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季那荡气回肠的恋爱史一岔,郑意转头就把顾戚和路言的事，抛在了脑后。
再加上林季那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郑意一打住,又事关顾戚和路言,就更不敢跟别人说道。
等他再想起来，已经是几个星期后的事。
可经过不断的苦思冥想之后，林季仍然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不是,老郑,你就没把我的话听进去是吧，”林季不修边幅坐在床上，脚悬出床外,语气强烈：“你竟然质疑戚哥对言哥的感情？”
“不好意思，”郑意一个眼神都没给，“我不是质疑戚哥对言哥的感情。”
林季：“？”
郑意：“我是质疑你。”
林季：“……”
杨旭之倒是抬头，看了林季一眼：“这种事，没确定之前，谁都说不好。”
杨旭之又道：“而且,根本没法确定,你又拿什么确定？”
林季往墙上一靠,脑子里接连闪过很多画面。
好半天,说了一句：“直觉。”
“你的直觉就没准过，”郑意毫不留情揭穿，“否则昨天那张物理卷,也不至于连错三道。”
林季：“……”
“老杨，你觉得戚哥会不会也不知道，自己对言哥是什么感觉啊。”林季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戚哥和言哥之间，有一种特殊的亲密。
那种亲密，不是指肢体上的，或者说，不单指肢体上的。
而是……下意识的。
他没经历过，也形容不出来。
如果非要找个词，可能就是……般配？？？
“不会。”杨旭之回答得很肯定。
林季一把掀了蚊帐，探出脑袋：“为什么？”
“戚哥向来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杨旭之说着，笔还没停，继续在试卷上圈画着，“对其他事是这样，对感情，应该也是。”
林季一时都没转过神经来，搔了搔头发：“老杨，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对其他事是这样，对感情也应该是？”
郑意：“老杨的意思就是，你要是真想知道，就直接去问戚哥。”
杨旭之没抬头，却举起了个闲着的左手，握拳，跟郑意碰了碰，认了郑意刚刚的话。
林季：“……”
直接去问戚哥？他想都不敢想。
林季仍旧不死心：“那言哥呢？”
“我就打个比方，要是，听好了啊，我说的，要、是，”林季话里话外充满了求生欲，“要是戚哥喜欢言哥，那你们觉得言哥会答应吗？”
郑意手上动作一顿。
杨旭之放下笔。
寝室里一阵沉默。
林季半天没听到回答：“跟你们说话呢。”
郑意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一半一半吧。”
林季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什么叫一半一半？”
郑意：“要么答应，要么不答应，一半一半。”
林季斜了郑意一眼：“你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是这样算的吗？”
“老杨，你说。”
杨旭之把话说得更委婉：“说不好。”
两人闪烁其词，林季总算是觉出来了：“你们是觉得，戚哥胜算不大，是吧？”
郑意和杨旭之坚决摇头：“我们可说啊。”
这种给戚哥情路添堵的话，他们死都不会说。
说完，郑意和杨旭之同时看向林季。
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你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死这儿吧”。
林季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终认命似的一拍大腿：“难啊！”
他戚哥，情路还没开始，都能预见有多九曲，多十八弯了。
郑意和杨旭之满意了。
这话可不是他们说的。
“戚哥出门带伞了没？”林季透过窗户，看见湿漉一片的阳台，和格外阴沉的天，“不是说出去买瓶水吗，怎么还没回来？”
林季低头，看了眼时间：“这都快半小时了。”
“带了，可能已经回来了，”郑意顿了下，意有所指，“只是没回这儿。”
林季无话可说。
--
还有一个多星期，就是期中考。
高三也进入了冲刺阶段，这两个周末，留校的人不少。
徐娴怕路言吃不好，炖了点东西，又让刘婶做了几个清淡的菜，放在了门卫室。
司机想着离宿舍楼近一些，特意选的后门。
