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的情绪很是不稳，章盛庭和段德家的连忙将她安抚下，她却忽然提出要看看孩子，段德家的便连忙去把郭卉叫了来。
郭卉匆匆抱着孩子来到于氏卧房，于氏看着孩子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又连忙擦掉生怕自己哭的样子会吓到孩子。
“段妈妈，你扶我起来。”于氏开口道，“我想要抱抱妞妞。”
段德家的下意识地就要阻止，章盛庭却伸手拦住了她，冲她摇了摇头。段德家的有些发愣，随即又立刻反应了过来，当下鼻子一酸，连忙别过头去偷偷地拿帕子拭了眼角。
章盛庭微笑着说道：“我来吧。”说着坐到于氏身边，双手搀在于氏的腋下，让于氏坐了起来。段德家的连忙在于氏的身后塞了个枕头，又将滑下去的被子往上提了提。
于氏的眼睛却一直牢牢地落在女儿的脸上，坐好之后她重重地喘息了几口，然后举起了双手，示意郭卉将孩子抱给她。
郭卉看着好像连坐都有些费力的于氏，犹豫地看了章盛庭一眼，见章盛庭点了点头，这才上前小心翼翼地把孩子递给了于氏。
章盛庭和段德家的一个抓住了于氏的手臂，一个伸长了双手，生怕孩子和于氏有个闪失。
于氏的手有些颤抖，然而她紧紧地抱住孩子，抱得很牢，并没有一丝不稳的迹象，郭卉却还是站在床边一眼不错地盯着她的手，以防万一。
章茜文被自己的娘抱在怀中，好奇地打量了四周一圈，最终目光落到了眼前这个抱着自己的女人脸上，半晌，忽然笑了出来。孩子咯咯的笑声将此刻房中有些凝重的气氛冲淡了稍许，于氏先是一愣，接着也笑了起来，喃喃道：“妞妞，茜文，我的乖女儿……”她低下头，靠近孩子的脸蛋轻轻蹭了蹭，嗅着孩子身上的奶香，充满了不舍和眷恋。
章盛庭见状笑道：“你看妞妞多懂事，也知道要逗娘亲开心呢。”他伸手在孩子的头上摸了摸，又望着于氏说道：“淑娴，看着妞妞，你不会舍得丢下她不管的，是不是。”
于氏看看女儿，又抬头看看丈夫，她的神色有些激动，伸出手去想要拉丈夫的手，倒把怀里的孩子颠了一下，吓得她身后的段德家的连忙抢过去扶住了孩子。
章盛庭握住于氏的手，温和道：“你也该休息了，让妞妞先回去吧。”说着示意郭卉抱走孩子。
于氏却有些神经质地一把搂紧了女儿，紧张道：“别，让我再抱她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于氏太过用力了，章茜文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于氏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口中一味哄着“妞妞乖，别哭”。
她抱着孩子的双手有些发抖，郭卉真的怕她一不小心松开手把孩子给摔了下来，连忙凑上前带着笑小声说道：“太太，算算时间，小姐差不多要吃奶了呢，让我先给小姐喂过了，再抱过来给您，您看行吗？”
于氏却看着郭卉一脸提防的神色，还是章盛庭劝道：“赵家娘子说得是，先让妞妞吃奶去吧。”说着就去于氏怀中抱孩子。
对丈夫于氏没有那么抗拒，犹豫了一下把孩子交给他，章盛庭又将孩子抱给了郭卉，跟她使了个眼色。郭卉接过孩子，明白他的意思，给他们夫妇二人行了个礼就悄悄退了出去。眼下于氏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孩子在这里虽然能鼓励她，却也会打扰到她。
随着孩子留在怀里的温度消失，于氏仿佛也被一下子抽光了力气，她的神色灰败，也没有去留意郭卉抱着孩子去了哪里，只是垂下了头。段德家的又扶着她躺了下来，她却木然地瞪着眼睛盯着头顶的床帐，并没有听章盛庭和段德家的话闭上眼好好休息。
章盛庭见状便索性搬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轻言细语地和于氏说起话来，好不容易将于氏哄睡下，他才起身长长舒了一口气。
看着于氏犹挂着泪珠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他只觉得心下一酸，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弥漫在心间。将于氏伸在被子外的手放到被子里头去，他努力将想要发出声的叹息又压制了回去。
段德家的在一旁低声说道：“老爷，您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正经吃东西，我让陈桂家的给您做点儿粥，您多少吃一点吧。”这两天家中有事，陈桂家的便索性留在这里没有回去了。
章盛庭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疲倦道：“你在这里好好看着太太，我让秋元去跟陈桂家的说就是了。”
又让英子陪同段德家的一起照看于氏，章盛庭掩上房门来到了廊下。
