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拉美西斯陛下……您不去送希尔吗?”双眼通红的奈菲塔莉尔还在抽噎, “明明您比我还先到。”
法老王没有出声, 他看着希尔格纳带领着那些希伯来的人民向着远方走去, 仿佛脚底生根了一样, 无论如何也无法移动。
希尔格纳前行的路上, 那些希伯来的人民正在欢笑着歌唱着, 他们对于那传说中流淌着奶与蜜的应许之地十分向往, 到最后, 跟在希尔格纳身后一起离开的,竟有六十多万人。
“你可真是厉害啊。”韦韦科约特尔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他飘在希尔格纳的头顶上,无视掉了聚集在白发先知身旁的希伯来人民警惕拿好武器的目光,轻快地说道。
“居然真的把这么多人给带出了埃及, 我还以为那个异域之神想要对你做什么呢,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恶作剧之身颇为叹惋地说道:“不过你离开了埃及后, 恐怕就没有办法回来啦, 九柱神可是相当生气, 就连我都耳闻了。”
“神明的怒火可是相当可怕的哟,你做好准备了吗?”
“既然如此, 那为何神明的天罚还未降临呢?他们如果真的十分愤怒, 为何不在我出现于埃及时,就将我杀掉, 一劳永逸?”希尔格纳唇角微微一勾,但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倘若换成是乌鲁克,恐怕希尔格纳早就被这些神明降下的天雷烧得尸骨无存了吧。
“嘘——让我来猜猜看吧, 是因为神明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他们依然拥有强大的力量,却无法直接干预人间。一旦要出手干预的话,所付出的代价不一定是他们所能够接受的。”
白发的先知竖起食指贴在唇上,朝恶作剧之神露出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越是高位的神明,所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多。所以他们只能选择代理人,让人类来干预人类。”
希尔格纳亦是轻快地问道:“我说的对吗?”
一如这位异域之神只能假借希尔格纳的手将他的子民带离这片土地,一如那些神明甚至没办法直接出手驱逐掉这个异域之神。
恐怕在希尔格纳不知道的时候,九柱神和异域之神已经交手了数回了。
虽然对人间出手会被整个世界的法则压制惩罚,但是同一维度的存在彼此争斗,则不会。
韦韦科约特尔盯了希尔格纳一会,搓了搓手臂,故作打了个寒噤的模样:“我倒是有些明白为何异域之神会选择你了,只是这么一会,居然就猜得**不离十了。”
“不过太阳神拉和风暴之神赛特可是相当愤怒,大概是因为那个年轻的法老王吧——他们可是相当中意那个出色的王。”
韦韦科约特尔可不想掺和进比自己更强大的神明与这个也很难缠的人类之中,他出现在此,不过是为自己中意的一个人类提个醒而已。
倘若希尔格纳出声要韦韦科约特尔来帮助他的话,这位狡黠的恶作剧之神会跑得比谁都快。
“多谢你的告知,我会做好直面神明愤怒的准备。”希尔格纳朝韦韦科约特尔颔首致意,看着紫发金眼的长发神明消失在了空中。
阿拉什拍了拍希尔格纳的肩膀,低声道:“我来放哨吧,一旦出现了异状,我会立刻通知你。”
“那就拜托你了。”希尔格纳点了点头,也并未和阿拉什客气,毕竟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多余的客套,二来现在得节省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去带领这些人民。
“埃及的神明真的会对我们降下惩罚吗?”亚伦问道。
“如果神明要对我们下手,人类怎么可能逃得掉?”米利安也害怕道。
希尔格纳看了这对兄妹一眼,继续向前进:“放心吧,即便神明真的对我们降下惩罚,人类也可以解决得掉的。”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如果想要将我们全灭,他们要付出的代价恐怕是会从神位上陨落,那些高傲的神明可不会为了渺小的人类,而放弃自己尊贵的地位与无边的神力。”
希尔格纳口里说的嘲讽,语气笃定而淡然。
“最有可能的,是他们派出埃及与赫梯的士兵,让人间之王来阻止我们。”
“赫梯与埃及……那我们岂不是会死定了?!”
