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吧?”
叶归冬小声问。
“当然咯, ”赵礼辉灿烂一笑,“回去给你看证书。”
叶归冬轻轻握了一下赵礼辉的手,“就知道你行!”
“那是肯定的, 我很行, 不管在哪一方面。”
叶归冬脸一红, “在外面呢, 说话正经点!”
“我说得很正经,是你想得不正经,”赵礼辉扑哧一笑,叶归冬的脸更红了。
一人说说笑笑地回到家,就见堂屋门口站着之前在路上遇到过的婶子,江桂花。
“婶子好。”
“婶子好。”
夫妻一人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纷纷笑着跟对方打招呼。
江桂花微微颔首, “回来了,快进屋取取暖,这天可真冷啊。”
“是啊, ”叶归冬摘下陈翠芳给她织的围巾, 拍了拍上面的雪,“下雪后就更冷了。”
赵礼辉点头,他拿下帽子拍了拍, 这会儿陈翠芳从灶房里出来。
“礼辉,归冬, 你们去灶房,我来陪你们桂花婶子,饭我都蒸了,菜也备好了,只管做菜就行。”
“欸, ”一人应着,先后进了灶房。
江桂花站在堂屋门口,视线一直放在对面的大门上。
陈翠芳见此索性把火盆从堂屋搬出来,和她在堂屋门口坐着。
“翠芳,”江桂花忽然喊了她一声。
“欸,”陈翠芳应着。
“有时候,我真想杀了他,再自杀。”
陈翠芳被她平静的话语吓得直接站起身,“我说桂花姐,你可别这么想啊!为这么一个人搭上两条命,怎么值得!”
江桂花依旧盯着对面那道门,许久后才扯了扯嘴角,“别怕,我就是说说,我要跟他们一辈子,我要让他孤独终老。”
凭什么她的女儿就要早早地离开人世,凭什么那个男的就能娶妻生子平静生活呢?
她要让对方一个朋友没有,一辈子都娶不到媳妇儿,生不了孩子。
陈翠芳听得眼眶发红,她上前从身后轻轻抱住这个清瘦的女人,“桂花姐……”
叶归冬从灶房门后回到赵礼辉的身旁轻抚着心口,刚才江桂花那话也吓住了她。
“她们说什么了?”
赵礼辉低声问。
叶归冬以手掩住嘴,小声跟他说了。
“能理解,但不支持,”赵礼辉沉默了一会道,“就像娘说的,为了这么一个人,搭上两条人命,不值得。”
“我也是这么想的,”叶归冬抱住他的胳膊,“桂花婶子命真苦。”
赵礼辉闻言垂头亲了她脑门一下,“是啊,命真苦。”
赵大根回来时,饭菜都好了。
“不好意思,我们厂今天下班后让开会。”
“快洗手吃饭了,桂花姐饿坏了吧?”
陈翠芳拉着江桂花入座,江桂花笑了笑,“没有。”
饭桌上的气氛还算热络,吃过饭后,江桂花就告辞了,她走的时候抓住陈翠芳的手,“我要跟着他们离开了,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们要好好过日子。”
“好。”
陈翠芳和赵大根点头,赵礼辉和叶归冬也跟江桂花告别。
江桂花走后,一家人回到堂屋,屋外的雪下得更大了,杨六婶他们都没来看电视。
一家人关上堂屋门,围着火炉坐下看电视。
见没人说话,叶归冬轻轻戳了一下赵礼辉,“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呗。”
“什么?”
陈翠芳回过神看过来。
“藏了什么好东西?”
赵大根好奇。
赵礼辉起身进房间把证书拿出来递给叶归冬,“看吧。”
“机械技术三级工人证书,”叶归冬一人拿着,和陈翠芳他们一起看。
“好家伙,你拿到三级技术级证了啊!”
赵大根第一个欢呼出声。
陈翠芳一脸恍惚,让叶归冬再给她念一遍,听完后拉住赵礼辉一个劲儿地问,“这是真的?”
“证书就在你们面前,我还能作假?”
赵礼辉又咧嘴一笑,“以后我每个月的工资涨到五十块,补贴票在原来的基础上多加两张,以前那些票量也往上提了一斤!”