夜里的风带着一丝丝凉爽之意，让有些昏沉的脑袋清醒了稍许。他抬眼看去，看到郭卉的房门开着，脚下一动，想要去看看女儿，然而踟蹰片刻最终却还是转过身朝反方向的书房走去了。
郭卉在房间中给章茜文喂过奶，又陪着她玩了一会儿，看她有些困意了，就将她放到摇篮里，哄着睡着了。看着孩子睡得香甜而不知世事的小脸，郭卉有些发呆。
她不是没见过将死之人什么样的，于氏的情况看起来确实差不远了……平心而论，虽然于氏待她多有挑剔算不上好，然而终究也没有苛责了她，她自然不会希望于氏早死。主要是因为章茜文，如果她还这么小就没有了娘，她的童年甚至是人生都会变得怎样的遗憾。
起身走到门外，看着于氏房间中透出来的灯光，郭卉默默合十双手，喃喃道：“希望能出现奇迹吧……”
第二天一大早于家二老又从家中赶了过来，进门后也顾不上先喝口茶，匆匆忙忙就来到于氏房间中。
章盛庭见岳父岳母来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爹，娘，怎么这么早，你们放心，淑娴还睡着呢……”话没说完就看到了跟在王氏身后的一个老妇人，愣了愣问道：“这位是？”
那老妇人已过花甲之年，两鬓斑白，脸皱得跟树皮似的，一双小眼睛隐匿其间几乎要找不到了。干枯瘦小的身上套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衣裳，东边一块布头西边一茬线的，脖子上层层叠叠绕了好几圈各式各样的链子，有长有短，沉甸甸的一大坨堆在胸前，把她原本就佝偻着的腰似乎压得更低了。
听章盛庭发问，老妇人看也不看他一眼，小眼睛扫视了屋子里一圈，口中念念有词：“污秽之气大盛，污秽之气大盛啊……”说着手中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面小铜锣来，上头用红色的绸带绑着一根小槌子，拇指在上头一叩，顿时响亮地锵了一声，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章盛庭连忙转过头去看床上的于氏，见沉睡中的她皱了皱眉头，好在并没有被吵醒。他回过头来，有些不满地问于尚聪道：“爹，这是怎么回事？哪里找来的这个婆子？”他已经猜到了，这个老妇人应该是神婆一类的人。
于尚聪的表情有些尴尬，他旁边的王氏抢着答道：“盛庭啊，什么婆子不婆子的，可不能对仙姑不敬，这位是老城一带有名的水大仙。”王氏看向老妇人的眼光满是敬畏，“水大仙不仅能帮人占卦，很多大夫都没辙的疑难杂症到了她手里啊，也都是药到病除，灵着呢。”
于氏的忽然病重，和王氏上一次介绍的那个云霄县的神医有七成脱不了关系，她倒好，这次居然直接把一个神婆拉到家里来了。章盛庭强压住心中的怒气，跟王氏说道：“娘，这些都是装神弄鬼的伎俩，信不得的！”
王氏却不高兴道：“怎么就信不得了，那些让水大仙看好了病的人，还能是假的啊？”她责备地看了章盛庭一眼：“盛庭，你不想医好淑娴了？”
章盛庭无奈地解释道：“娘，淑娴是我妻子，我怎么会不想她好，只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氏打断了：“你也想淑娴好那就成了，我还能害我自己的女儿不成？盛庭，你也别以为读了几本书就明白道理了，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呢。”
说罢她将章盛庭撇在一边，凑到那老妇人跟前毕恭毕敬地请道：“水大仙，咱这就开始吧，我那苦命的女儿，可就拜托你了。”
老妇人颤悠悠点了点头，施施然走到于氏床前，将带来的家伙都掏了出来，还指挥站在床前的段德家的道：“去把你家的香案抬过来。”
段德家的有些犹豫，被王氏瞪了一眼之后也只得跑出去连同英子把香案给抬了进来，又帮着老妇人将东西都摆好了，老妇人这才挥挥手示意她们退到一边。
章盛庭看着她们在那边弄出不小的响动来，好几次想上前去都被王氏给制止住了，王氏最后发狠道：“你如果不想要你媳妇了趁早和我说，省得白担待了个害妻的罪名！”章盛庭无奈，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老妇人拿着小铜锣和铃铛在那里又是唱又是跳，还点起了香，搞得屋子里烟熏火燎的，一刻也消停不得。
这样闹腾于氏自然早就被惊醒了，不明所以的她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还是段德家的过去将她搂在了怀里她才没又晕过去。然而当老妇人一次又一次地拿着一大把香冲着她吹气，甚至最后直接一口水喷到她的身上时，于氏终于再承受不住这样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一翻眼皮昏了过去。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