亚伦惊叫道。
“我既然把你们都带了出来,就不会让你们白白死掉——把你们的信任全都交付给我,我会带着你们去往应许之地。”
希尔格纳轻哼了一声,那冷下脸来时的威严,让曾经在他手下工作过的亚伦与米利安都垂下头,将方才的害怕与恐慌收敛于心。
“是的,先知大人。”
“明白了,摩西——先知大人。”
米利安差点说错,她下意识地就喊出‘摩西’,不过好在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补救了回来。
希尔格纳并未在意米利安喊错的话语,认为他是摩西的希伯来人占据了这六十万人的大半数,还有一些即便知道他实际上叫做希尔格纳,但也被其他的人带歪,认为摩西才是他的本名。
希尔格纳不在乎这个了,他的母亲、兄弟、挚友全都在这片金沙之国上,而他或许在漫长的余生中不会再返回这个地方。
他是拯救他们的先知,是带领他们去往应许之地的圣人,唯独不是希尔格纳自己。
既然如此,那希尔格纳和摩西这两个名字又有什么区别?
六十多万人的迁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水源、食物便是一大问题,但幸好栖居在牧羊杖的异域之神将权能赋予了希尔格纳,使得他可以轻松地施展出碍于魔力限制无法施展的神迹。
希尔格纳在一处灰色的石头前停了下来,他举起手中的牧羊杖,在那石头的凸起处轻轻地敲了三下。
而就在牧羊杖所敲击着的地方,希尔格纳在敲击第一下时,那灰色的石头便泛上了湿润的痕迹;白发的先知敲击第二下时,那石头便应声而碎;在敲击第三下时,清澈的泉水汩汩地涌出,很快将这个低洼之处灌满了甘甜的水液。
希尔格纳弯下腰,掬起了第一捧水,轻轻地擦拭了沾满风尘的脸颊与手臂,然后再将随身带着的水壶灌满。
当做完这些动作后,他让了开来,令身后的其他人民排队有序地上前取水。
“告诉他们,不能拥挤、不能争抢,水源很充足,即便我们离开了,这口泉水也不会枯竭,它会源源不断地流淌着清水,直到这里由着它的灌溉形成新的绿洲。”
希尔格纳管理着这群队伍,也是用着之前在建造神庙时一样的方法。
家庭为一个单位,然后熟悉的亲朋好友为一个整体,选出一个负责的队长,然后再向上一级的领导者汇报。
那些人民可以不听从希尔格纳的指挥,但是在这个遥远的迁徙里,唯有跟在希尔格纳身后,才能知道哪里可以避开凶狠的野兽、才能在被毒物蛇蝎咬伤时得到及时的救治、才能在饥渴时获得新鲜的面包与甘甜的清水。
希尔格纳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类,他是所有希伯来人的希望,是这些曾经被压迫剥削的奴隶们追随的圣人,是带领着他们前进的先知。
希尔格纳看似轻松,每每遇到的难题都能够顺利解决,仿佛早已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但唯有阿拉什知道,希尔格纳已经很少笑了。
希尔格纳每晚都在夜宿的帐篷里模拟推测着接下来有可能出现的意外与险阻,甚至把神明不顾陨落的代价执意要向这只庞大的迁徙队伍出手的情况也考虑了进去。
所有人都依赖着希尔格纳,都将沉重的信任加渚在他的肩膀上,却全然忘记了,希尔格纳也不过是一个年轻的人类。
阿拉什没有劝阻希尔格纳,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人可以插手的。
他所能做的,便只有默默地做好放哨的工作,让千里眼的能力发挥到极限,使得希尔格纳能够在危险发生之前就做好准备。
这只迁徙的队伍顺利地达到了苇海之前,因为有希尔格纳一路上的殚精竭虑,并没有多少人伤亡,顶多有一些脱离了队伍,停留在那会形成绿洲的泉水庞的人。
“要通过这个大海吗?”
