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郭卉这边自去给孩子换尿布,那边于氏的卧房中,于氏正握着母亲的手,一边说话一边脸上的泪滚珠儿一样地往下掉。
王氏心疼地看着女儿不过几日未见便消瘦了许多的脸,拍着她的手背安慰道:“傻孩子,瞎琢磨什么呢,你才多大,娘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连什么是苦都还不知道呢。”
于氏抽抽噎噎地说道:“娘你就哄我吧,你当时嫁给爹没多久就生下了我,平日里爹爹敬重,爷爷奶奶也都疼你,又没有什么小姑子来添乱,日子那样好过,当然不知道什么叫苦了,哪里是苦命的女儿我比得上的。”
王氏假装不悦地瞪了她一眼,“说起你的娘来头头是道,你自己又何尝不是。你相公对你不好吗?你的公公婆婆又都在乡下,你在家里做不了主吗?怎么就苦命了?就是如今生了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当初生你的时候,不也是将养了大半年才缓过气来的么,不然怎么过了那么多年才生的你弟。”
于氏却仍然哭个不停,王氏见状只得下猛药道:“你如今只有一个女儿,不好好琢磨怎么给章家添个儿子,整日里尽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于氏闻言果然稍微止住了眼泪,拿帕子擦了擦眼睛,“我怎么不想再生个儿子,我……”
“那就要好好养自己的身子。”王氏打断了女儿的话,“我看你这病啊,大多半就是你给瞎想折腾出来的。不先把身子调理好了,谈什么生儿子,只怕你男人的心都要不在你身上了。”
于氏有些慌了起来,拉住母亲的手惶惶道:“娘,您说什么,什么我男人的心不在我身上。”
王氏见女儿总算不至于一味抹不开,叹了口气道:“娘是说啊,你再这样自己糟蹋自己下去,只怕连你男人都不想看你了。”她说着拿过放在床头的小耙镜,塞到于氏手中,“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脸色差,没精神,失魂落魄跟个鬼似的,谁会喜欢这幅样子。”
于氏听着母亲的话,伸手抚摸着自己干瘦的脸颊,竟然没有勇气去看那镜子一眼。等王氏的话音刚落下,她猛地将手里的镜子甩到一边,扑到王氏怀中就嘤嘤哭了起来,“娘,我不要,我也不喜欢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我害怕……”
王氏慈爱地摸着女儿的头,“所以你得赶紧振作起来,你想想,你相公在外头劳累了一天回到家,会乐意看到家中有一个病怏怏的婆娘吗?这日子久了再怎样长情的男人都会腻烦的。”她仔细地擦干了女儿脸上的泪,语重心长道:“男人啊都是没心肝的,他们只贪图新鲜和安逸,你还年轻,得牢牢地自己的男人看紧了,等儿女都长大了,他们也都老了,自然也没了年轻时的花花心思,那时啊才是我们能安心享受的时候。”
于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将母亲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暗暗记在了心里。
“娘,您放心吧,从前是我一时糊涂没想开,今后我不会这样了。”她努力朝母亲露出了一个微笑。
王氏这才终于安了心,又吩咐了女儿一些养身体方面的大小事宜,于氏问起了弟弟,“不是说鹏儿也来了么?怎么都说了这么一会儿的话了还不见他的身影?”
