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很痛,仿佛全身被放在粉碎机里不断的碾压,顾风止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每一寸的肌肉,都不断向她传达着非人的感受。
恨不得撕裂这全身的血肉,也恨不得就此昏迷再也不承担这非人的折磨。
但偏偏此刻她的脑袋,凭空出现了一股庞大的意识流,硬逼着她的意识保持清醒。第一次顾风止深刻明白痛不欲生这个词。
明明只有水杯大的容量,却硬要装上了足有一桶水的东西。顾风止有一种恐惧,可能下一秒她的脑袋就会因承受不住这波突如其来的记忆,像西瓜一样“嘭”的一声炸裂开来。
顾风止不敢想象这个结果,所以只能拼命接纳吸收。
随着记忆的融合,顾风止脑袋的疼痛也如潮水般不断加剧,好像有无数个长着尖亮刺角的荆棘在她脑袋里疯狂刺磨,同时又有一泼泼滚烫的热油,泼洒在这最脆弱娇嫩的血肉。
疼痛就像最为残酷的暴风雨,无情又疯狂击打在她身体上。
现实中的顾风止,面色惨白早已看不出半丝血色,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如不是她那因疼痛而加促的呼吸,只怕看上去已如死人无异。
大颗大颗的汗水,宛若小溪般不断从她面孔,身上流出,不到半刻不仅蓝色的病服被染了个全湿,就是其身下的病床也印出一个湿漉的水印。
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般,顾风止整个状态糟糕到了极点。
本来进来准备更换药物的护士,无意中瞟到这样的顾风止,当即就变色,顾不上放下手上的东西,经验丰富的护士拔腿就往病房外寻求救援。
“张医生,张医生,28号床的病人,状态不对。”
“什么……情况……”
“她……”
……
…………
“顾风止,你怎么了。”
远远近近稀杂的声音,如同隔着层层迷雾从山上飘过来般。
“……疼……好疼……”
顾风止的意识正处于奔溃与半奔溃的边缘,只是凭本能从口里呢喃出声。
“哪里疼”
带着手套的医生面色凝重低下头,仔细附听,从她口里发出的细弱声音。
“我头……疼……,好疼。……”
“除了头疼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疼……”
但任医生再如何问询,顾风止只是无意识的重复着这几个词。
发现再也从她口里得不到有用信息的主任医生,只能从她床尾抽出病历。
“有给她做脑部检查吗?”
主任医生飞快浏览薄薄的病历本,同时询问一旁的主治医生。
“有。”
“把她的检查结果拿过来。”
“轻微脑震荡。不应该有这样激烈的反应啊!”
“是有什么问题,没检查出来吗?……
医生手不停的翻页,同时眼睛也仔细不错的一字一句的阅览诊断结果,期待能从中得出有用信息。
“右手骨折,……软组织皮肤裂伤……无病史。嗯……”
还没等他看出头绪,那一边给顾风止做检查的医生,突然焦急出声。
“主任,病人心跳已经达到150……。”
“快……快送抢救室。”
……
…………
脑袋里就像是塞了块大石头,不仅重而且毫无知觉,这个部位仿佛已经与灵魂脱离了感应,空荡又凝滞。
此刻顾风止身体也不怎么好,浑身上下像是被车碾磨过一遍般,细细麻麻从骨子里渗出来的疼痛,传遍身体每一个角落。
但是顾风止对于这样的身体状态,却已经习惯…麻木。
相信任何一个在末世生存十五年的人,对于疼痛……都是最熟悉不过的,那些在艰难岁月中遗留的一些顽固老毛病,就像是死死倚附在大树上的藤蔓,摆不脱,甩不掉。估计只有在他们永眠之时,才能获得永恒的安宁。
顾风止乱七八糟的胡想,猛然意识到一些不对劲。
永眠,她不是已经自杀了吗?