阿拉什不愧是英灵,即便是数周的跋涉,也依然保持着神采奕奕。
或许也该归功于希尔格纳掐着人民疲惫的极限点前进与停歇,使得无人再有精力对他的指令发出质疑,节省了希尔格纳解释的时间。
再加上清水与食物,还有那仿佛无所不知的智慧,这些迁徙的人民已经被希尔格纳完全折服了。
“对,要通过这个海。”
如果在爱尔兰,只需要让希尔格纳的白皇后号往返数次,就能够将这些人民带到对岸,但是碍于种种原因,希尔格纳并没有制造出船只,而现在就地制造,更是不可能。
不过既然现在希尔格纳手中有异域之神赋予了权能的牧羊杖,那他可以采取更加简单的方法。
不过很明显,上天并不会让希尔格纳这么容易就离开这片土地,去往那遥远富饶的用许之地。
就在希伯来人都抵达了海岸时,远处升起了泱泱的乌云,并且沉沉地朝这边压迫来。
——不,那并不是乌云,而是战车与军队。
他们□□的战马跑动时扬起的尘埃,竟然已经强烈得如同沙尘暴一样滚滚而来
“那是埃及的旗帜!”
“还有赫梯的!”
“埃及与赫梯的军队来抓我们了!”
“我们会被杀掉吗!?”
“不要啊!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的!”
“明明、明明应许之地就在眼前了!”
希伯来人很快认出了曾经压迫剥削他们的人,哭喊与绝望顷刻间笼罩在了这只迁徙队伍中,骚乱与恐慌在倏忽便占据了人们的所有心神。
“肃静,你们不会有事的。”希尔格纳让自己的声音清晰无比地回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他的声音如此清亮,盖过了那些绝望的哭嚎与喊叫。
“我会阻止他们的。”希尔格纳向前走去,他举起了手中的牧羊杖,正准备招来风暴阻止赫梯与埃及的军队时,却发现了异状。
就在这片黑色的乌云即将逼近迁徙队伍时,另一个金色的风暴以更快的速度冲向了那片黑色的乌云。
“埃及在与赫梯开战?”希尔格纳愕然地瞠大了自己的眼睛。
他原本以为这两支军队的目的一样,都是要取走他的性命,将他作为祭牲,为这片土地的神明献上他的头颅和鲜血,以平息神明的愤怒,但赫梯与埃及的军队却是在短暂的汇合后开战了。
挥舞着埃及旗帜的军队与飘扬着赫梯旗帜的军队,在统领者的命令下冲向了彼此,就像是黑与白的棋子在棋盘上厮杀着,而站在苇海边缘害怕得挤成一团的迁徙队伍,则是观众。
希尔格纳猛地转头看向阿拉什,唤道:“阿拉什,你看看带着这两支队伍的统领是谁?”
阿拉什的千里眼可以令他看到千里外和砂砾掺杂在一起的石子到底是什么颜色和形状,而这一次,他也清晰无比地看到了负责带领这两只军队的君主到底是谁。
“赫梯的队伍是你的弟弟,维尔亚特,而埃及的军队……是那位法老王小哥。”
阿拉什回答道。
很明显,这两只队伍,起码有一只是想要希尔格纳的命,而另外一只,则是恰恰相反。
希尔格纳握紧了手中的牧羊杖,此时他很想扔下这根木杖,拿出自己的武器,去帮助他的友人。
但是现在的他已经不仅仅是希尔格纳,他是希伯来人的先知,是他们的圣人,是他们的摩西,责任重担让希尔格纳不能够抛下他们去做自己此刻想做的事情。
面对着埃及法老王的进攻,赫梯向后撤去,但是并没有彻底退去。
维尔亚特或许还很稚嫩青涩,不过他明白此刻并非埃及与赫梯开战的最好时机。
但他判断时机的能力很出色,不然的话,光凭希尔格纳的那几句提醒和情报的援助,也不可能打败其他的皇子登上赫梯之王的宝座。
——他这是在等埃及与希伯来人民发生冲突之后,再捡走胜利。
不管是埃及把希伯来人杀掉,还是希伯来人把埃及的军队消耗,赫梯都只需要在一旁等待,把争斗得筋疲力尽的剩下一方解决掉就行了。
金眸的法老王驾驶着心爱的战车向希尔格纳所在的方向奔赴而来。
风扬起他身上的洁白披风,如同天空之神将荣耀与羽翼加予他身,让他顺畅无阻地来到了希尔格纳的面前。
就像是向大地散发着光与热的太阳一样耀眼而炽烈,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被他的磅礴气势与傲然风华所吸引,目光完全无法移开。
而这本该高高悬挂在天空上的日轮,却只向着一个人从天上主动地屈尊落下。
希尔格纳情不自禁地上前了一步,但也只是上前了一步。
奥斯曼迪亚兹在距离希尔格纳数十米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再往前一步,那便不是埃及的领土了。
“希尔,留下来。”奥斯曼迪亚兹看向白发蓝眸的友人说道,“你已经带领他们到了这里,他们可以自己前往那个应许之地。”
“你已无需再带领他们,你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和余一起回到埃及吧!”象征着太阳的法老王生平第一次软声向某个人类恳求。
“我是埃及的敌人。”希尔格纳说道,“埃及的神明不会允许我再回到他们的土地——他们不会宽恕我,不会宽恕带领异神子民离开埃及的我。”
“余宽恕你!”法老王怒吼道:“作为执掌埃及权柄的王,余宽恕你的一切,无人能够越过我审判你——哪怕是神明也不准许!”
