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刚组队开完黑、正准备去楼下再搜点口粮的林季他们，刚走出拐角，都还没摸到楼梯的扶边,一转身,就看到了在房门口站着的某人。
“那是戚哥吧？”走在最后的林季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拉住走在他前面的郑意。
郑意被迫停住,回头看了几秒：“应该是。”
“不是吧，戚哥不是早睡了吗？”朱瑞立刻开口道。
“我一个小时前给戚哥发短信,他就跟我说要睡了。”
林季闻言,深深看了朱瑞一眼：“你给戚哥发短信了？发什么？”
一个小时前，他没记错的话,刚好是戚哥和言哥一起回房间没多久的时候。
林季现在觉得,不知者无畏这话，真的太对了。
反正再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在那时候给戚哥发消息。
“问戚哥和言哥要不要来一把,带我们上上分啊！”朱瑞完全不知道林季在想什么，说得毫无负担。
林季迫不及待：“然后呢然后呢？”
朱瑞：“然后戚哥就说不了,要睡了。”
“然后还问我问过言哥了没,我说还没问,正打算问，然后戚哥就说不用问了,他也睡了，让我别吵着他。”
朱瑞拿出手机翻了翻聊天记录，确保自己没落下的,因为总共就没几句。
“我还想问呢，戚哥平时都睡这么早呢吗？还有言哥？”
朱瑞觉得这俩人，前者看起来不像是会早睡早起的那种规矩到不行的人,可真要说，也说得过去。
毕竟以戚哥的学习强度，早睡早起不是没有可能。
而另一个人，如果光听那乱七八糟的传言，更没有早睡早起这种可能性。
可朱瑞得说实话。
越接触，他越觉得，比起戚哥，言哥反倒更像是那种老师、同学都喜欢到不行的“别人家的孩子”。
“早睡早起”这种习惯安在言哥身上，好像也莫名的合拍。
林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很不走心地“嗯”了一声。
“戚哥和言哥，连生物钟都这么像的吗？”朱瑞又问了一句。
林季和郑意对视一眼。
这怎么说呢。
他们敢打包票，别说现在，就算还在外国待着，隔了半天的时差，戚哥大概也能调成和言哥一样的生物钟。
“生物钟个屁，真要睡了，那现在站在门口的是谁？”徐乐天说了一句。
朱瑞从跑远的思绪中醒过神来：“对啊？一个小时前就跟我说要睡了。”
而此时，早早就说要睡了的顾戚，正单腿微曲，倚墙站着，手里拿着一张纸状的东西，身上还穿着一件黑色的薄外套。
看起来装备还挺齐全，完全不像他们宽裤加大拖鞋，临时刚出门的样子。
隔了一个走廊的距离，有点远，林季他们看不太清。
索性脚下一拐，朝着走廊这端走来。
“哥，你大半夜的不睡觉，站门口干嘛？”
几人一走近，才发现顾戚手上拿着的，是一张卷子。
另一只垂着的右手上，还很闲适地转着笔。
朱瑞他们没看清试卷内容，但通过底面那写满的一页，猜了个大概。
“戚哥，你一个小时前就说要睡了！”
“结果竟然背着我们在这里写卷子！”
顾戚也没理会，拿着笔往后点了点：“都小点声。”
朱瑞立刻做了个封嘴的口型：“言哥睡啦？”
顾戚悠悠回了一句：“还没。”
还没？
言哥没睡，可戚哥却在门口站着。
“所以……”朱瑞压着声音，“戚哥你被赶出来了？”
顾戚微偏过头，往门上轻巧看了一眼。
赶出来了……说得倒也挺准。
“嗯。”顾戚轻笑了一声，应得很坦然。
林季登时觉得这声低笑里有猫腻。
他也往那扇紧闭的门里，看了一眼。
绝对不是被赶出来了。
就算是被赶出来了，也肯定是他戚哥做了什么。
可朱瑞却完全不觉得，一听顾戚这话，立刻真情实感道：“啊？戚哥你写卷子打扰到言哥睡觉了吧？”
朱瑞刚那句“背着我们写卷子”其实就是班里常说的玩笑话，尤其是对尚清北、顾戚他们这些人。
一边要弄竞赛，一边要正常上课，基本是下课时间都在刷题。
所以大家也就嘴上说着玩，权当给他们调剂调剂。
