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苦工活到这把岁数, 每到一个次元,就是给人当了一回女儿。只要稍微换算一下她的工龄,就该知道, 倒霉催的给她当过爹娘的人实在不少,其中不乏一些奇葩,虽然按理来说应该是她的生身父母,实际做出来的事却堪称泯灭人性, 让自诩铁石心肠的尹清和都忍不住冷笑。
迟轻的身世便是典型。
——对,没错,就是在某个次元里,与盗帅哥哥痛彻心扉爱过一场的那个小哑巴。到了这里, 宋坊主倒是还跟盗帅在泾河之上匆匆一会,结果后面发生的事情太多, 险些就要把他甩到九云霄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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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那个曾经让楚留香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小姑娘, 之所以生来病弱,不管盗帅请来什么样的神医都救不了她,便是因为她尚在母腹之中的时候,母亲修炼《天武神经》出了差错, 一身内劲横冲直撞, 无法排解, 顷刻间便要经脉全毁,而那个野心勃勃的女子根本不能容忍自己变成一个废人,便干脆用腹中骨肉做了分担的容器, 当机立断地将酷烈霸道的内劲引入尚不足月的婴孩体内……
可以说,如果不是尹清和的魂体住进了那副肉·身,“迟轻”早就应该胎死腹中了, 更遑论长大成人了去遇见楚留香。
——迟轻出世时,那个生下她的女人看着姑且还能哭两声的婴儿,眉眼间居然也有掩不住的讶异。
而且,最后杀了迟轻的人,也正是这个给予她血肉之躯的人。
她把二十岁的迟轻从江南掳到了沙漠,这个名义上的母亲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女儿,染着蔻丹的指甲一点点划过迟轻的面容,眼底满是痴迷,仿佛是在欣赏这世上最美的珍宝,手上却也一点点加大了力气,恨不能一指头就划开迟轻的皮肉,剔出她的骨,抽干她的血……
而迟轻早就已经病入膏肓,其实根本不用别人动手,她也很快就会静悄悄地死去。除了楚留香和宋甜儿她们,她的离开甚至不会惊动江南的雨和花。
——偌大一个江湖,本来就没有几个人知道,原来还有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叫做迟轻。
那个女人却已经无法按捺了。
她这样一个雄踞一方的枭雄,耐心与毅力应该远非旁人可比,却偏偏在这种事情上偏执得可怕,连一个板上钉钉的死讯都不愿意多等上几日,非要从楚留香眼皮子底下掳走他的心上人。
然后亲手毁了她。
“你这样美,这样年轻。”
她诚心诚意地夸奖着自己的女儿,红唇吐气如兰,目光柔情似水,却像是匕首一般凌迟着这具从她腹中诞生的骨肉。
“你这样像我,天生便该属于我呀。”
她的声音甜蜜得如同情人耳语,手却落在迟轻的脖子上,缓缓地来回摩挲,似乎眨眼之间就能捏断她的喉骨。
——她的女儿活不了多久了,不过是她脚下一只任凭践踏的蝼蚁,因为太过微不足道,自然就可以由她摆布,随她把玩。
可也就是这个命不久矣的迟轻,在楚留香闯入沙漠死战之时,用偷藏了许多日的发簪,亲手划破了这张让她的生身母亲爱恨交加的美人面。
那个女人瞬间便双眼赤红,疯了一样地朝她扑过来……
二十岁的迟轻丧命于生母之手。
就算到了现在,让千年苦工再回想这一段经历,她也仍然记得那双癫狂的眼睛,像是要剥下迟轻风华正茂的皮囊,挑拣缝补一番,再披到她自己的骨骼上……
——艾玛,变态!
千年苦工都在心里抖了抖。
但正是因为有过这么糟心的经历,她才更加知道,这世上多的是不负责任的父母,只管生不管养,或者权把儿女当做小狗小猫,似乎生杀予夺全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真正愿意倾尽全力爱孩子,也懂得如何去爱的父母,其实凤毛麟角。
比如西海龙王龙后,也比如宋老爹。前者养出了能肩负四海的龙主,后者手把手教出了天下第一酿酒师。
——那是尹清和与这个次元阔别再久,一回来,还是能在心里轻轻喊一声“爹娘”的人。
时至今日,他们曾经给予女儿的爱,也在暖热尹清和的胸膛。
但问题是……
她现在是宋玉红,不是敖灼啊!
千年苦工看看面前的西海三太子,再看看一旁摆满了贡品的香案,不由在心里“啧”了一声。
好想求一个影分·身速成班,立刻,马上,交了费就能当场出师那种。
一个人不能掰成两半用的尹清和简直头秃。
特别是还得继续捂着“敖灼”,没办法让她直不楞登地就突然活回来了,否则清浊相生,一旦龙主重临三界,鬼知道会不会立刻再嘎嘣跳出来一个魔君,引发新一轮的天魔大战。
但这么一个劲遮遮掩掩,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白龙崽子在这里伤春悲秋,当着她的面给“敖灼”哭丧……
千年苦工:……完球,这么一想不是更头秃了吗?