“拉美西斯——慎言!”希尔格纳的声音盖过了法老王的,他的胸膛因为这句话而起伏着,希尔格纳并不怕神明向着他来的惩罚,但是却害怕奥斯曼迪亚兹因为他而招来灾祸。
然而已经迟了,天空开始聚集着黑压压的乌云,气势比之前赫梯的军队还要来得凶猛可怖。
顷刻间黑暗覆盖了白昼,风暴盘旋着袭来,白与紫的雷光在那黑云之中轰鸣着,马上就将降下雷火之柱,将下方的一切生灵全都劈成焦黑的肉块——而那雷声轰鸣的最密集处,很明显正是对着希尔格纳所在的方向。
埃及的诸神不会舍得对他们看着长大、拥有他们血脉的法老王下手,那么就只会对着把法老王的心搅乱、让他痛苦悲伤的白发异教徒。
更何况这个白发的碍眼凡人甚至还带着异域之神的权能与气息,更是让对地盘十分敏感的神明们十分厌恶。
诸神要把希尔格纳劈成焦黑的尘埃,让他那张嘴再也吐露不出会迷人心神的话语、让那张脸再也无法露出惑人的笑容,让那修长柔韧的四肢再也不能做出任何令法老王心烦意乱的举动。
“希尔!”法老王意识到了诸神将要对希尔格纳降下惩罚,他驾驶着战马朝希尔格纳伸出了手,试图将希尔格纳纳入自己的保护圈,然而神明命令风暴席卷而来,同时隔开了埃及人与希伯来人。
很明显,神明的怒火只会向着这些即将要背离埃及的人袭来。
希尔格纳举起了手中的木杖,然而牧羊杖里的异域之神却是意识到了埃及的诸神是宁愿拼着陨落的代价也要对希尔格纳下手,对希尔格纳说道:“现在的你不是他们的敌手,即便有我的权能,也无法让所有人都安然无恙。我会尽力拖住他们,让你身边的那个带着弓箭的男人出手吧——现在唯有他才能救下你们所有人的命了。”
异域之神有的放矢,并非张口就来。
祂已经看穿了阿拉什的身份与来往,也早已预知到了这就是阿拉什为何会被希尔格纳召唤出来的原因。
——正是为了今日。
他没有欺骗希尔格纳,希尔格纳会在应许之地迦南找到他为何会一直带着记忆转世的缘故,也将会知道为何那些高维度的存在注视着他的缘由。
希尔格纳是特殊的,不管是对于他们,还是对于这个星球来说。
异域之神说完这句话,便陷入了沉默,把决定权交给了希尔格纳。
阿拉什没有听到异域之神对希尔格纳所说的话语,但他还是站了出来,握紧了手中红色的长弓。
“希尔。”黑发褐肤的弓兵带着温柔的笑容对他的御主说道。
“看来现在到了我为你开路的时候了。”
“能够被你召唤出来真是太好了,可以在这个时候帮上你。”
波斯的救世大英雄说道,他轻轻地跳跃到了一旁的礁石上,站立于旁人无法触及的高处。
希尔格纳意识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将要发生了,他的声音干哑:“不管你打算做什么,阿拉什,快停下!让我再想想办法!”