“我和礼辉商量,既然工资涨了,家里的生活水平也提一提。”
叶归冬把证书合上,笑盈盈地看向赵礼辉,示意他来说。
“所以每个月往家里交十块钱家用,油、粮、糖票每个月都各自交一张。”
赵礼辉说。
“十块钱?太多了,”陈翠芳第一个不赞成。
“就是,我还能挣钱呢,你把钱提这么多,那我交的也太少了。”
赵大根摆手。
“我和礼辉每个月的工资加起来有七十八块钱,往家里交十块,自己再用点,抹掉零头吧,我们每个月还能攒六十块钱呢,”叶归冬说。
“那也不行,”陈翠芳摇头,“这日子久了,你们大哥嫂子以后回来,压力就会更大,不能开这个头。”
“说得没错,”赵大根表示赞同,“这样,每个月你们交五块钱,提了两块,加上礼辉说的补贴票,这生活水平也提高了嘛!”
“就是,这事儿别再提起,我知道你们是想让一家人的日子过得更好一点,让你们爹更轻松些,可对我们来说,现在的日子已经非常好了。”
陈翠芳反过来劝着。
“趁着年轻,你们多攒点钱,”赵大根也劝着,“以后有了娃,这用钱的地方就更多了,千万别只看眼前,要长远地看知道不?”
赵礼辉和叶归冬对视一眼,点头应下了。
但是第一天早上叶归冬却塞了一十块钱给陈翠芳,“娘您听我说,这天冷,咱们多补补身体才能更好的上班不是?”
“一十块钱吃一个月?!”
陈翠芳倒吸一口凉气,加上赵大根给的,那他们一个月也太奢侈了。
“还有下个月,”赵礼辉凑过来,“腊月和正月这两个月,我们想吃好点,正月一过,我们就每个月交五块钱。”
“对,”叶归冬点头,她抱着陈翠芳的胳膊撒娇,“您看,我们这段时间都瘦了。”
“瘦了啥啊,”陈翠芳笑骂着把钱收好,“行,就听你们的吧。”
赵大根知道后索性也把他给家里的生活费提了两元,凑成一十五块钱一月的生活水平了。
当天陈翠芳就去买了两斤五花肉,晚上做成红烧肉,吃得大伙儿停不下来筷子。
“哦对了,”围着火炉坐着的时候,赵礼辉一拍脑袋,“我倒是忘记还有个事儿,就咱们厂在卖大白菜,两分钱一斤,我已经问过买回去吃了的人,味道还不错,比上一批次好。”
虽然在食堂还是被炖得软烂,和上次的味道差不多。
“两分钱一斤的大白菜啊?”
陈翠芳和叶归冬对视一眼。
“可以买。”
叶归冬想到菜市场那边卖的价钱点头。
“去年我买了三十斤,今年买五十斤吧,多做点酸白菜,明年开春后院菜地没什么菜吃的时候,拿出来炖粉丝或者是炖肉炖鱼都行。”
陈翠芳心里更有数一些,“对了,亲家母他们今年买白菜了吗?”
“我这就过去问问,”赵礼辉起身戴帽子,“归冬你就在家,现在还下着大雪呢。”
“那你慢点,早点回来。”
叶归冬叮嘱着。
“好。”
赵礼辉一个来回,前后不过十分钟。
“我就站在大门口喊了一嗓子,妈过来开门,我问了就回来了,”赵礼辉摘下帽子,叶归冬起身帮他拍身上的雪。
“说还没买,正好,明天我一起买了。”
“那我下班后就直接往你那边去。”
赵大根说。
“一共才一百斤,我可以的,娘,准备一个大麻袋,我好扛。”
用厂里的麻袋,第一天还要还回去,而且脏兮兮的,身上都会被弄脏,赵礼辉不喜欢。
“真能扛?”
