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少年突然僵住了脚步。
天下第一神剑燕南天,是世间剑客难以企及的传说。他立在那,既是远胜前人的又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山,也是让后辈望尘莫及的陡峭绝顶。
自十五年前江家灭门惨案后,为了替义弟一家报仇雪恨,燕南天一直没有放弃过追寻真相。他早前把居所定在了恶人谷,这些年虽然行踪成谜,可那简陋草屋前三道气势纵横的剑痕,仍能镇压谷内恶人十数年不敢妄动。
西门吹雪此行能遇见他,实在是巧之又巧的巧合。
——常年在外的天下第一神剑难得回到谷中,还没来得及去看看他快要散架的草屋,便感应到身后一道冰冷至极的剑意,似是划破暗夜的第一道厉闪,毫无征兆地劈开天幕,杀气凝练,不带杂质。
这是一招为杀而杀的至诚之剑。
风尘满身的天下第一剑回过了头。
他看见的是艳红血花绽放在漆黑的剑刃上,那是一个生命残存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点温热,熄灭在白衣剑客不远千里的追杀之下。但是那一刻,当燕南天回过头的时候,有比之炽热千万倍的火在西门吹雪的眼中瞬间燃烧,甚至引动他手中的长剑嗡鸣不休!
燕南天恍然。
他放下了行囊。
“是燕南天留了手。”
元正知道自己该退远些,非礼勿听,何况还是宋玉红与未婚夫婿的私话。他也确实是像从前一样避开了,只是就在远离此处的几步之间,以他的功力,仍能听到屋子里西门吹雪的声音。
他的语气极其平静,说着自己落败的话,却没有透露出半点气馁。
“这只是些皮肉伤。”
——并未伤及要害,不日就将痊愈。
宋玉红却只是反问道:“日后,可要再战?”
“……”
再后面的话,元正就没有听到了。
从前总是守在廊下的少年,那一次,直接避回了自己的房间。
之后的几日,宋坊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她尽心照顾着负伤的西门吹雪,每日帮他换药,看着他在伤势未好前不许练剑。偶尔兴致上来了,她还亲自下过厨,养伤忌口的人不能吃什么,她就逮着什么连做好几道,再当着西门吹雪的面大快朵颐。
元正猜想着,她应当是在生气,这才挑着伤患可劲儿欺负。
可是,她在气什么?
气心上人受了伤吗?
但“剑神”只是江湖上的称号,西门吹雪终究只是肉··亻本··凡··胎,既然是人,谁敢说自己真能常胜不败,所向披靡?在元正看来,即使跳脱出他与燕伯伯的关系,比起神剑决早已大成的燕南天,西门吹雪的胜算着实不大。
因为……
——“他从前不惧生死。可是想到我,他就怕了。”
那是十月中旬的某一日,宋坊主把元正叫了过去,让他准备一下,他们很快就要返回云河镇。
“还有塞北这边的宅子和酒窖,也尽快处理了吧。”
元正当即皱起眉头:“小姐的意思是……”
“以后不会在这里长住了。”
宋坊主眉眼弯弯,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消息有多令人震惊:“婚事也已经取消了。”
少年顿时神情微暗。
在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势忽然变了,清贵如玉的小公子敛下眉目,脸色跟着冷下去,就像是一把白玉雕成的轻剑,往日里只让人觉得他无缺无暇,可乍一显露锋芒,才惊觉他并非是只供赏玩的珍藏,而是一柄锋锐无匹的绝世神兵。
“是西门庄主的意思?”
元正看着宋坊主,只要她点一下头,说一个字,他就会把一张力透纸背的战帖送到剑神的面前。
可宋玉红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我不想嫁了。”
方才还战意凛冽的少年一愣。
“你知道的,我之前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他是第一个。”
宋坊主看起来没有一点伤心,见元正惊愕不已,甚至还有余力和他解释:“我其实也不太明白,怎么喜欢一个人才是对的。可他总在我脑子里打转,我就想着,至少要一直和他在一起吧?”
“能看着他,做他的妻子,长长久久地在他身边……这样,我就很开心了。”
“可是,元正,他和我不一样啊。”
宋坊主坐在那,她在万梅山庄的屋子布局精巧,一应摆设的色彩都很柔亮,让这里成了整个山庄最有人情味的一处。元正从前只觉得是柳伯细致入微,现在却突然发现,她这里越温暖,便与清冷寂寞的山庄或许还有山庄的主人,显得越格格不入。
宋坊主语声缓缓:“他落败了,总还要再去比试的。即使不是燕南天,也会有下一个,总有他想与之一战,或者主动前来挑战他的人。”
“这一次是燕南天留手,他活下来了。可下一次呢?”
“他如果想着我,就有了牵挂和软肋,再不能轻言生死。”
“我问他,他的剑是不是慢了,钝了?”
明明从未习武,对什么轻功内功也一窍不通,可元正听着这一字一句,已经不知道自家小姐是有多在意这个剑客,才能仅凭对他的了解就能这般条分缕析,一针见血。
“……西门庄主如何回答?”