“但是这样更有效率,希尔。”阿拉什低头温柔地朝希尔格纳笑笑,“更何况我本来就无法陪伴你去往迦南,越是离开这片土地,我的力量就越衰弱,再继续往前走的话,我只会成为你的拖累,然后有朝一日彻底消失。”
没有圣杯战争英灵无法远离灵脉,在阿拉什抵达新的灵脉前,漫长的旅途便会把他的魔力磨耗光。
“现在正是要全力以赴战斗的时刻了,那么就该用出压轴技啊。”
阿拉什摸了摸自己的心脏,那上面有着希尔格纳的魔术痕迹,正紧紧地环绕在不断跳动着的脏器上,一如他和白发御主的羁绊。
“希尔,快点带着这些人离开这里吧,我来断后。”
阿拉什抬头仰望着那雷火交加的天空,语气沉稳地说道。
“相信我,我可是你的使魔(从者),只要你一声令下,即便是神明的雷火,我也能够拦下。”
希尔格纳犹豫了,一边是阿拉什温柔的劝诫,一边是希伯来人民的哭嚎悲痛声,让他的喉咙干涩,几乎吐不出什么话语。
最后他还是决定了:“那就交给你了,阿拉什,请为我阻拦下神明的怒火。”
“了解,希尔。”阿拉什轻松地说道,“我会在这里断后的,就交给我吧。”
希尔格纳举起了手中的牧羊杖,如同使武器一样向苇海劈去。
耀眼的光束从牧羊杖的杖顶发出,然后如同一把灼热的长剑贯穿了整个海洋,使得海水向两侧分开,犹如被光芒所灼伤了一样避开来。
“从这里去往对岸!”希尔格纳指挥着人民,原本被苇海所阻挠的希伯来人再一次开始前进。
他们走过湿润的海底,看到了地面上散落着的贝壳与海螺,还有那依然在弹跳着的鱼和海星。
但是他们甚至根本来不及捡起那肥美的鱼只、那罕见的海星,只能一个劲地用尽全力往对岸跑去!
希尔格纳是最后一个进入海底的。
奥斯曼迪亚兹被阻挡在了风暴之后,阿拉什正拉开了弓对准了那即将要落下的雷霆之火。
“进去吧,希尔,你的背后由我来守护,这是约定好的了。”阿拉什催促道。
希尔格纳凝视着他的背影,轻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最终也进入到了那被分开的海底道路中。
希尔格纳尚且才走到中途,便看到了那带着世间最绚烂光彩的流星从地面上射向天空。
“如阳至圣的吾主啊,赐下万般叡智、尊严、力量的光辉的吾主啊;
敬请明鉴我这真心、我这信念、我这力之所及吧。
请看吧,星辰与月亮的缔造者啊,见证我这举止、我这终局、我将成就的神圣献身吧(spentaarmaiti)————流星一条(stel )!!!”
随着阿拉什的咏唱,他的皮肤表面开始渗血,四肢也仿佛蜡烛一样即将融化,但是从他手中长弓所射出的箭矢,却带着就连神明也要避其锋芒的锐意——
那带着神明雷霆怒意的天火还未来得及降下,便被这绚烂的流星给击碎了。
同时击碎的,还有那笼罩在天空之上的沉沉乌云。
方才乌云犹如脏污的棉花般堆积在人们的头顶,但是那流星的光芒将乌云也同时射穿了,让灿烂的太阳重新洒落流淌向了人间。
一切都归于平静,阿拉什的嘴角噙着满足的笑容,他闭上了眼,在照耀于头顶的温暖太阳之中,化为了璀璨的光之粒子。
自古以来击落星辰者不计其数,但击碎星辰者,唯有阿拉什一人。
而奥斯曼迪亚兹趁着所有人被流星的火光吸引时,突破了和雷火一同逐渐消失的风暴,冲到了被分开的苇海前。
“希尔——!!”