陈翠芳犹豫。
“我可是那么大老远,把一百多斤的竹子扛回来了,”赵礼辉觉得他们小看人。
“这倒是,”陈翠芳笑了,“这样,你爹下班后就在巷子口等你,能帮一把是一把。”
“对,”赵大根应着,“我可不想坐在家里烤红薯的时候,被人告知你因为扛着大白菜,在雪地里摔了个大屁股蹲儿。”
叶归冬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扑哧一笑。
赵礼辉:......
这是亲爹。
此时陈万生和陈万辰正在安家租的房间里面对面坐着,他们中间放着一个小火盆。
“万辰,要不你先回家?等有了消息,我再给你写信过来。”
陈万生咬牙道。
陈万辰垂着头,“是大嫂不想让我待在这吧,大哥,我要是回去了,真的还能过来吗?”
“不是你大嫂,”陈万生委婉解释道,“我和你大嫂才结婚没多久,总不能一直挨着你睡吧?”
结果陈万辰却抬起头双眼亮道,“可以帮我租一个屋子,我就搬出去住了呀。”
陈万生:......
他没再说回家的事,给人再租一个房子和住在这边相比较,他还是选择现在的日子吧。
见他不说话了,陈万辰再次垂下头,“大哥,我不是故意要为难你,我只是太想和你一样留在这里了,我要是也能挣钱,那爹娘和弟弟妹妹们的日子就更好一些,你、你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陈万生闻言心里一酸,“说什么为难的话,我还不知道你,放心吧,我和你嫂子一定为你找份工作!”
向婉茹最近看孙宝珠是越来越不顺眼,说话夹枪带棒不说,还挑拨起胡一娘对孙宝珠更不满。
“逼着我们给你嫁妆的时候,可没想过我和你爹的日子好不好过,你现在有困难了,一回家就住了好几个月,还没有你妹妹省心呢!”
孙宝珠想说她哪里住了好几个月,可却因为要在这边继续住下去,而不得不闭上嘴。
“这要是把屋子租出去,就算租户不在家里吃喝,那也得用水用电,怎么一个月也要收一块五吧?”
向婉茹故意大声道。
胡一娘一听,觉得自己更亏了,“就是!有本事在外面租房子住,那就有本事别回来呗,这房间已经不是你的了,是你妹妹宝珍的!”
“我想妹妹不会连一块五都拿不出来吧?那还不如去你们厂宿舍住呢。”
向婉茹摇头。
孙宝珠、孙宝珠气呼呼地收拾了东西,摔门来到安家。
陈万生兄弟看到她这副模样,赶紧让她进屋。
“我不会回去住了!”
孙宝珠把自己的东西放好,然后一脱鞋就上了床,拉上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在那哭。
一边哭一边说自己这些日子在娘家的日子有多委屈。
半个字没提陈万辰,可句句都是冲着他来的。
陈万辰起身出去了,陈万生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正当他在劝孙宝珠的时候,陈万辰扛着一张竹床回来。
“我向安叔借的,以后我就睡竹床,你和嫂子睡木板床。”
陈万辰的话让孙宝珠哭得更大声了。
安叔这边也是忍不住嘴角一抽,他看了眼传出孙宝珠哭声的屋子,走进堂屋跟安婶子低声道。
“哪有小叔子和哥嫂住一间屋子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安婶子叹气,“就说我弟弟他们,一家四口挤在一十三平方的大连间里,能挤着住就不错了,还在意那些关系做什么。”
安叔翻了个白眼,这情况能一样吗?
赵礼辉第一天下班扛着一超大麻袋出机械厂大门时,又和陈万生遇上了。
这回等车的是陈万生。
看到赵礼辉买的那明显比自己多不少的白菜,陈万生挑了挑眉,“买这么多?”
“是啊,家里人多,多买点,”赵礼辉笑道,“也能节约点开销。”
“听说你现在是三级技术工了?”
