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黎带的钱并不多,好在买车没用多少,剩下的还能带沈驰吃一顿不错的饭。
这家伙毕竟娇生惯养,吃得便宜了估计也看不上,还得惹一顿嘲笑。
这是一条老街,消费都不算高,云黎环顾四周,找了家装修最高档的餐馆问他:“我们要不去这里吃饭吧?”
想起刚才她跟李鸣小心翼翼还价的模样,这会儿又大方了?沈驰嗤笑一声。
少年随手指了指旁边的米线小馆,口气一如既往的懒散:“这个吧。”
说完,不顾仍处在愣怔状态的云黎,直接大踏步走了进去。
居然吃这么便宜的?一碗米线也就十块就够了。
云黎喜上眉梢,两个人都点了这里的招牌米线,小店消费低,口味不错,自然生意就好,其他座位还有不少等位的学生。
沈驰在学校的人气居高不下,有几个女生把他认出来了,小声议论着。
“啊,你们看到了吗?那个不是咱们学校经常逃课又帅的一批的沈驰吗?”
“听说他前段时间赛车得一等奖了。”
“啊啊啊好想坐在他的摩托车后座啊,长得真帅掉渣了啊。”
“可惜,一看就是个渣男。”
“为什么?”
“长得帅的,十男九渣,另外一个是gay。”
沈驰翘着二郎腿,低头百无聊赖地划着手机,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云黎紧张兮兮地听着那边女生的议论,生怕万一被沈驰听见了,直接把人家桌子掀了。
云黎站起来,找服务员买了两只冰淇淋。
她开开心心地拿着两只甜筒回到位置上,刚要笑着把期中一只交给沈驰,没想到少年眉头紧蹙,一只手如风掠过,直接将两只都夺过去了。
云黎被整蒙了:“你夺走冰淇淋干什么?”
她说:“咱俩一人一只。”
沈驰两三下就吃完了一只,还理所当然道:“你不是肚子疼吗?”
云黎疑惑:“我哪里肚子疼?”
沈驰露出一个痞笑,淡声提醒她:“那天。”
云黎这才想起刚认识他那天来大姨妈的事情,脸上飞起两抹红晕:“我过去了啊。”
沈驰漫不经心地“噢”了声,口气平淡道:“我以为得来个十来天。”
云黎:“……”
云黎看向他另一只手那只还未遭人□□的冰淇淋,舔舔嘴唇:“那我可以吃了吧?”
“那也不许。”
云黎:“?”
少年舌尖顶了顶脸颊,唇角懒散的笑意不减:“预防下次肚子疼。”
*
国庆节放假之前,阮老师告诉全班同学,回来之后将会进行月考,提醒大家假期要好好学习。
云黎在原本的学校成绩很稳,一直都排在第一名,感觉汀溪私高的教学质量更高,还不知道她能排到什么名次。
说不紧张是假的,习惯了优秀的学生,哪能接受自己堕为普通人?
放假之前,云黎正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书包,纪朝夕来到了她的位置上。
纪朝夕就是跟沈驰告白,并被他狠狠拒绝的那个女生,说来也巧,竟然跟云黎一个班。
告白被拒后,纪朝夕将栗色的长发染成了黑色,妆容也淡了许多,可那一身乖戾的气质也无法改变。
“听说你是沈驰的妹妹?”
按照常理来说是这样,可不知怎么的,“哥哥”两个字对她来说格外烫嘴,她没怎么叫过,也没称呼过他。
“是的。”
纪朝夕笑了笑,她永远是高傲的女孩:“我这里有封信,麻烦你假期交给他,一定要亲自看着他读完。”
“不然,我担心……”犹豫了一瞬,纪朝夕面色不虞,咳了声,“我担心他会扔掉。”
云黎立刻摇头,她哪里能当得了沈驰的家?少年那暴脾气她最清楚了,不迁怒于她就是好的了,还盯着他把信读完。
可云黎气质太乖了,纪朝夕甚至觉得她就是个没有灵魂的花瓶,直接勾肩搭背跟自己小姐妹蹦蹦跳跳地离开了:“拜托了啊。”
还是别给自己惹事了。
云黎叹了口气将信塞到了桌洞里。
不管了,假期回来再解释吧。
云黎整个假期都在努力学习,放假前两天就将学校布置的作业完成了,打算剩下几天好好复习,就连沈江夏喊着她出去看电影她都拒绝了。
再对比一下沈驰,这一周有一半的时间不在家。
不过,也比之前进步了。
沈爷爷这几天倒是没骂他。
下午,阳光正好,细碎的光斑打下来,别墅里茵茵的绿草铜钱大小,远远望去,像是无数只小螃蟹在爬。
云黎搬了张小桌子,在阳台的落地窗那边写作业。
窗户开了条缝,凉爽的风透进来,舒服极了。
乔慧云的电话突然就打了过来,云黎这才想到,她好久都没联系姨妈了。
心头浮现出几分紧张,乔慧云语气也算不上很好:“南南都想你了,你从外头享福,也不知道打个电话问问家里。”
“对不起啊,姨妈,我快月考了,所以一直在学习。”
乔慧云嗤之以鼻:“考好考差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都一样吗?”
云黎愣了愣:“当然不一样呀。”
她正想解释几句,乔慧云像是耐心用尽似的,没继续跟她提学习的事情,干脆将电话交给了周想南,她哄了哥哥一会儿,乔慧云才算是露出来个笑脸。
“好了,聊得差不多了,过几天记得打过来,别等我给你打了,”乔慧云笑着说,“你得知道,南南很想你。”
云黎笑了笑:“嗯嗯,姨妈,我记得的。”
仅仅一墙之隔的沈驰正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佯装不在意道:“你这个姨妈不太友好?”