奥斯曼迪亚兹的爱马也不愧是从数万匹骏马之中选出来的,他很快就要追上了那个白发之人,却看到了希尔格纳回过了头,朝他摇了摇头。
他已经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就在那被分开的海岸尽头礁石上,但是往常只需要奔跑数分的距离此刻却显得如此遥远。
犹如墙壁一样高高伫立分开的海面开始向中间合拢,海水倒灌着涌来,但是奥斯曼迪亚兹并未有任何损伤,因为在他甚至来不及调转马头避开这汹涌的海水时,温柔的浪涛将他保护着托回到了岸边。
奥斯曼迪亚兹身上的金饰和绣着滚银细线的衣袍都被打湿,他顾不得为自己擦去脸上淅淅沥沥淌下刺激着眼睛的海水,抬头往海岸的尽头看去——
那被分开的海水已经恢复成了原状,海面上翻滚着波涛与白浪,全然不见了希尔格纳和那些希伯来人民的身影。
如果说真的留下了什么,那大概只有被分开的海岸在落下时激扬起的潮水,在重新恢复灼热光辉的日轮下化为了一场太阳雨。
法老王远眺着望不到尽头的海对岸,闭上了滚烫的眼睛。
无人知道,这位在日后被人尊称为拉美西斯二世陛下,比他诸多的子嗣活得还要长久,见证了埃及的繁荣与昌盛,被誉为王中之王、众神之主的法老王,在涛涛的苇海之前,那场太阳雨是否曾经和那滚滚的苇海波涛一样,在他的眼底流淌。
尾声
希尔格纳带着希伯来人去往应许之地迦南的消息,在这片土地化为了新的传说。
许多人说得有鼻子有嘴,他们手舞足蹈地形容着那一场神迹,就仿佛亲眼看到过那几乎要将天地烧毁的雷火、那击碎了雷火的流星,还有将那涛涛苇海分开的光束。
无人敢在拉美西斯二世面前提起希尔格纳,曾经有一名神官用尖锐粗鄙的言语贬低这位出埃及的愚蠢之人,以为这样能够讨得法老王的欢心。
但他被积威更甚的法老王轻描淡写地下令剥去了职位,并且投入了深不见底的黑牢,再也无法回到太阳光辉的庇佑下了。
自此之后,埃及将希尔格纳这个名字列为了禁忌,从一切的记载中抹去,就仿佛害怕法老王的威光将因此蒙上阴霾,就似乎这样便能让这一切并未发生。
赫梯自然也是如此,维尔亚特作为赫梯的新王,不可能会让希尔格纳再压在自己的头顶,从此赫梯与埃及之中无人再能提起‘希尔格纳’这个名字。
而在其他的国家里,希尔格纳这个名字进入了无数受到了剥削与压迫的平民心中。
他们乞求着这位圣人也能够保佑自己,让自己远离此世的苦楚与奴役。
数年后,当夕梨风尘仆仆来到埃及的底比斯时,她所看到的是比听说的还要更为繁华的埃及。
即便有那样的灾害曾经肆虐过埃及,但是在拉美西斯二世的统治下,埃及散发出了更加强盛的活力,比以往更甚。
“西台王子的侧妃?”拉美西斯二世坐在王座上,即便是金碧辉煌的宫殿,也全然被他的风采与威压所盖过。
法老王即便不出声,也是最为耀眼的存在,而当他出声后,便更是再无能与他匹敌的存在。
那傲慢而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伴随着轻视的打量:“西台堕落到了竟然让一个女人出使国家吗——塞纳沙呢?”
夕梨制止住身后护卫和随从试图反驳的举动,毕竟她们这一次来埃及是为了求援的。
“很抱歉,尊敬的法老王,塞纳沙殿下已经因为一场邪恶的阴谋而葬身于前来埃及的沙漠之中了。”
夕梨一想到被埋葬在黄沙之下毫无生气的塞纳沙,便觉得喉咙哽塞。
“是么。”
御台上法老王的声音听不出感情。
“他也已经死了啊。那么你,西台的小姑娘,前来余的国度又是为了什么?想要法老王的庇佑吗?无妨,看在塞纳沙的份上,余可以容许你待在埃及——”
但是夕梨并不是为了躲避埃及而来。
“十分感谢您的好意,但夕梨此行而来并非是想乞求您的庇佑——您是上下埃及之主,是西台友好的邦交国君王,您的睿智与圣明无人可比,还请您看在两国未来的友谊份上,借西台一万的精兵吧!你将会得到西台臣民,以及其未来君主发自内心的诚挚感激!”
