慰道:“我觉得如果你的爱人能听到这番话,一定会原谅你的。”
“这就足够了,”伯爵喃喃道:“我已经不敢奢求爱情,能得到原谅,已让我心满意足。”
等他们的舞曲结束,篝火晚会已到达了盛况空前的高·潮。此时已将近半夜时分,林中的风来回盘旋,将满场的火堆吹得火星乱溅,要不是杂草早被清除干净,这般的火种足已燎原了。而比灿烂的火星更耀眼的是欢歌热舞的人群,显然大家都唱跳地非常开心。
伯爵和他的仆从下榻在城堡中,反正城堡足够庞大,能松松接待这数十人。
据侍女说,他们的人都很和善,而且慷慨,要一壶热水,甚至都奉送两枚银币的小费,不过与之相比,她们更好奇萨维伯爵大人的铁面具,究竟是怎样一张脸。她们有的认为伯爵英俊无比,才不得不遮盖自己的容貌,有的则理性分析,认为是美人并不会吝啬于展示,一定是丑陋才使伯爵遮住了面容。
不管怎样,伯爵下榻于城堡,令她们充满了活力。
凯瑟琳早上很早就跟伯爵打了个照面,实际上她一觉醒来,没有看到身旁的小丽兹,吓得她推门就出去找,结果在走廊旁边看到了这小家伙正抱住伯爵大人的腿,问他要糖吃的一幕。
伯爵很快就将她抱起来,看样子想要把她抱到楼下去找糖吃。
“丽兹每天只能吃半勺蜂蜜,”凯瑟琳就道:“甜食对她的牙不好。”
丽兹仿佛听明白了在说她,顿时泫然欲泣。一双大大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盯着伯爵。
“dyfinger,”她忽然道:“I want.”
“这个我可能……没有。”伯爵明显愣了一下。
“她说的是手指饼,”凯瑟琳急忙解释道:“我用鸡蛋牛奶和小麦粉做了一种长条饼干,像指头一样,她特别喜欢吃,那是她的磨牙棒。”
伯爵有些自言自语:“我小时候也喜欢吃这种磨牙饼干。”
“丽兹喜欢吃硬饼干,”凯瑟琳就道:“越硬越好。”
这回伯爵不说话了,但他看着丽兹,感觉充满了思考。
“好吧,我知道你为什么起这么早了,”凯瑟琳把她从伯爵的怀中抱了过来:“你已经发现了每个月的这一天我们会起得很早,然后溜出去赶集是不是?好吧,今天就带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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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穿着黑袍的老头走进了枢密院中。
见到他的年轻枢密使们都纷纷站了起来:“金斯莱主教。”
从法律上来说,英格兰宗教的最高首领是国王,但国王毕竟是国王,他手中已经握有世俗权力,而真正的教务是归属于教宗管辖的。英国教会的主教长是坎特伯里大主教克兰麦,但他的信仰为新教——
所以克兰麦只能管辖新教教内的事情,英格兰正统天主教的教长是眼前这位金斯莱主教,在某一意义上——这个意义指的是国王的威权和新出炉的法案,英国成立了自己的宗教,即包容天主教和新教共存的、脱离于罗马教廷的宗教,他屈尊于克兰麦,但事实上新教和天主教很多方面是水火不容的,所以在看不见的地方,还是有许多刀光剑影。
“克伦威尔在吗?”伴随着这道声音,他已经走进了克伦威尔的办公房间之内:“我与你有事情要谈,很重要的、迫不及待的事情。”
克伦威尔拍了拍身旁年轻的官员的肩膀:“就这么做吧。”
这官员点了点头,他捧着厚厚一沓纸张走了下去。
“金斯莱,”克伦威尔就点点头:“是什么重要又迫不及待的事情,叫你不能等我下了班,从枢密院走出去,和你一起喝一杯呢?”