少年嗓音艰涩,虽然已经猜到了答案,却还是忍不住要再问一遍,像是只有陪着宋玉红说到痛快了,才能多少分担一些她的悲伤。
宋坊主果然很快道:“他说,是。”
西门吹雪从不撒谎。
至少,他从不会对宋玉红撒谎。
燕南天是他毕生渴求一战的剑道高手,这个人的剑法相当于当世顶峰,旁人望而却步,西门吹雪却只想着如何翻越过这座高山,再不断寻求新的突破。
——剑道之路,永无止境。而西门吹雪这一生,本就只求一道。
他向燕南天约战时毫不犹豫。
可生死一线之时,西门吹雪的剑却有一瞬间的凝滞。那是微乎其微的一点迟疑,是他在必须要全力以赴的比试里,在最应该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时候,对人世间无法割舍的一缕牵绊。
那时是黄昏,夕阳落在他的剑刃上,留下一抹稍纵即逝的红霞。
这让他突然想起了,柳伯前些日子捧过来的那身婚服。
他的婚期在即。
万梅山庄里,未婚的妻子还在等他。
她说,让他路上小心。
连西门吹雪自己都没有料到,在这场等待已久的比剑中,他才终于发现,宋玉红对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因为她,他不能死,也不想死了。
他不愿意丢下她。
“……小姐是说,西门庄主虽然落败,却没打算要取消婚约?”
“嗯。”
宋玉红神情柔缓,眼中没有一点泪意:“他答应了我,就会如约娶我的。”
西门吹雪从没想过要悔婚。
虽然先提亲的人是宋玉红,可若是他不想答应,普天之下,谁能让西门吹雪去做违心之事?
也正因为提亲的是宋玉红,他才真的就答应了。
——他也想和这个姑娘共拜天地,携手余生。
败于燕南天之手,固然让西门吹雪知道自己的剑道尚有缺陷,但这不等同于是宋玉红的错。
他不会把自己的失败迁怒到未婚妻子头上。
“因此才要我来说,我来做。”
元正看着宋坊主目光清明,没有丝毫踌躇,像是已经提前梳理过百次千次,等到终于说出口的时候,才能这么轻描淡写。
“他不会违背婚约。但是有我在他的身边,他就会分心。我不懂什么剑法剑道,可我知道,如果他困于这一步,从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以后还会有危险。”
江湖之上,从不缺天纵奇才。从前有燕南天,今日有西门吹雪,将来也许就会有更惊才绝艳的人一剑横扫,众皆俯首。
而一个剑刃发钝的剑神,该是怎样一块让人一步登天的踏脚石啊。
“我想和他在一起,可不是为了让他不开心的。”
“所以……”
宋坊主轻轻呼出一口气,唇角却弯得更高,笑容明媚万分,轻快道:“我不嫁他了。”
她说出这句话的神情,就此定格在元正脑海之中,再也不能忘却。
——旁人退婚,要不就是为情势所迫,要不就是另外心有所属。只有宋坊主不一样,她自愿离开,是要把自己变作心上人的磨剑石,重新让一把宝剑恢复往日锋利,甚至是希望着他能脱胎换骨,更胜从前。
宋坊主说不知道要怎么喜欢一个人,可她做到这一步,连唾手可得的幸福都放弃了,哪里还有比她更痴心的好姑娘?
“……小姐是真的喜欢他。”
素来守礼的少年,从没试过背后说人是非。元正只能捡着紧要的地方解释给桑落听,见她一副怔怔失神的样子,又道:“此去塞北,你记得安分些。小姐恐怕心里难过得很,不要再给她添乱。”
从没想过会是这般发展的桑落,默然半晌,才点了点头。
她怎么会去为难西门吹雪?
桑落如今只求此行无风无浪,赶快把塞北的麻烦事处理干净,好让她陪着自家小姐快去快回,再不要与那位剑神大人有什么牵扯!
在夹门后头听了老半天的宋坊主:……那恐怕不行。
_(:з」∠)_
她争分夺秒地赶工几天,刚刚总算是把珠光宝气阁的酒方定下来了。千年苦工仗着没人看见,那个懒腰伸的啊,恨不能直接把脊椎骨对半折了,敲松快了再给装回去。
她是真的累。
才打完泾河副本,马上又要去塞北赶场,中间就这么一点缓冲时间,还他妈有个阎铁珊阎老板的单子要应付!千年苦工是真的很疑惑,这个次元漏洞到底是要毁灭世界的,还是专门来跟她作对的?
从读档开始就没有一刻清闲过,各种鬼扯的剧情都出来了,脑洞之大让老子目不暇接!
别的不说,就西门吹雪这个事,当初在元正梦境里看到这一段的时候,千年苦工险些一口老血喷出八丈远!
神他妈自愿离开!
当年的职场菜鸟连滚带爬,好不容易才把剑神哥哥娶进门……呸呸呸!好不容易才嫁给这个棒槌,这个问题次元说退婚就给老子退了?就算老子愿意,你问问她当年流下的血和泪愿不愿意?
就算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就是前夫多如狗,也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被这么糟践啊!
呵,次元漏洞是吧,老子记住了!
千年苦工在心里咬着牙笑,手上却推开了夹门,张口就开始喊:“桑落,我饿了,什么时候开饭?”
作者有话要说:尹清和:以上皆是问题次元自主发挥,雨我无瓜(刚刚打错成雨女了,弦哥捂脸),谢谢。
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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