“为了感谢您的慷慨与友好,西台将会为您献上一千头羊羔与母羊,一千匹华美的织布,还有其他数种珍贵之物作为友谊的谢意!”
“哈哈哈哈哈哈!!!一千头羊和一千匹布,还有一些小玩意就想从余这里借走一万的精兵?这笔账你们还真是会算啊!”拉美西斯二世笑出了声音,那哈哈的大笑刺在夕梨的心上,让她握紧了手。
她也知道西台提出的报酬恐怕不会让丰饶的埃及之主满意,但是夕梨别无选择,如果不能从埃及借到兵,她在这个世界认识的在意之人都会被卷入战火之中,尸骨无存。
夕梨的大脑飞快运转着,思考任何使得法老王改变主意的可能。
她下意识地摸向了胸前的蓝宝石胸针,这枚由希尔格纳送给她的饰品让她险险避过了好几次致命危机,虽然知道刻在宝石上的魔法已经无法再保护她了,但夕梨还是下意识地摩挲着宝石,这样的动作可以让她冷静下来,在绝境中找出新的出路。
“——”夕梨福灵心至,她回想到了塞纳沙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如果遇到了难以解决的事情,就拿着这个胸针去找拉美西斯二世吧,他看到这个胸针后,绝对不会拒绝你的请求。”
夕梨不是没有听说过希尔格纳与法老王之间的事情,但是她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耽搁了,与其空手而归,夕梨宁愿赌上一次——哪怕她或许即将要面对着的是法老王残酷恐怖的怒火!
“那么,再加上这枚独一无二的胸饰呢?”夕梨将胸针从上衣上取下,然后高高地举起。
“这是由某位曾经在埃及游学的赫梯皇子亲手所制,他曾经对我说,这枚胸饰独一无二,这片土地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并且还可以让拿着这枚胸饰的人向他提出一个请求——拥有如此价值的宝物,可还能入您的眼?”
——夕梨赌对了。
以塞纳沙对他这两位好友的了解,即便希尔格纳不在这片土地上了,法老王也不会让希尔格纳对他人的承诺失信。
拉美西斯二世站了起来,他微微扬起下巴,声音失去了方才的漫不经心与轻视,充满着让夕梨心惊肉跳的凶狠与凌厉:“把它给我,小姑娘!”
夕梨被那双金色犹如太阳一样的眼睛盯着时,只觉得自己的面前仿佛伫立着一座庞大的火山,而灼热的岩浆时刻都能喷出来将世间的一切所吞没。
但她并未胆怯,而是上前几步,将那胸饰递给了从王台上走了下来的法老王。
拉美西斯二世仔细地打量着躺在自己手心里的胸针,这的的确确是希尔格纳的手笔。
他曾经也收到过白发友人送来的饰品,也曾经看到过奈菲塔莉尔发梢上佩戴着的蓝色莲花发饰,和这枚胸针出于同一份工艺。
水滴状的蓝色宝石汇聚出雏菊的外形,下方点缀着祖母绿托着花朵,金色的藤蔓托着这朵娇贵的花,毫无疑问,光是从用料与外形来看,便是有价无市的珍宝。
“把这个胸饰留下,你可以带走埃及的精兵了。”拉美西斯二世没有再给这些西台的来使半分眼神,他的目光只停留在这枚胸饰上。
很快便有埃及的士兵出现,将西台一行请了出去。
夕梨在最后走出宫殿时,看到了那名拥有着丰饶强盛国度,身上流淌着神明血脉的王,对着那枚胸针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金碧辉煌的宫殿仿佛一张大张着的巨口,把法老王吞噬入肚。
刻着神官祝福与祈祷的圆柱与伫立在圆柱旁的宏伟神像,明明光辉万丈地将宠爱与庇佑笼罩在了拉美西斯二世的头顶,却让法老王身影显得格外地寂寥。
那个白发的先知分开了苇海离去之时,金色的海水会在法老王的眼底里流淌吗?
恐怕这个答案只有法老王本人知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篇就是特异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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