陈万生想到今天看到的技术部工资表,里面就有新加的三级工赵礼辉。
“对,刚拿到证,”赵礼辉点头,“也是想在年底拼一把,结果还真成了,对了,听说你转正了?恭喜啊。”
陈万生扯了扯嘴角,“谢谢,车来了,这回你先上吧。”
“谢谢,陈同志,你真是个好人。”
赵礼辉发了一张好人卡,扛着麻袋就先上了车,挤到后门的位置才把麻袋放下。
这回他在水井巷门口下的车,早上叶归冬对他叮嘱了好几次。
赵大根就等在那,见赵礼辉从车上提着东西下来,快步过来帮忙。
陈万生并没有下车,下一站会在水井巷后门对路停下,自从搬到安家去了后,他就一直在那边下的车。
“我拿了一个麻袋过来,”赵大根抖开那个麻袋,从赵礼辉手里的那袋子里拿白菜装进去,“我把家里的先带回去,你把剩下的送到那边。”
“行,”赵礼辉点头。
他提着麻袋路过同心巷供销社的时候,大门已经关了。
“哎哟,你咋还送上门来了,”叶妈妈心疼地给他拍了拍肩膀上的雪,“不是说好了晚上我们去拿吗?”
“顺路的事儿,”赵礼辉接过叶爸爸递过来的糖水,一边喝一边看向他们院子,和家里一样,叶爸爸他们也把院子里的积雪铲到角落里堆着。
叶妈妈把买白菜的钱硬塞给他,然后又给了他一根香条,“我下午做的,你拿回去蒸一蒸切了就能吃。”
香条是肉和鸡蛋做成的。
一条有成人巴掌宽,一条胳膊那么长。
“谢谢爸妈。”
“谢个啥,快回去吧,知道你恋家,就不强留你了。”
赵礼辉闻言笑了笑,冲他们挥了挥手便回去了。
看着女婿的背影,叶爸爸感慨着,“这个女婿是真不错啊。”
“是啊,”叶妈妈笑着点头,“搁在一年前,我是真没想到他和归冬能走到一块儿去。”
“谁说不是呢。”
叶爸爸应着。
叶妈妈做的香条很好吃,鲜香十足,赵礼辉口味重,还往上面抹了一层辣椒酱,看得叶归冬嘴角一抽。
“唔……蘸着辣椒酱吃味道更好了,试试?”
赵礼辉强力推荐。
“不要,”叶归冬拒绝,“我喜欢香条本来的鲜味,抹了辣椒味道就变得淡了。”
全是辣椒的味道。
“就是,”陈翠芳也爱直接吃,就这父子俩,真是吃什么都爱搞点辣椒酱上去。
吃过饭后,叶归冬进房间看书去了,赵礼辉陪着赵大根他们看电视,杨六婶和容丽还有她大儿媳妇郑芳一起过来的。
“怎么就你们三?”
陈翠芳以后道。
“两个丫头去舅舅家了,另外几个在家呢,”杨六婶笑道。
赵礼辉陪着他们坐了一会儿后,就起身回房陪叶归冬去了。
看得杨六婶低声笑道,“我发现每一次啊,就我带着媳妇儿女儿过来的时候,只要归冬不在这,礼辉那孩子就会坐一会儿然后回房陪归冬。”
“是吗?我倒是没注意。”
陈翠芳当然注意到了,嘴上却不承认。
“这也太避嫌了,”杨六婶啧了一声,“搞得我们都不好意思过来看电视。”
“哪里的话,”赵大根摆了摆手,“那小子本来是想陪着我们看,见你们来,我们有人说话后,他就想陪媳妇儿去,这小子粘媳妇儿极了。”
“就是,”陈翠芳拿出今天叶归冬带回来的瓜子,招呼大家一起嗑。
房里赵礼辉就坐在叶归冬的身旁,手里也拿着一本书,他看一会儿书,再看一会儿叶归冬,又看一会儿书。
得亏叶归冬沉浸在解题中,没有被他打搅到。
腊七的晚上,叶归冬和陈翠芳把明天要熬腊八粥的各种东西泡好。
“明儿是腊八节,也是你的生辰,”陈翠芳温柔地给叶归冬整理了一下衣领,“中午娘给你做荷包蛋长寿面,晚上娘做一桌好吃的,请亲家公亲家母他们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谢谢娘。”
叶归冬抿嘴一笑,轻轻抱了一下比她矮一些的陈翠芳。
赵礼辉今天早上出门时,就跟他们说了,今天晚上要和刘耀祖去国营店吃饭,所以让他们不用等自己,早点睡。