有时候怕吵着他们，还会特别注意说话的音量。
就像现在，朱瑞一听顾戚那句“小点声”，立刻觉得很可能就是周易那边给了任务，顾戚要写卷子交差，又怕打扰到言哥，才跑到门口来的。
徐乐天也跟朱瑞同样的想法：“那戚哥，你来我们那边吧，站着怎么写啊，我们房间空着，你可以好好写。”
“我们去林季他们房间，估计还要玩个把小时，你写完了，要是言哥已经睡了，你就在我们那边睡吧，林季他们房间空着，我们随便睡哪都一样。”
“这样你打扰不到言哥睡觉，言哥也打扰不到你写卷子。”
顾戚写下最后一题的答案，合上笔：“他没打扰到我写卷子。”
哪里是那人打扰到他写卷子了。
他巴不得那人能来打扰他。
实际上，他才是那个“干扰项”。
是他打扰到他了。
事情还要从那道题说起。
顾戚说完那句“耳朵红了”之后，路言好不容易稳下来的心跳，又有复苏的迹象。
于是抬手就把人脸推开了。
还说了一句“看你的题”。
可显然…说得太晚了。
在视线又撞上三次之后，路言忍无可忍，连人带试卷，赶了出去。
还说了一句：“是你说要把这张卷子写完的。”
“那就写完再说。”
站在门口的时候，顾戚还想笑到不行。
敲了敲门：“言言，没给笔。”
门应声开了。
路小同学拿了一支笔出来。
也不等顾戚说什么，冷着脸又把门关上了。
顾戚正想着还能用什么理由，比如“没给草稿纸”、“没给圆规”、“没给橡皮”之类的，骗人把门开了。
可还没等他付诸实践，门先自己开了。
这次，顾戚连路言什么表情都没看到。
因为迎面飞来一件外套，把视线遮了个全。
什么草稿纸、圆规、橡皮，在拿到外套的一瞬间，全都没了影。
顾戚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这个站在外面的人，都没注意到外面的温度，可房间里面的人却怕他冷。
顾戚现在只想快点把题写完，早点“获得赦免”，再跟他好好说话。
也不想用什么“没草稿纸”这样的借口，故意逗他。
因此心甘情愿做题，还做得很认真。
而林季他们出来，不在预期之内。
“那戚哥你刚在干嘛？”朱瑞随口问了一句。
顾戚看着自己手上的卷子，顿了下。
“写检讨。”
可不就是检讨吗。
顾戚笑了一下。
原来这种“检讨”，不仅只有老周会用，路小同学也能用上。
“啊？”朱瑞一头雾水。
顾戚把“检讨”打开，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
其他人正在想刚刚那句“写检讨”是什么意思。
杨旭之却注意到顾戚的动作：“戚哥，你这是在…检查试卷吗？”
顾戚淡声应道：“嗯。”
其他人眼睛登时就睁大了。
一个个都探头过来看。
脑海中感叹号三连。
这是什么卷子！
这么难写的吗！
难写到戚哥都开始检查了！
顾戚不检查试卷是整个一中都知道的事。
只要最后一道题、最后一个字写完，哪怕剩下还有一个多小时，他也不会检查。
用整个一中所有老师反复强调的话来说，就是：“不检查这方法只适用于顾戚！你们不一样！你们要抓紧剩下的一切时间来检查！来推敲！”
“顾戚不一样，他过一题，就是一题，他能保证在落笔的时候，保持绝对的专注，你们可以吗？你们不可以！老师们都问过了，这是他从小就养成的习惯，你们现在养，晚了！也不要养！不要学！”
就所有人都知道的事，现在，戚哥竟然说他在检查？
“戚哥，这卷子很难吗？你都开始检查了？”徐乐天看了好几眼试卷，光那些公式都够他喝一壶了，立刻放弃。
顾戚把所有题目过了一遍，然后合上。
卷子很难吗？
顾戚觉得，大概没什么比这张卷子更难写了。
写不好，今晚可就没得睡了。
顾戚想起徐乐天刚刚那句“我们随便睡哪都一样”，笑了下。
他们随便睡哪都一样。
他不行。
他只想睡这，也只能睡这。
“行了，不是说要下楼吗？”顾戚下巴轻点，“快去，也不早了。”
“戚哥，你呢？要不要去我们那边啊？”徐乐天问道。
顾戚指了指身后那扇门。
“我有地方睡。”
“好dei！那戚哥你早点睡。”既然戚哥说有地方睡，那就肯定有。
