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营养针和葡萄糖起了作用,迟郁到简乔卧室的时候,这人已经从昏迷中醒来,只是她身体实在是虚弱得厉害,所以还不太能动弹。
迟郁垂眸,掩去眼底的疼惜,然后轻轻走近,坐在简乔的床前,她将棉签没入温水中,过了两三秒,又捏起它小心翼翼地沾了沾这人干裂的嘴唇。
不多时,黎绾就推门走了进来,但她没看简乔,只冷脸立在那,漠然地瞧着窗外。
瞥见黎绾的身影,简乔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表情亦变得扭曲而痛苦,透着难言的苦涩和羞愧。
迟郁其实不太清楚这俩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根据左洇口中的‘背叛’以及黎绾的憎恨反应,她猜出个大概,且简乔现下悲戚不安的面色更是证实了她的想法。
迟郁用指腹软软地戳了下简乔的手背,语调轻柔:“待会我帮你洗澡上药。”
黎绾自是听见了,她暗暗攥紧拳,眉头拧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蚂蚁。
因着喉咙肿胀疼痛,发声困难,所以简乔对迟郁微微摇了摇头,以此来表达不愿意。
迟郁偷瞄了黎绾一眼,不自在地咳嗽了两下,她试探性地问了句:“那......你是要黎绾帮你洗吗?”
黎绾抿紧唇,脸色依旧不好看。
简乔摇头的幅度比之刚才还大了些,显然是更排斥了。
黎绾余光扫见了,胸腔里的怒火顿时直顶脑门,她顺手摸过身后的花瓶猛地摔在瓷板上,恼然吼道:“别管她!让她自生自灭!死了更好!”
迟郁吓了一跳,惊悸地回眸看黎绾:这人咬着牙,表情恨恨的。
她忙回了头去瞅床上躺着的人:简乔正无声流着泪,晶莹的液体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滑向两鬓。
迟郁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黎绾冷哼一声,摔门而去,巨大的声响震得迟郁头皮都开始发麻。
从简乔卧室出来,迟郁紧接着就去了三楼,结果黎绾不在房间。
迟郁挨个角落找了一遍,最后在院墙西角的海棠树下发现了她。
黎绾正憋了一肚子的烦躁之气,见迟郁走过来,直接把手里的红酒瓶扔了过去。
迟郁侧身,灵活一闪,那酒瓶擦着她的裤腿飞向了远处的鹅卵石:啪的一声,成了碎片。
黎绾咬牙切齿,继续瞪着迟郁:“你现在就带着她滚出我的别墅!”
迟郁悻悻地摸了摸鼻尖,识趣地没吱声。
待黎绾发泄完心中的邪火和愤懑,迟郁才小心走近:“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她现在浑身都是伤,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再这么耽搁下去,等伤口完全发炎溃烂,她真就离死不远了。”
黎绾斜睨着迟郁:“干我屁事,你愿意管就管,和我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什么意思?难道你在暗示我,让我把她带回林平?”迟郁自顾自地点点头,“也不是不行,我现在就给家里打电话。”
迟郁的指尖刚解锁了手机屏幕,就被黎绾夺了过来,狠狠砸在了地上。
耐心耗尽,迟郁也冲黎绾发起了脾气:“你神经病啊!!!到底想怎么样?!”要不是顾虑着简乔双性人的特殊身份,又伤痕累累,她早就把人送去荆郡最好的医院了,不然也不用在这看黎绾的脸色。
黎绾没好气地白了迟郁一眼,随后抬脚踢飞了她的手机。
迟郁对着黎绾远去的背影张牙舞爪了一番,又快速朝草丛跑去,气闷地捡起手机。
等她联系好出租车,订好酒店和家里打完电话,黎绾却是不咸不淡地来了句:“我派人去接城南的老中医了。”
迟郁歪着脖子,跺着脚,神情气鼓鼓的:“你为什么不早说啊,害我瞎忙活一通!”
黎绾压根不搭理她,转身回了卧室,反锁上了门。
迟郁闭眼抚着心口做深呼吸,待情绪稳定下来,她才给迟父打了电话:“爸,我找了朋友帮忙,你不必和刘钦叔叔说借直升机的事了。”
迟父稍稍放了心:“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迟父迟母也没休息,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开车去了高铁站。
天亮前,那留着山羊胡的老中医就配好了药浴。
“早晚一次,每天都要坚持泡,不能间断。”
迟郁应下,又小声询问:“大概需要泡多久?”
“一次两三个钟头,一个月的时间就够了,”老头摸了摸自己的白胡须,“这是三天的量,用完了记得去我那里取。”
迟郁躬身道谢。
一夜没合眼,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功夫,迟郁刚打算休憩一会,就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驱散了睡意。
迟父迟母来了荆郡,现下正要去往左家。
迟郁急忙蹬开被子,换下睡衣,匆匆跑去了三楼。
“催命呢你!”黎绾趿着拖鞋走过来,表情很是不耐烦。
迟郁朝她伸手:“车钥匙借我,我要出门一趟。”
黎绾拿了钥匙丢给她,又折回去继续躺着。
迟郁立在门外扯嗓喊:“我现在就背着乔乔去泡药浴,你一会记得下去给她添热水,不然她感冒发烧了可就麻烦了。”
“别和我说这个,我可不受你使唤!”