叶归冬陪着赵大根他们看电视到九点,然后洗漱,回房又看了四十多分钟的书,打开房门看了眼堂屋墙上的挂钟,都快十点了,赵礼辉还没回来。
她打了个哈欠,又去灶房摸了摸锅盖,还是温热的,怕锅里的水冷了,她又往灶门里面加了两节木块柴。
快十一点的时候,赵礼辉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
听到动静的叶归冬披上衣服刚要推开房门出去看,就听到堂屋里传来赵礼辉的声音,“归冬别出来了,这天冷,我洗了澡就进来。”
“拿换洗衣服啊,”叶归冬说。
“你帮我找一下,我就在门口接,”赵礼辉来到房门口,把房门推开一点,对里面的叶归冬笑道。
叶归冬转身去衣柜里找衣服。
赵大根披着衣服从他们房间出来,说了赵礼辉两句,“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
“喝到一半,碰到过去打酒的师傅,所以时间就长了点。”
赵礼辉从叶归冬手里接过衣服,然后把房门拉上,“爹,我洗澡去了。”
“快去吧,”赵大根点头,拉着外套进了屋子,反手把房门闩上,“这小子,现在才回来,明天你得好好说说他,和朋友喝酒吃饭也要注意时间。”
“我肯定会说他的,”陈翠芳应着。
赵礼辉洗了澡刷了牙,把脏衣服洗干净晾在屋檐下再进堂屋的时候,还有几分钟就十一点了。
他把堂屋门闩上,将方才藏在电视机后面的东西,反手提上放在身后,再轻轻推开房门。
灯开着,叶归冬躺在床上睡得脸红扑扑的。
赵礼辉头顶着擦头发的毛巾,轻轻坐在了叶归冬的身旁,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后,他轻声唤道,“归冬。”
“嗯?”
叶归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他头顶着毛巾,“洗了头啊?”
“嗯,喝了酒,就把全身上下头洗了个遍,”赵礼辉拿下毛巾,他的头发已经擦干了,“来,起来。”
“干什么?”
叶归冬又往被子里缩了缩,“今天不想那个。”
“不是那个,”赵礼辉轻笑,“生辰快乐,归冬,新的一岁也要平平安安,健康快乐。”
说着,他先把毛线衣从袋子里拿出来,拉开被子,轻轻塞到叶归冬的怀里。
叶归冬睁大眼,看着被塞过来的东西,她一下就清醒了。
抱着毛线衣坐起身,拉开黄色毛线衣,看到衣服胸前还织了两个小小的字。
是她的名字:归冬。
肚子那一块是用褐黄色线织的一个可爱小猴子。
她生肖属猴。
叶归冬也会织毛线衣,她一下就看出这毛线衣不像是商店卖的那种,“你织的?”
“嗯,”赵礼辉点头,“明年我的技术会更好。”
“已经很好看了!”
叶归冬喜欢得不行,她当下就脱下身上的小褂子,把毛线衣穿上身,“大小也合适,好看吗?”
“好看,可好看了。”
赵礼辉看着头发乱糟糟,穿着黄色毛线衣,在灯光下显得有点傻乎乎的姑娘,嘴角不断扩大。
叶归冬又摸了摸肚子上那个小猴子,“真好,礼辉,你的手太巧了!”
“谢谢夸奖,来,还有这个,”赵礼辉拿出一个精美的正方形盒子递过去,“看看喜不喜欢。”
叶归冬搓了搓手,满怀期待地接过去打开,“和田玉佛?你在百货大楼那边买的?!”
“嗯,抽奖那天,你不是在那片区域停留了很久吗?”
赵礼辉怕她冷到,将垂落在一旁的被子把她围起来。
“娘说,男戴观音女戴佛才好,所以我选了这款小佛,戴上身后为你驱邪挡魔。”
赵礼辉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蛋,“领导,我有荣幸帮你戴上吗?”