末世第十五年,在最后的亲人过世后,她抱着家里最后一条大狗,**于老屋。
不是真的失去,你永远不懂自己对家人的执着,不是真的孤身一人,顾风止也永远想象不到那世界空荡荡,再无牵挂,有多么可怕。
她远远没有家人和自己想象中的坚强。
对不起。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我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也活不下去了。
我想见你们,我想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泪水无声从顾风止眼角滑下,但她心中却是一片安宁与期待。
……
…………
“顾风止,你醒了吗?。”
“头还疼吗?”
就在顾风止安静等待与地底下的家人重逢之时。耳边却传来清晰的男声。
“……”
“晏医生,她在哭。”
“我知道。”
男声干净清冽,即使刻意放低声音,也依然极具辨识与穿透力。
“醒醒,睁开眼睛。”
男声不断在顾风止耳边响起,越来越清晰,本以为是她濒死幻觉的顾风止,这下也越觉越不对劲。
但是……,自己放的火自己清楚,以那种燃烧度,她不可能会被救起,更何况,末世十五年,最凉薄不过人心,愿意舍己救人的好人,已经是活在故事中的存在。
顾风止紧紧闭住的眼皮底下,眼球随着她心绪的起伏不断运动。
这点动静全落在旁边医生眼里,也让他更清晰明白她此刻的状态。
“王倩,你把棉签药水给我。”
医生对着身后推着医疗小推车的护士说道。
“好。”
护士熟练的从推车上拿出一个瓶和一袋棉签。
医生抽出两根棉签,让其在小瓶中吸满液体,然后轻轻擦上顾风止紧闭的眼皮。
顾风止昏迷时间有些久,所以她眼睛里的分泌物,已经在眼皮睫毛处,凝结了一层。医生让药水将其泡软,然后小心缓慢的将这些分泌物挑开
“好了,睁开眼睛,会有点疼,但没关系。”
顾风止下意识的抿了抿嘴,身体还是努力使劲睁开那仿佛有着千金重的眼皮。
才睁开一条线,朦胧模糊视线中就是一片有些炫目的白,像是末世后久冻而凝结的冰雪,白惨惨的。
顾风止很反感,因为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生活在这种白芒芒环境中,死寂,冰冷,好像全世界就只有你一个人,无论你怎么看,视线之中,只有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白,看不到任何一点其他颜色,也察觉不到任何一点生命活动,这个世界好像就要死了。
他们苟延残喘活着,可能下一刻就无声死去,没有一个人知道,也没有一个人记得。
这种感觉真的很容易把人逼疯。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
“怎么样,可以看清吗?”
光线忽明忽暗,随着顾风止眼睛的全睁,在她尚且还有些模糊的视线中,一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没有任何厚茧伤疤,堪称完美的手,在她眼睛前方不断摇摆。
这只手真的漂亮啊!有些颜控的顾风止心中感叹,末世十五年,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如此漂亮干净的手了。
当饮用水都变得奢侈,当生存都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就算是有心想要维持外表的体面,现实也不会给她们任何机会。
“顾风止,怎么样,看得清吗?”
看到顾风止清醒过来,原本松了口气的医生,观察到顾风止眼睛却一直是直直愣愣的盯着他的手,医生皱了皱眉,心想难道脑袋真的出问题了。
“顾风止!”
“顾风止”
“可以看见我的手吗?”
自己的名字不断被叫起,让恍惚于手的顾风止及时反应过来。她的眼睛敏锐的锁定在出声人的方向。
医生!
还是一个非常俊美干净帅气的医生。
顾风止“……”
接着本能的转动眼睛,观察四周的环境。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还有旁边沉睡在白色病床上的病患,病患旁边的陪床亲人,好奇的看向他们这一边,熟悉但又久远的画面。
医院。
“我是在做梦吗?”