迟郁握拳用力砸了下门,又给迟父迟母打了电话,解释说自己有事走不开,旋即又旋风一般跑下了楼。
夜间迟郁背简乔上洗手间的时候,已经闭着眼帮她换上了睡袍。
但没想到现下要泡药浴了,简乔依旧固执地将睡袍穿在身上。
迟郁不好强逼着她脱掉,只能顺了她的意思。
“花......花......花瓣。”简乔咽了咽唾液,艰难发声。
迟郁起先不明白简乔的意思,转了转眼珠子,才晓得她话里的含义。
“等着,我很快就回来。”迟郁连鞋都没换,直接踩着拖鞋去了花园,摘了一捧的鲜花。
回来后,她坐在凳子上,掰着花瓣往简乔的药浴里丢。
当水面上飘满了花瓣,简乔的神经才有了一丝的松懈。
那件事发生后,她对自己身体的厌恶和排斥就达到了顶峰,甚至还进行过自残,只是被外婆及时发现并制止了。
丢完花瓣,迟郁又起身往浴缸里添了热水,以免冷着她。
“我......想......想一,一个人......待着。”简乔脑袋垂得很低,声音几不可闻。她心里本就觉得自己肮脏不堪,睡袍又轻薄,浸了水便紧贴着身体,她不想这个时候与别人共处一室。
迟郁什么也没说,放下手里的水勺就出去了,之后每隔二三十分钟再进来一次。
待简乔泡完药浴,昨日的女医生也过来了,她帮简乔打了营养针,又给她输了葡萄糖。
期间迟郁喂了简乔几次水。
下午,迟父迟母过来了这边。
瞧见气若游丝,苍白憔悴的简乔,俩人都红了眼。
怕他们当着简乔的面哭出来,迟郁找了个借口,扯着迟父迟母去了院中的凉亭。
“那边怎么说?”迟郁坐去了迟父迟母的对面。
“你姨夫是护定小洇了,”迟父沉沉叹了口气,“但他也给了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两个孩子难为乔乔了。”
“乔乔差点没被他女儿霍霍死,他连个狗屁交代都没有!”迟郁腾地一下站起身,窝火道,“就他妈的会空口保证!看我不削死他这个老傻逼!”
“你给我坐下!”迟父拔高了音量,表情变得极为严肃,“这里是荆郡,不是林平!轮得到你撒野?!”
迟母也连忙拽住迟郁的胳膊:“郁儿,你可别再节外生枝了!你姨父对你拿刀划伤小洇的事还很介意,我费了半天口舌,才勉强把这事抹过去。”
迟郁冷静不下来,气得太阳穴直抽抽:“除非他找人砍死我,不然这事没完!”
“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遇事就知道瞎跳脚!像个粗鄙的农村悍妇!”迟父的语气听起来相当失望。
迟郁嘴唇动了动,又丧气地垂下脑袋,闷闷道:“那姨妈怎么说?”
迟母接过话:“只面上骂了小洇几句,其他的也没说什么了,倒是小昂活像是踩了尾巴的炸毛野猫,嚷嚷着要收拾你,被你爸呵斥住了。”
迟郁不屑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液。
“我知你和乔乔感情要好,但小洇毕竟是你的亲姨妹,而且这次我和你爸也出面了,”迟母拉着迟郁坐下,“听妈妈的劝,到此为止吧,别再惹事了。”
迟父也走过来拍着迟郁的肩膀:“行事之前,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迟郁望着虚空,无言以对。
傍晚,迟父迟母去了酒店。
晚上七点左右,迟郁去浴室放水,发现浴缸里安装了一款新型的加热器,可以自动循环加热,这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趁简乔泡药浴的间隙,迟郁端着蛋炒饭去了黎绾卧室。
黎绾好像在忙工作,眼睛一直盯着电脑屏幕。
迟郁翘起屁股坐在黎绾的办公桌面上,嘴里扒拉着饭。
“佟叔做的蛋炒饭真是人间美味,你好没福气,竟然一口都不吃。”
黎绾头也不抬:“干你屁事?!”
迟郁也不恼,只撇了撇嘴,又接着烦她:“加热器是你让人安的吧?还别说蛮好用的呢,省了我不少事。”
黎绾好似没听见,一点反应都没有。
迟郁讪讪起身,打开窗户,对着皎洁的月色细细咀嚼着食物。
“你能不能出去吃?吧唧吧唧的吵死人了!”
迟郁扭头看过来,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耳朵有毛病吧?我这人可是很有教养的!吃东西怎么会吧唧嘴呢!”
“呵!”黎绾面露鄙夷,“说你吧唧嘴都是好的了,事实上是猪拱白菜都比你强!”
迟郁气得一蹦三尺高,握勺指着她骂:“你这女人的嘴可真是太臭了,比那死了八天的螃蟹和腌制过的鳜鱼加起来还臭!”
黎绾听后面红耳赤,当场骂了回去,但她聪明得很,她用法语飙脏话。
迟郁一个词都听不懂,差点气绝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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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黎绾和迟郁:团结的时候是真团结,嫌弃的时候也是真嫌弃。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