所以路言也走的小路。
路言他们住的这栋寝室楼，位置在最偏角。
小路快到底的时候，路言一抬手，就看到前面横着的那截水泥管。
不长，最多不会超过两米，还靠着墙。
看着有些突兀，可却一直留着，因为里面住了几只流浪猫。
流浪猫这事，路言还是听顾戚说的。
从他宿舍阳台往下看，正好能看见这截水泥管。
那天随口问了一句，顾戚就说是几只猫的窝。
可路言没见过这边有猫的痕迹，连猫叫都没听过一声。
只是凑巧见过几次宿管大爷端着水和猫粮往这边放。
路言微微俯身，看了一眼。
管子里头空荡荡，没有猫，倒是有一个废弃的坐垫。
看样子，应该是个猫窝不假。
路言正想直起身子，却忽然发现，坐垫后面好像蓄了不少水。
不深，刚好陷在最底端那条小壑里。
路言走近一看。
水泥管最左侧斜上角的位置，有个小洞，雨刚好从这边进来。
这雨从昨天早上开始下起，到今天还没停。
看样子，起码还要下上一天。
这猫窝再积几天的水，可能就住不得了。
路言低头找了一圈，没找到什么合适的东西。
如果洞口是平的，还能找块石头压一压。
可水泥管上端是弧形，这地方又偏，没别的什么。
路言停了一会儿，最后把伞放了下去。
伞面遮了洞口，伞柄刚好卡在管口那边的墙缝里，只要别刮什么大风，应该能撑几天。
到时候再想办法。
“衣服都湿了。”
路言听到顾戚声音的瞬间，怔了下。
一偏头，顾戚就站在他旁边，撑着伞。
路言：“……”
不知怎的，路言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他顿了下：“什么时候来的？”
顾戚答得很快：“刚刚。”
路言：“？”
顾戚心说，就在你低头找东西的时候。
他当时还以为是东西丢了，结果没一会儿，路小同学就已经把伞放了下来。
动作很快，他都来不及上前。
顾戚扫了眼那个漏雨的洞口，心中了然：“猫在里面？”
路言撇过头去：“没有。”
没有。
顾戚笑了下。
所以路小同学是怕猫窝进了水，不能住，所以用伞遮一下。
怕猫淋到，倒是不怕自己被淋到。
顾戚觉得，先淋成落汤猫的，很可能会是路小同学。
“宿管阿姨那边有备用伞，急的话，先去那边拿，下次别自己淋雨。”顾戚轻声道。
路言抬头看着眼前的宿舍楼：“……”
满打满算也就几步路。
要是顾戚没出现，他现在，很可能都已经回到寝室了。
路言不想两人这么站着，有些生硬地转了话题：“要出门？”
“去了趟超市，”顾戚晃了晃手上的水，“路上遇到老周，聊了下。”
路言点头。
顾戚微一侧身，往那个洞口仔细看了看。
断面还有些碎渣，并不整洁，顾戚道：“应该是这几天刚开的，所以没注意。”
两人撑着同一把伞，顾戚这一侧身，两人靠得更近。
“之前没有？”路言也顺着顾戚的角度看过去。
顾戚点头：“嗯。”
“伞留着？”顾戚道。
路言：“等雨停了停了再说。”
“行，先这样，”顾戚又道：“下次让宿管大爷补一下。”
路言有些诧异：“他还懂这个？”
“嗯，还不止。”
“木工也很厉害，宿舍楼好几张坏了的木凳，都是他修的。”
顾戚说完，看着路言沾湿的发尾：“先回寝室擦头发，别感冒了。”
路言没怎么淋到雨，可这雨接连下了几天，空气很潮，还是冲了一把。
等身上暖了点，坐在桌边，把饭吃完。
刚把饭盒盖上，门就响了。
顾戚站在门口，手上还拿着一个档案袋。
路言不明所以：“？”
顾戚：“下午什么安排？”
路言言简意赅：“写试卷。”
“刚好，”顾戚拿起那个档案袋，“隔壁附中的期中卷。”
路言想起在楼下的时候，顾戚是说过，遇上了老周，聊了下。
路言看着那个档案袋：“老周给的？”
“嗯，刚印出来，周日晚自习分下去，”顾戚往门框上一倚，“就先要了两份。”
路言侧过身，正打算让顾戚进来，可顾戚却忽然开了口：“不在这做。”
路言抬眸看他。
“去教室。”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就在路言觉得，顾戚很可能也不会再开口的时候，那人却轻声说了一句：“会害怕下雨天吗？”
顾戚声音很轻，甚至可以隐没在雨声里。
可路言却听见了。
路言知道顾戚说的是什么。
也猜到了，顾戚为什么要说去教室写。
路言摇了摇头。
顾戚又道：“老周说，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诊疗室了。”
如果顾戚没提醒，路言都快忘了这回事。
差不多有两个多月。
他来一中之后，就没再去过。
雨落在伞上，啪嗒作响，打在耳边有点吵，路言想着顾戚刚刚说的那句话：“老周？”
顾戚没否认：“嗯。”
路言垂眸。
有些不解为什么周易连这个都知道。
顾戚像是看出了路言的神情：“老周是你舅舅的同学。”
路言抬起头。