好在明面上的宋坊主依然坐得安稳。
她看了看对面垂目不语的西海白龙,眼睫一颤,突然又接着道:“但今日中元,我却不愿爹爹的魂魄当真回来看我。”
这句话一出口,连桑落都忍不住面露惊诧。
——宋老爹故去已有五年之久,而宋玉红年年祭祀,从不肯有半点轻忽,连当初与西门吹雪定亲,都要把婚书供奉在爹娘的灵位前,意为自己已经觅得良人,以慰父母在天之灵。
包括这次前来塞北,桑落也曾听她说起过,这么贸贸然地过来退婚,希望爹爹知道了不要生气才好。
可她现在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
小丫鬟不由凝目,细细查看宋坊主的神色。
白龙崽子也是听得一愣,可他这一愣过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地,竟然很快就恍然大悟了。
“酆都素来秉公执法,从无徇私,积德积善之人去了那里也不会受苦。”
他看向御酒皇商的眼睛,认真道:“可能老坊主已经重入轮回了。若是缘法未断,还有相见之日也说不定。”
“我私心里也这么盼望着。”
毕竟鬼王之下还有十殿阎罗,各司其职,赏罚分明。亡魂死后入鬼域,便按生前罪过入阎罗殿,所受刑罚不一,但何时赎尽罪孽,何时才能过奈何桥,饮孟婆汤,重新转世。
故而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酆都亡魂大概有三百六十四日都在翘首期待七月十五。只有这一天,他们才能暂且躲开什么拔舌剥皮、挖眼刮骨的酷刑,到人间喘上一口气。
宋玉红自然不想宋老爹也在其中。
“也许今天不能相见……”
元正回来的时候,听见的第一句话便是自家小姐轻如细雨的呢喃:“……才是好事。”
鬼域阴森,也就只有意安那样的小古板背负天命,才能默不吭声地忍受着。其他能够离开的人,又何必要为了一年一次的短暂相见,便把自己困在那里?
——傻不傻啊。
元正仿佛听见了宋坊主掩藏在云淡风轻之后的叹息,刹那之间,居然让他的眼眸也跟着暗了暗。
而他甚至不知道前因后果。
这个少年只是恰好在此时回来了,恰好听到了这一句,恰好是这世上最了解宋玉红的人之一,所以无需任何解释,便在第一时间听懂了她。
元正脚步一顿。
但他立刻就恢复了过来,走上前,如往常一般轻声道:“小姐,我回来了。”
——清贵如世家公子的少年,选择了这样不着痕迹的方式,从低落与慨叹之中,温柔地唤醒了自己的心上人。
院中三人便一起向他看了过来。
桑落先前只顾着观察自家小姐,竟是没有发现同胞兄长的到来,看向他的脸上还带着一点不自知的怔忪。
宋坊主和敖玉却是直接神情一变。
“……小姐?”
元正眉峰微凝,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的视线会避过他,落在他身旁的某处虚空:“怎么了么?”
他问得和缓,像是担心反过头来吓着了宋玉红。
宋坊主失色的双唇张了张,正要说些什么。
可是在她的视野里,站在元正身旁的一对夫妇却急忙摇了摇头,那位如轻烟薄雾般的夫人甚至立起了食指,挡在唇前。
“请宋姑娘莫要揭穿。”
这位夫人眼含讶异,似乎不明白今年的宋坊主怎么突然就能看见他们了,但她的面色依然柔和,明明看上去貌美年轻,比宋玉红也大不了几岁,望着她的目光却像在看极亲近的晚辈。
她身旁的男人也是眉眼含笑,一点看不出死前的凄惨模样,站在那里的时候仿佛汇聚了万般光华,容貌之盛足以让天下任何女子动容。
“我们只是顺河灯而来,看看元正和……桑落。”
俊美无俦的男子安慰道:“天亮了就会走的,更不会害你,宋姑娘不要怕。”
“……”
宋坊主看看这对璧人一般的夫妇,再看看他们身旁一无所觉的元正,最后看了看依然跟她双手交握的桑落。
不,老子现在怕极了好么?!
把你们好好的双胞胎儿子养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艾玛,江枫小哥哥,丰念恩小姐姐,你们两口子真的不是赶着鬼节上来找我算账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千年苦工:大儿子被养成了忠犬,小儿子被养成了贤妻。现在被公(yue)公(fu)婆(yue)婆(mu)找上门算账了,我该怎么办?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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