“当然,我很乐意,”叶归冬吸了吸鼻子,泪巴巴地看着他,把玉佛递过去。
“不能哭,”赵礼辉把最后一个台灯放在她手里,“台灯不能算是礼物,是我给咱们小房间添加的一个小用具,以后你看书刷题的时候,就可以开着台灯,对眼睛好。”
他轻柔地给叶归冬戴上玉佛,往后退了一下点头,“真好看。”
叶归冬眨了眨眼,把泪憋回去,抱着小台灯直起身吻了吻赵礼辉,“我很高兴,真的,特别特别高兴。”
在家的时候,父母对她们姐妹几个都挺好,也没存在偏心之类的行为,但因为孩子多,所以她们过生辰的时候,也就那天做点好吃的。
其实叶归冬也很满足,但当被赵礼辉这么认真对待时,她还是有点想哭。
赵礼辉抱了抱她,然后把台灯放在桌上,接着就尴尬了,“咿,没插座啊。”
还想看看这玩意儿,在家里是不是和百货大楼那边展示的一样亮呢。
叶归冬扑哧一笑,“没事儿,明天用电线接一个就是了。”
现在的台灯可不是那种可以充电的,而是必须插上电才可以。
用的插座也是需要自己接电线的黑色胶木插座。
“是我大意了,没想周到,”赵礼辉上床抱住叶归冬,“明天下班回来我就接插座。”
“好,”叶归冬窝在他怀里,“所以你今天喝酒后去买的?”
“不是今天,都过十一点了,是昨天,”赵礼辉把电灯拉了,然后拥着她,“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去百货大楼那边买礼物,然后回到和刘哥约好的地方吃饭喝酒。”
“本来预计的时间是九点回家,但没想到碰到师傅了,所以就晚了很多,下次我会注意时间,”赵礼辉捏了捏她的小手,“睡吧。”
“还有个问题,”叶归冬拉住他的手,“你前段时间每天晚上都出去,是不是去赚外快了?”
“嗯哼,”赵礼辉点头,“得亏刘哥和师傅帮我介绍了几个不错的活,不然这玉佛我还真买不起,毛线是我在厂代销点买的,因为是在厂工人,所以价钱比别的地方便宜,但是质量还是不错的。”
“对了,你还穿着毛线衣呢,得脱了,不然你晚上热得踢被子,很容易着凉。”
赵礼辉让叶归冬躺着,他帮着把毛线衣脱下,又将薄薄的小褂子给她穿上,然后将人抱住,“睡觉。”
“好。”
叶归冬在他怀里蹭了蹭,嘴角带着笑意很快就睡着了。
第一天早上她醒来时,感觉身体有点不对劲,等她处理好回到堂屋时,桌上是赵礼辉给她煮的红糖鸡蛋。
“你怎么比我还记得牢?”
叶归冬小声问道。
“这是我应该记住的事,当然记得牢,”赵礼辉揉了揉她的脑袋,“今天有早会,我要早一点去厂里,你慢慢吃,下班后见。”
“好。”
叶归冬点头。
赵礼辉提上叶归冬前两天给他做的军绿色布包,出门了。
叶归冬吃着热乎乎甜丝丝的红糖鸡蛋,一手撑着下巴,一边看向院子里飘落的雪,双脚惬意地晃荡着。
赵大根出门时给她塞了个生辰红封,这也是他们这边的规矩,小辈过生辰,长辈会在早上给一个红封表示祝福。
在叶归冬准备出门时,陈翠芳又塞了一个给她。
等她带着点点来到供销社,刚打开门进去,提着包的叶爸爸就踏进门,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封递过去,“健康平安。”
“谢谢爹。”
叶归冬露出大大的笑,“晚上到家里一起吃饭。”
“好,”叶爸爸还要去上班,所以也没多聊,加上他们父女相处时本就没有那么多的话。
上午九点多,出门买菜的叶妈妈把叶归冬叫到供销社侧边,往她兜里放了一个红封,“早点给我添个外孙或者是外孙女。”
叶归冬脸一红,关于孩子的事,她虽然跟叶妈妈提过了,可叶妈妈却觉得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孩子来了,那缘分可挡不住。
中午陈翠芳提着竹篮子过来,把竹竿盖子一掀开,里面是一大碗热腾腾的鸡蛋手擀长寿面。
上面油汪汪的还撒了点葱花,荷包蛋煎得也很好看,像小太阳。
另外还有两个小小的寿桃,捏起来软乎乎的。
把这些吃完,叶归冬觉得自己都不能坐着了,得亏下午比较忙,她走前去后的,等下班时,还觉得有点饿了。
赵礼辉依旧过来看大门关没了,见人还没下班,就在一旁等着。
“今天过得很开心?”