朱瑞他们说完这句话后，转身下了楼。
林季仍旧走在最后，视线在顾戚和那扇门上来回转了好几下，最后才跟着大部队走了下去。
等他们的声音在楼下响起，顾戚才敲了敲门。
“言言，我写好了。”
门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顾戚轻笑了一声，又叩了叩门：“路老师，交卷。”
仍旧一片安静。
路言其实在朱瑞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听到了。
包括顾戚那句“写检讨”。
但路言不知道的是，顾戚没去别的地方，就在门口写的题。
这别墅这么大，找个地方写题总不是难事。
路言本来那时候就想开门，可林季他们都在，也不好说，就算了。
后来又因为那句“写检讨”，路言不是很想给他开门。
路言手刚放在把手上，还没往下开。
顾戚的声音突然又从门外传来。
“这次没骗你，真写好了。”
“不信的话，从底下门缝塞进去，你先检查一下。”
路言刚想开口，可底下门缝还真多了一角白纸出来。
路言：“……”
看着那抹白色，路言觉得有点奇怪。
底边不太规则，不像是试卷，倒像是撕了一个角下来。
上面隐约还有一行字。
路言总算弯身，捡起一看。
连上最后那个句号，只有五个字。
【外面好冷。】
路言：“…………”
林季他们再上来的时候，还特地给顾戚带了一瓶核桃奶上来，准备给戚哥补一补。
可走廊尽头那边，已经空荡一片。
“戚哥呢？我那么大、那么飒的一个戚哥呢？”朱瑞懵逼道。
“可能被言哥领回屋了。”林季慢声道。
“这么突然的吗？”
“不然呢？你还真想让戚哥睡到我们那边去啊。”
“不可以吗？”
“我们可以，戚哥不可以。”
“为什么？”
“你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
“季季子，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喝你的六个核弹去。”
……
顾戚只睡了三个多小时就醒了。
他看了眼时间，4点05分，离定好的闹钟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顾戚按掉闹钟，极其小心地下了床。
路言还在睡。
侧着身，右手贴在脸侧，指尖微蜷。
被子在身上安安稳稳盖了一晚上，可能是被窝里温度高了一点，脸被蒸得微红。
看起来乖得有点过分。
顾戚隔空点了点路言的鼻子，轻声说了一句“早安”，随即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离日出还有一个小时左右，让他再睡一下，他还有时间下楼弄些早餐。
定好的行程上，本来没有“看日出”这一项。
赶巧的是，之前因为住宿的事，陈蹊加了老板的微信。
聊天中，老板知道了陈蹊会摄影的事，就麻烦她帮着也拍几张别墅的照片，好把首页上那些宣传图更新一下。
昨天晚上，陈蹊她们把拍好的几张风景照，先发给了老板。
老板满意得不行，一下子就更新了民宿首页的图库。
然后又聊到今天的行程，老板立刻就说了一句：“去看日出啊。”
尔海日出景观其实很有名，尤其是这个季节。
只是这边天气变化大，就跟有自己一套独立的气候体系似的，连天气预报也说不准。
哪怕接连的晴天，雾气大到什么也看不清，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日出这事，得碰运气。
这出来旅游，一天早起还行，天天想着早起去碰运气，一般人宁愿不要这个运气。
包括陈蹊她们。
不是不知道尔海日出，只是真起不了。
可老板却给她们打了个底，说这两天天气都很好，能看日出，这话不是他说的，是从小就长在这边的老渔民说的。
几个女生一听，蹬蹬蹬跑下楼，就跟已经看到日出似的，满脸兴奋。
就连一贯淡定到不行，好像遇到什么事都处变不惊的陈蹊，都肉眼可见的开心。