“我两次请求面见国王,但都没有得到答复,”金斯莱走了过来,盯着他道:“我得到一条不知确否的消息,国王最近热衷于微幅私访,连最近的侍臣都不知道他的去向。”
“如果连最近的侍臣都不知道国王的去向,”克伦威尔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这是胡话,克伦威尔,你是他最信任的臣子,”金斯莱道:“我们发现你和国王似乎有些心照不宣的小游戏,你在替他遮掩……”
“这个指控我拒绝接受,”克伦威尔不紧不慢道:“国王又不是汉普顿宫的雕塑,只能困死在宫殿之中,他要去哪儿自然取决于他的双腿,如果国王在伦敦的酒馆里喝了几杯,迷上了酒馆里风情万种的老板娘,难道还要我们不遗余力地打探那老板娘是哪一点迷住了国王吗?”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谁知金斯莱道:“现在任何出现在国王身边的女人,都需要加倍警惕,这都要怪你——克伦威尔,你亲自拟定的《至尊法案》解除了国王的桎梏,任何他看中的女人,管她什么身份,哪怕不是处女,都可以做王后。”
“法案的初衷是方便我们扳倒安妮,”克伦威尔道:“现在安妮被我们扳倒了。”
“要我提醒你我之间的交易吗,克伦威尔?”金斯莱似乎露出了一点恼色:“你当初是怎么拉拢我们为你的大业出力的?你说安妮是激进的新教改革派,如果她继续对国王施加影响,那英国就会变成新教的天下,所以我们联手,将安妮扳倒了……”
“安妮确实是激进的改革派,”克伦威尔道:“如果按你们天主教的教义,她一辈子都是见不得人的情妇,她煽动国王进行宗教改革,才达到合法离婚的目的。”
“她现在死了,”金斯莱道:“可新教还在壮大!”
“这是一个无法阻挡的事情……”克伦威尔皱眉道。
“不,不,难道你忘了国王以前是个纯正的天主教徒,曾猛烈撰文攻击过马丁·路德,护卫罗马天主教廷,教皇利奥十世曾赐封国王‘信仰的守护者’这样的头衔,”谁知金斯莱道:“在阿拉贡的凯瑟琳做王后的时候,新教还只是个百人教团而已,短短十年不到的时间,因为安妮那女巫的崛起,他们立刻搭上了东风,壮大为数万人的教派!”
“你的意思是?”克伦威尔道。
“我已经发现了这个规律,睁开眼睛仔细观察,”金斯莱道:“国王的心意悬于女人的腰带上,如果是天主教徒做王后,那天主教就振兴;如果该死的新教推出了一位王后,像推出安妮一样,那新教就会昌盛……”
他紧紧盯着克伦威尔,“要避免再出现一位安妮这样的新教王后,你明白我的意思,克伦威尔,现在你还说国王的出行不重要吗?”
克伦威尔认为他这个想法很有些可笑,国王推行宗教改革在于安妮激起了他的自我意识觉醒,而国王骨子里一直都追求皇权至上,他并没有进行极致的改革,而是在两个教派之间摇摆,让他们全都为皇权服务。
没有哪个女人,能影响国王的为政举措。
“那你觉得谁适合做王后,”克伦威尔道:“珍·西摩?”
“就是这个女人,她是个天主教徒,”金斯莱见克伦威尔似乎要反驳,他就立刻提高了声音:“她是个温和的天主教徒!她不会引起国王的反感,也不会将新教赶尽杀绝!新教应该承认这个女人的地位!而且她还怀有子嗣,已经七个月了,奇怪——国王如此期盼子嗣,却迟迟没有为她加冕,这是为什么?!”
“伦敦城出现了疫病,”克伦威尔道:“国王不是不为她加冕,而是如果加冕,就必须走出王宫,在百姓中抛洒钱币,那么疫病有可能传染给她……你忘了国王的兄长亚瑟是怎么死的了吗?”
“这最好是真实的解释,”金斯莱道:“我也希望是因为这个原因,国王才迟迟不肯授予她王后的冠冕。但如果还有其他的解释,克伦威尔,如果国王另有所爱,他看上了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女人,那么根据法案,你和我,甚至克兰麦,都无法阻拦他,他现在拥有超过人类一切历史的皇权,他哪怕要娶一个70岁的、信仰□□教的女人,我们都无法阻拦!”