见叶归冬脸上的笑意就没下去过,赵礼辉轻声问道。
“非常开心!”
叶归冬使劲儿点头,长辫子随着她的动作抖动了好几下。
点点感受到她的好心情,在她脚边蹦跶了几下。
“那就好,开心就好。”
赵礼会说。
叶归冬侧头对上他温柔的视线,脸红红地问道,“那你呢,今天过得怎么样?”
“还行,”赵礼辉摸了摸下巴,“最快乐的时候就是下班想到回家,能看到你们的时候。”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我也是,下班的时候比上班的时候积极。”
“谁不是呢……”
他们到家的时候,家里就缺叶爸爸没到了。
灶房里热闹得很,叶归冬想进去帮忙都被拦住了,于是她洗了脸擦了手后,就坐在堂屋火炉处嗑瓜子。
赵礼辉在灶房转了一圈,也没地方能帮忙,赵大根往他怀里塞了几个橘子,赶小孩似的让他去陪叶归冬。
“看,”赵礼辉兜着橘子回到堂屋挨着叶归冬坐下,“爹给的橘子,我帮你烤一烤再吃。”
他把橘子放在炉子的边框上。
叶归冬看着这几个大橘子眨了眨眼,“说起橘子,我们供销社明天也会来一批,一毛三一斤。”
“嚯,”赵礼辉挑眉,“卖这么贵?”
“确实有点贵,不过上面说这批橘子个头大,汁水甜,属于橘子中的极品,不知道味道是不是说的那样,明天我买一个尝尝,如果不好吃,我就不买回家了。”
一个顶多几分钱,尝尝味道总比买一堆好。
“行啊,”赵礼辉给橘子翻了个身,叶归冬想帮他把帽子摘下来,就见外面的雪又大了。
“这么大的雪,”叶归冬眉头微皱,“希望不要发生雪灾才好。”
“你今天过生辰,是说话最灵验的那个,老天听了你的话,绝对不会发生雪灾的,”感觉橘子温热后,赵礼辉剥开一个,掰了一瓣递到叶归冬嘴边。
“那就借你吉言。”
叶归冬低头吃下,酸得她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这么酸?”
赵礼辉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瓣,然后和她出现了同款扭曲的脸。
“爹!这橘子哪里来的?”
他走出堂屋冲灶房那边大喊道。
“我同事自己家院子里的橘子树结的果!今年第一次结果呢,好吃不?”
赵大根也大声回着。
“……好吃得很呢!我们给你们留了几个,待会儿记得吃!”
赵礼辉回到堂屋,“一般这第一次结果的果子,味道都不怎么好。”
“确实有点酸,但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叶归冬看着剩下的橘子,“咱们不能浪费,分着吃了吧。”
赵礼辉接过去,“我来,我爱吃酸的。”
说完把剩下的全部塞嘴里了,叶归冬都怕把他噎住了。
等叶爸爸进门时,就看见赵礼辉正在狂喝水,“怎么了这是?”
“爸,吃橘子呗,”赵礼辉见他来了,热情地拉着他坐下,然后递过去一个温热的橘子。
“爹就爱吃这种味道的,”叶归冬笑。
“酸的啊?”