本来女生们就忙前忙后跑了一天，虽然他们也帮了不少忙，但很多事是心有余力不足，总归还是女孩子们累一点，所以陈蹊她们一开口，林季他们想都没想，立刻就应了。
不就是少睡一会儿，完全O98K。
然后，第二天，“不就是少睡一会儿”的林季他们，全体肉眼可见的糜颓，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四点多的尔海长什么样，我不是很清楚，但四点多的林季，长这样，你们都看清楚了。”林季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顾戚见到那围着坐了一圈的人，还有些诧异：“起这么早？”
“起这么早？”朱瑞假笑两声，“戚哥，我们压根就不是起太早，是睡太晚。”
顾戚想想也是，这一群人聚在一起打游戏，没几个小时可能还真下不来。
“所以昨晚…”顾戚想了想，改了口：“今早几点睡的？”
所有人齐齐回头看他。
顾戚眉梢一挑：“没睡？”
林季他们这才把头扭回去。
“最后一把结束的时候，已经三点了，我们想着四点半也要起，那还不如直接玩到四点半，这样总比早起不那么痛苦一点。”
徐乐天靠在沙发上：“刚开始没看时间的时候，玩几把就到三点了，可等到真得掐着时间算，就感觉时间特别漫长，怎么玩都玩不到，睡觉时间又不够。”
“趴一下，半个小时之后，我喊你们。”顾戚说道。
“戚哥，你就是我爸爸。”徐乐天第一个撑不住了，倒了下去。
倒是郑意，歪着脖子看了顾戚一眼：“戚哥，言哥还没起吧？”
“嗯。”顾戚往厨房走，“也睡得晚，让他再睡一会儿。”
“你也抓紧时间补个觉，我去厨房看看。”
厨房理得很干净，顾戚从冰箱冷冻层里拿了几袋奶黄包和虾仁鲜肉包出来，还有几袋小馄饨。
透过玻璃门，看着客厅那东倒西歪的一群，顾戚笑了下。
也没喊人，直接自己动手。
顾戚想再看看冰箱的时候，一转身，就看到林季不知道什么时候扒在了玻璃门上。
“现在去睡的话，还有十五分钟可以睡。”顾戚提醒了一句，越过他，打开了冰箱。
林季顶着两个灯笼似的黑眼圈：“戚哥，你和言哥是不是已经……好上了啊？”
林季不知道是困的，还是刻意压了声音，听起来就跟气音似的。
可顾戚听了个正着。
他把手上那盒牛奶放在桌上，抬眸深看了林季一眼。
感觉倒是挺敏锐。
也不知道戳橡皮这事，以前是怎么做出来的。
顾戚直接问：“看到什么了？”
林季继续扒着门：“你就说是不是吧？”
顾戚想了想，挑了个合适的措辞：“还没。”
还不等林季琢磨出什么来，紧接着，又听到一句：“快了。”
林季很紧张：“什么叫快了？”
“就是跟他说了。”顾戚道。
林季像是早预料到了似的：“然后被拒绝了！是吗！”
顾戚慢悠悠说了一句：“你可以表现得再开心一点。”
说这个的时候，看起来倒一点也不像一晚没睡的样子
林季小心道：“真被拒绝了啊？”
“没，”顾戚道，“在追。”
林季大概懂了：“所以哥，你昨晚是做了什么，惹急了言哥，才给赶出来的吧。”
顾戚：“你又知道了？”
“猜的，”林季知道俩人有戏之后，瞬间感觉精神了不少，“哥你这样不行啊。”
“昨天你们就两个人，不一起玩个游戏，不说说话，你说你做什么题啊，什么竞赛题能有言哥重要，还非要挑这种关键时候写。”
“是打扰到言哥睡觉了吧？”
想起昨晚的事，顾戚笑了下，没说话。
可这一声笑，落在林季眼里，就是默认。
“言哥肯定觉得你很无趣。”林季恨铁不成钢。
“别急，哥，”林季拍了拍胸脯，“我帮你。”
顾戚：“行了，睡你的觉去。”
顾戚本来根本没把林季的话放心上。
直到半小时后，看着朝着他走来的路言，顾戚才觉得，这事……还真是他欠了林季。
作者有话要说：林季：今日的季季子，是一名优秀的助攻，而不是狗头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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