克伦威尔难得被逗笑了:“我看不至于此吧,最多是个温和的新教徒,这你可以接受的来吧?”
金斯莱的心中立刻一震,但他不动声色道:“温和的新教徒吗?是新教?”
克伦威尔道:“把你刚才说的话转变一下,她不会引起国王的反感,也不会将天主教赶尽杀绝,天主教应该承认这个女人的地位。”
金斯莱的目光立刻变得阴沉起来。
“我只是说一种可能,”克伦威尔道:“你要知道,西摩这个女人如果生下了儿子,她就是当之无愧的王后,不是吗?”
“当然,当然,”金斯莱的眼中闪过光芒:“她生下儿子,那国王一定会封她做王后的,哪怕伦敦城上下都蔓延着瘟疫……”
“说到瘟疫,”克伦威尔就道:“这次的瘟疫本来可以很快就扑灭的,但我听说以你为首的天主教对伦敦医学院的医学生们加以严厉的惩戒,让他们不能救治百姓,才拖延到现在。”
“你根本不知道这帮医学生都干了些什么!”金斯莱恼怒道。
“啊,我知道,格里高利跟我说过,”克伦威尔道:“当众解剖了一具尸体,用作医学研究。”
“说得好听!”金斯莱道:“他们偷盗尸体,开肠破肚,简直是渎神!”
很快金斯莱便叫嚷着从枢密院走了出来,显然他挥舞着天主教神学的教义,对切割尸体的行为难以容忍。
但当他钻进马车里地时候,神情却变得冷静地可怕。
“主教?”忠心的执事问道:“怎么了?”
“克伦威尔这老家伙显然知道国王的新欢是谁,一个温和的新教徒,”金斯莱道:“不要相信这‘温和’二字,只要是新教徒,我们就必须警惕,必须不遗余力地阻止她成为王后……”
“可是她究竟是谁,”这执事道:“我们还不知道呢。”
“我们从格里高利那里入手,”金斯莱的眼中闪过精明之色:“他会从他父亲那里探听到一些东西的。”
里士满伯爵城堡。
早上他们的早餐比较丰富,燕麦薄饼,还有奶油燕麦果子粥,就是燕麦加打过的奶油再放一点新鲜的莓果和豌豆,煎蘑菇和鸡腿,就是昨天打回来的野鸡所做,还有蒸馏无花果。
丽兹现在可以放心大胆地吃很多东西了,她坐在那里,侍女给她的嘴里放饭,她自己还拿着一只银汤匙,奋力朝着奶油进攻。
很快他们吃完了饭,凯瑟琳指挥侍女们将羊毛袋子搬上了车,羊毛看上去轻,但着实占空间,很快他们的四辆马车全都装满了。
伯爵慷慨地让凯瑟琳坐自己的车,凯瑟琳接受了这一好意,抱着丽兹登上了马车。
“其实您不用跟着我们去的,”凯瑟琳道:“我们只是去伯根纺织厂,将羊毛卖给他们,然后顺便采买一些东西回来。”
“那我也去随便转转,”伯爵就道:“当做是散步了。”
他既然这么说,凯瑟琳自然不会再阻拦。她怀里的丽兹很少出门,激动地手舞足蹈,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还从鼻子里喷出大白泡泡来,逗笑了凯瑟琳。
伯根毛纺织厂在里士满更西南,比较偏远的一个手工纺织厂,但规模不小,里面有二百四十多名纺织工人,听说最近工场的场主又财大气粗地购买了一片土地,打算再扩大生产。
他们停在纺织厂之前,里头机声札扎,每个房间都有各有分工正在忙作的机工,呢绒的生产工序相当的复杂,大致可分为洗毛、梳毛、纺线、织呢、漂洗、染色、起绒和修剪等工序,织工加上技术和事务管理人员,这个纺织厂看上去井井有条。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