他知道自己进一中有舅舅的手笔，却不知道老周和他舅舅，还有这一层关系。
顾戚轻笑了下：“你舅舅没跟你说？”
路言：“嗯。”
顾戚：“没跟你说，跟老周说了一个下午。”
路言：“说什么？”
顾戚：“说你半道成了他的学生，让他多照顾点。”
是他舅舅能说出来的话。
两人性子……也挺像的。
能说上一下午，不奇怪。
“那猜猜看，老周最后说了什么。”顾戚说这句话的时候，刚好合伞，走进教学楼。
他站在那里，背后就是接天的雨幕。
“他说，你本来就该是他的学生。”
雨滴顺着伞骨落在地上，晕开一小圈波纹。
路言忽然觉得心口有一个地方，也被雨打过似的，湿漉一片。
你本来就该是他的学生。
周易没跟他说过这句话，却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告诉他，这里会是新的开始，他也会在这里，找到新的目标。
路言撇过头去，浅浅吸了一口气，朝着楼上走去。
“走错了，”顾戚语气带笑，拉着他，换了个方向，“走这边。”
路言抬头，看着那拉着“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的红横幅，确认顾戚选的方向，是高三楼。
路言皱了皱眉：“高三？”
顾戚：“嗯。”
顾戚拉着路言，走到了二楼最里间一间教室，开了灯。
黑板上写着高考倒计时，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里面的桌椅，都按照考场标准陈列，单人单椅，整齐得很。
门上还用浆糊粘着好几张写着考场号的粉纸，一层叠着一层，边角都有些泛黄。
像是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学生，又迎来了新的人。
教室很空旷，没有书本、没有杂物，甚至没有多余的声音。
只有路言和顾戚两个人，一前一后坐着。
顾戚把试卷放在桌上，起身，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
考试项目。
考试时间。
试卷页数。
路言一直知道顾戚字写得好，却不知道，板书也是一样。
他看着顾戚一笔一划写完，没说话。
顾戚半撑在讲台上，看着路言：“想先考什么？”
路言：“没听过什么考试，是可以自己选的。”
“别人那里不可以，”顾戚笑了下，“我这里可以。”
“你喜欢什么，就先考什么。”
路言随便拿了套卷子出来。
顾戚在黑板上写上“数学”两个大字，走了下来。
在擦肩的瞬间，路言听到了顾戚的声音。
“慢慢来，不急。”
“我陪你。”
--
当路言和顾戚的照片，在寝室群这边传开的时候。
五楼一众男生对脸懵逼。
本来是一张再正常不过的照片。
没什么人的教室，两个人在写卷子。
放在一中，是绝对的常态。
可偏偏，这两个人是顾戚和路言。
同时出现，还特地选了一个这么“空旷”的地方。
“戚哥和言哥，这是……在干嘛？”林季忽然发现事情走向有点看不懂了。
尚清北却很高兴：“在学习啊。”
“不是，这里是哪里？”林季又确认了好几遍，“这背景怎么这么陌生又熟悉？好像是我们学校教学楼，可仔细看，又好像不是？”
杨旭之：“这照片是高三的人拍的，发给了乐天。”
“高三？”林季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所以这是高三教学楼？”
“戚哥和言哥为什么要特地跑到高三教学楼去？”
林季机械地扯了扯郑意的衣服。
“完了，不会被看出来吧。”林季压着声音慌忙道。
郑意：“什么看出来？”
林季：“戚哥带着言哥学习，你信吗？还特意跑到高三教学楼去，肯定是不想别人看见！”
“不是真的……在谈恋爱吧？”
郑意原先根本没往这方面想，可被林季这么一念叨，思绪一歪，莫名就有些正不回来了。
看着那张照片，郑意忽然有些紧张：“很明显？”
林季很肯定：“正常人应该都能看出来。”
郑意皱了皱眉
……好像，是有点怪怪的。
就在郑意盯着照片看的时候，朱瑞恰好拍了拍桌子，神情还格外严肃。
郑意被惊了一下，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笔。
他刚开始思考，该怎么替他们掩过去，那头朱瑞已经喊出声：“戚哥竟然背着我们，偷偷给言哥补习？！”
郑意：“…………”
他就是有病。
才会二度信了林季的邪。
作者有话要说：九班其他人：偷偷在补习！
林季：偷偷在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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