云黎没开外放,理论上,他是听不到她们聊了什么的,可看他这个结论,又好像什么都知道。
“还行吧,毕竟我是我姨妈收养的,她对我已经很好了。”
沈驰抬眸看向她,心里突然一凉,口气也不再像往常那样冷硬:“你家里就没别的至亲了吗?”
“有,我奶奶,”云黎叹了口气,“我奶奶对我可好了,但是她出车祸成了植物人,现在还在疗养院躺着,不知道为什么,姨妈不太喜欢我去看我奶奶。”
不知道为什么,沈驰虽然看起来很凶,可她总愿意对他说一些心底隐秘、不为人知的话。
“奶奶如今在哪里?”
“就在蓝亭呀。”
蓝亭也就是云黎原本生活的城市。
沈驰后来就没再说什么。
这晚,周子毅照例约他出去打游戏,沈驰傍晚六点多钟就出去了,在网吧待了两个多小时就觉得索然无味,干脆翘起腿,将腿搭在桌子上,一边看着手机一边跟周子毅有一句没一句闲聊。
“毅子。”
“驰哥,有何吩咐。”
“你说,如果一个人从小就失去双亲,会对心灵造成什么伤害啊?”
周子毅一凛,脱口而出:“驰哥,你在说你自己吗?”
沈驰:“你他妈的才失去双亲。”
周子毅默默捂嘴:“噢,我觉得应该会比较敏感自卑吧,毕竟现在这个和平年代,像我们这个年龄,失去双亲的太少了。”
“应该属于很惨的了。”
“那应该怎么做?”见周子毅不理解,沈驰补充说,“怎样才能安慰这种可怜人?”
周子毅想了想:“驰哥,这人是女的不?”
沈驰没吱声。
周子毅:“你干脆把她收入囊中当老婆呗?哪个女人能抵抗驰哥?”
“这女的还不得屁颠屁颠地乐意跟我们驰哥?”
周子毅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沈驰就不再理他了,一个人若有所思。
大概八点多,周子毅接到了沈江夏的电话,那头好像有什么急事需要他帮忙,周子毅也不管自己即将通关的游戏,着急忙慌穿上衣服就往推开包厢大门,往网吧外面走。
“驰哥,我走了,我给你叫了安子他们,你先玩着。”
*
“黎黎,沈驰回来了吗?”
晚上十点,沈建安从卧室里出来喝水,正好碰到了到厨房拿水果吃的云黎。
她不敢欺骗爷爷,摇了摇头:“还没有。”
沈建安气不打一出来,差点就把拐杖丢了:“都批评他多少次了,还是不长记性,真是不让人省心,烂泥扶不上墙!”
云黎也害怕沈爷爷气过头,再把身子气坏,赶忙安慰他:“爷爷,驰哥其实已经进步了。”
“哪种进步?”沈建安哼哼两声,“从十一点进家到十点进家的这种进步?”
云黎无言以对。
沈建安又招呼来家里的佣人:“张姨,李姨,你们把别墅所有的灯都关了!一盏都不许留!我非得管管这混小子!”
“老爷,园林里那些地埋灯和道路灯都关掉吗?”
“都关掉!”
云黎心头浮起一层疑惑,为什么要用关灯来惩罚他呢?
也是这时候,她才想起来,沈家别墅的灯光似乎常年不灭,理论上晚上客厅的灯该熄灭的,可永远都留着稍暗的壁灯。
趁着张姨关灯的时候,云黎跟在她身后,将疑问托出。
“云小姐,您可能不清楚,小少爷的母亲死于自杀,太太将小少爷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三天三夜,小少爷哭喊着嗓子差点毁掉了。”
张姨眼底染上悲伤:“如果小少爷能早点从房间里出来,太太或许就不会去世了,所以从那之后,少爷很害怕黑暗,老爷就吩咐家里的灯要常亮。”
类似于心疼的情绪在云黎心底蔓延开来。
在她眼中,沈驰天不怕地不怕,骄傲放纵,不可一世,哪想到这样的他竟然拥有最痛苦不堪的回忆。
云黎画了会画,十点多躺到床上,将自己行李箱里那盏夜灯拿了出来。
这是以前的同学送她的礼物,月亮形状。眼看着时间快到十一点了,沈驰该回来了。
云黎便按动起夜灯的小开关,灯亮了一下,又按下去,顺便在整个房间投射起星星的光斑,一闪一闪,周而复始。
沈驰走到别墅门口,正奇怪怎么灯全都灭了,又想起沈建安气急的模样,立刻就明白了。
而二楼的某个角落,灯光悄悄地亮着,像某种秘而不宣的诅咒,一闪一亮,照映归家的路。
按照往常,这个时间她该睡了的。
不知怎么的,他心头浮上一层暖意,燥燥的,在晚风中站了会儿,手心竟然都有点热了。
他点了支烟,给她发了条消息。
沈驰:【没睡?】
云黎的心一直没安定下来,自然睡不着,也一直在看手机,听到消息声下意识想回复的,可又不想太刻意。
她敲了几个字又删掉了。
沈驰:【?】
沈驰:【别装了,正在输入出卖了你。】
云黎:【是睡不着。】
沈驰突然发了条语音过来,云黎调低声音,点了播放。
少年慢悠悠的嗓音透过电流传了过来,透着点欠揍:“老子可没问你为什么没睡。”
“云黎,该不会是因为等不到老子,不舍得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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