顾风止情不自禁的出声。医院除了少部分大型生存基地,有能力维持其运营发展。其他生存驻地,有个医生就很了不得了。
“你不是在做梦,你还记得吗?三天前你摔下楼梯,被送进我们医院。”
未等顾风止联想太多,旁边的医生就直接的打断了她。
医生长得是极其俊美,一双眼睛,更是纯粹如黑曜石,干净又明亮,当它认真专心注视着你时,很少人能拒绝他的问题。
被洗了眼的顾风止当然也是如此。
她诚实的摇了摇头。
什么滚下楼梯,她是**好不。
“麻烦了,记忆出现问题了吗?”
医生没有从顾风止平直的眼神中领会到内在的抗议,他苦恼的翻看手上的病历。不时和身后的医生进行交流。
“这是病人入院后第一次清醒。”
“是的晏主任。之前的检查……”
……
“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顾风止。”
“这是几”
“四”
顾风止有些不耐烦了。说实话到现在她都没弄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情况。
明明就是已经死了,她还记得火焰舔舐包围她肌肤血肉的炽痛,还有燃火的房梁砸在她头顶后,那一声嘎响。
还有她的精神异能,好像在苏醒后就失效了。
如果是两个月前她和爸爸最大的依靠突然消失,顾风止可能会惊恐,但是现在她都愿意死了,异能消失了,也就消失了吧!
反正没了能保护的人,这些东西,也无用了。
顾风止现在的状态,是自末世以来从未有过的淡然与平静,或者说不在意。
对什么的都不在意,也不在乎。
医生从她的眼神中敏锐的看出了什么,这次再也没有询问她那种堪比弱智的问题。
“王梦雪,你记得吗?”
“记得。”
王梦雪,也是很久的名字了。但是对这个人的印象,顾风止却还是有的。因为她是她在末世后还少有能碰见的同学。
她还记得是末世七年还是八年,九年吧!王梦雪和她一群难民,逃灾到她们的村子。
“她是你什么人。”
“同学。”
……
又问了几个常识问题,年轻的医生对着他身后大了有十多岁的中年医生说道。
“记忆智力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反应有些慢,应该是后遗症,修养一阵就没问题了。”
“这两天辛苦你了,晏主任。”
“没事,她的脑活动很频繁,这点你要多注意。”
“对了,患者的家属了,她这种情况是必需要有人陪同的。”
“她是被朋友送过来的。”
“她朋友应该会在午饭后送过来。”
“好的,张医生作为主治医生的你可能要多留心。”
“嗯嗯。我知道。”
张医生笑着送着身材笔挺的年轻主任离开,再次看向一脸茫然的顾风止叹了口气。然后安静给她骨折的右手换了药。
顾风止任由他动作,眼神认真的看向打开的电视,电视正播的是新闻:
“九月十五号,全世界将会将临一场百年难遇的流星雨……有此兴趣的……”
主持人后面的话,顾风止没有心情听,‘百年难遇的流星雨’‘九月十五号’……
这么巧。
心里的疑惑放大,同时还有种不可置信的猜想浮现在她心头。随着病房内一个亲属接起电话,大脑里搅成一团的思绪,竟然如拨云见日般,越发清醒明亮
在末世第二年,全球信号就已经全部崩塌。就算有些大型基地,恢复维持了部分信号,但是用的机型也不是轻薄的智能机。
观察周围人干净体面的穿着,还有那健康快乐,没有被饥饿与困苦,侵蚀的丰满身姿与精神状态。
顾风止心不可控制的狂跳起来。眼中也迸发出了神彩。
“今天是哪一年多少号。”
顾风止平静的问向她手边的医生。无人可以看到她被子下的手不断颤抖。
“2020年7月1号。”
医生有些奇怪的看着她,问日子不奇怪毕竟昏迷了几天,但是还要问年份就有些糊涂了吧!不过想到患者前天突发的那场奇怪头痛,他又有些理解了。
“你脑活动的频率和范围超出常人一倍,虽然昨天我们检查没有什么问题,但我们建议你还是要经常来医院检查一下。”
“毕竟脑袋这东西太精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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