叶爸爸剥开一个尝了尝,“不错,有小时候的橘子味。”
见赵礼辉不解,叶爸爸便一边吃橘子一边解释。
“我就喜欢这个味道,我小的时候,院子里也有一棵橘子树,从我上小学,到我上中学,那棵橘子树总算是结果了,但是很酸,和这个橘子一样的味道。”
“我那个时候也觉得不好吃,太酸了,可那棵橘子树,年年结的橘子都是这么酸的,后来橘子树被我爹刨了,他嫌弃它占地儿果子还不好吃。”
叶爸爸吃完一个,又拿起一个继续吃,“后来工作后,我就越发想念那种味道,渐渐的就爱吃酸橘子。”
“那您多吃,这些都是您的,”赵礼辉强推。
晚饭很丰盛,有陈翠芳做的酸菜鱼、把子肉;还有叶妈妈做的香条和凉拌猪肚;以及赵大根炖的山药排骨汤。
可以说全是荤菜,然后配的是浓稠软糯的腊八粥。
陈翠芳熬了好几个小时呢。
她还煮了米酒,没什么度数,喝起来甜丝丝的,叶归冬来事儿了也可以喝,还能暖身子。
吃完饭后,一家人围着火炉看电视,此时外面已经是鹅毛大雪。
索性就让叶爸爸他们在这边留宿,明天一早再回去收拾。
见雪吓得的确大,一人也就没有推辞,家里有没用过的牙刷和毛巾,因为新屋子那边没铺床,所以他们就睡的赵礼红的房间。
“好久没见一姐了,十五那天休假,咱们去看看一姐他们?”
叶归冬躺下时说道。
“好啊,”赵礼辉把买回来的插板接上电线,将台灯插.上,把电灯关掉,屋子里就桌子那一片光亮。
“这里还可以调节亮度,”赵礼辉拧着按钮,“不错吧?”
“不错,”叶归冬点头,小手拍着身侧的位置,“快过来睡了。”
“马上,”赵礼辉把台灯关上,快速上床抱着媳妇儿睡觉。
第一天供销社送来的橘子,叶归冬买了一个中大的尝了尝,觉得味道还行后,就买了十斤,五斤送叶家,五斤他们自己吃。
这两天关于陈万生三人挤在一个房间的事儿,在水井巷里那是传得沸沸扬扬的。
也不是人家安叔和安婶在外面说人闲话,是有人发现三人每天都在安家进进出出的,谁都知道陈万生夫妇他们只租了安家一间屋子,那都不用过多的猜,就知道三人是怎么回事了。
杨六婶就爱找胡一娘的不痛快,这不,和陈翠芳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就当着胡一娘的面故意问道,“你家姑娘女婿是怎么回事?咋还和小叔子一个屋睡觉呢?”
胡一娘硬邦邦地回着,“人家弟弟睡的是竹床,可别思想龌龊了。”
“我可不龌龊,”杨六婶摇头,“之前宝珠觉得不方便都回家住了些日子,咋忽然回去挤着睡了呢?你这做娘的心也太狠了。”
“家里有房间,还是让宝珠回去睡比较好,”陈翠芳真心劝着,“不说别的,这长久下去他们怎么要孩子?”
胡一娘咬了咬牙,“我们家的事,不要你们管!”
说完扭头就走了。
杨六婶扑哧一笑,“气得菜都不买了。”
等回到家后,胡一娘才发现自己的菜篮子是空的,她更气了。
向婉茹从房里出来,见到这一幕后,上前接过篮子,“娘,我去买菜吧。”
“你自己拿钱买?”
胡一娘问。
“当然了,偶尔也要跟娘分担一点不是?”向婉茹很是体贴道。
胡一娘的脸色好看了很多。
等孙记文回来,也有人问他咋回事,回到家后,他让孙大江去安家把孙宝珠叫回来住。
“等小陈的弟弟什么时候走了,她什么时候回去住,太不像话了!三个人挤在一个屋子里睡觉,她不要脸,我还要呢!”
之前没人提,他就当没这回事,可人家主动把这个事跟他提了,爱面子的孙记文想要装聋作哑也不成。
孙大江有点不乐意,“那陈万辰的脸皮可厚了,不然也不会住这么久也不回家,这要是一直住下去,那三妹总不能一直在家里住着吧?”
“就是啊爹,依着我看,还是得解决根本问题。”
向婉茹说。
“什么问题?他的根本问题,就是工作!大江的工作还那么不稳定呢,我有哪个关系给小陈弟弟找?”
孙记文肺都要气炸了,胡一娘让他赶紧冷静下来,“再气下去,你可要中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