王氏无奈道:“他今日本来又约了人要出门的,见我要来你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改了主意,现在我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于氏询问于鹏程的情况,王氏提起这个小儿子皱眉不已,“他哪怕能消停一天,我也能多活一年了。”便说了一些于鹏程近日里做的荒唐事,最后叹了口气道:“你爹爹现在天天怪我,说都是我小时候把他给宠坏了,才会养成今天这个脾气。”
于氏安慰母亲道:“您多心了,怎么就成了您的错了。再说弟弟现在还小,贪玩些也是正常的,等再过几年成了家,自然也就安稳下来了。”于氏并不是只是嘴上说说,在她心里,确实是把这个弟弟当做小孩来看待的,平日里于鹏程做的那些事,在她看来也不过是小孩子家的胡闹罢了,上不了台面,更没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
母女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于鹏程才姗姗来迟来到于氏房中,于氏免不了将平日里王氏教育他的话又说了一遍,直念得于鹏程烦不胜烦,然而顾及姐姐还卧病在床,终于还是忍耐住了,要是平时在家里,这种情况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王氏又提出要看看外孙女,于鹏程听得眼睛一亮,谁知道于氏却吩咐了段德家的去将孩子抱了来,于鹏程想借机再和郭卉套套近乎的想法落了空。
等时候不早了,于氏想要留母亲和弟弟在章家吃饭,王氏不想再给病中的女儿添麻烦便拒绝了,和于鹏程一道启程返回。
离开之时经过郭卉的房间门口,一向喜欢开着门的郭卉把门紧闭着,于鹏程偷偷张望了一下见看不到人,只得无趣地跟着母亲走了。
郭卉站在门后头,投过门缝往外头张望着,等确定王氏和于鹏程已经走了,这才开了门,来到于氏的房间中抱孩子。
于氏看着郭卉,脑海中浮现了母亲跟她说的男人喜新厌旧的话来,虽然她相信章盛庭并不是那样的男人,却难保会有女人自己不识趣贴上门去。看着郭卉白皙的脸,于氏忽然觉得有些心中有些不舒服,这个赵家娘子,以后还得盯紧了才是。
郭卉自然不知道于氏暗地里又把她盯上了,虽然她从来也就没对自己的雇主章老爷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更别提她也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是一个古时候的已婚妇女,言行举止一向注意得很。
虽然尽力避免和章盛庭这个家中唯二的男丁之一进行接触,但是当郭卉将那两本书反反复复好几遍看了个通透时,却也不得不考虑得将书去还给章盛庭,同时或许还可以再借几本书来。
郭卉曾想过让秋元帮自己把书还给章盛庭,却又觉得太没礼貌,然而她又不好自己贸然到书房去,因此只得一直等着,好不容易终于等到章盛庭又让她把女儿抱去书房给她瞧瞧,她才兴致勃勃地带上了书,抱着章茜文来到书房。
来到书房却意外发现不仅秋元在,段德家的也在,郭卉跟段德家的问了声好,段德家的却把孩子抱了过去,亲自抱到章盛庭跟前给章盛庭看。郭卉虽然不能理解为什么段德家的还要这样多此一举,却也当作偷懒一次了。她只是在心里着急,要怎么把书还给章盛庭。
这些时间接触下来,她自然知道于氏并非那种宽容大量的人,她下意识里总觉得如果于氏知道了章盛庭借书给她看,一定会不高兴的。然而现在不把书还给章盛庭,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再有机会了。
郭卉做了半天心里斗争,终于还是瞅准了个机会,把怀里的两本书拿了出来,来到章盛庭的书桌前,将书递给他道:“多谢老爷,这两本书我已经看完了。”
一旁的段德家的果然立刻朝她看了过来,郭卉自觉心里没鬼,挺直了胸膛朝段德家的坦然地笑了笑,便不再看她,转过头去看章盛庭说什么。
章盛庭颇有些惊讶,“这么快就看完了?”见郭卉点了点头,章盛庭笑道:“看来赵家娘子在认字方面还是颇有天赋的。”
郭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段德家的在,并不敢多说什么,章盛庭却说:“既然如此,那我考你一考。”说着便在纸上随手写了几个字,让郭卉一一念了出来。见郭卉都答对了,章盛庭又将笔递给郭卉,让她把自己念的字写下来。郭卉却摆手不敢接笔,她一直都是沾了水在桌子上写的罢了,让她拿毛笔写字,她哪里会啊。
章盛庭听郭卉说清楚了缘由,有些失笑,吩咐秋元倒了一杯水过来,让郭卉像平常那样在桌上写就好,郭卉见章盛庭也是热心帮自己,便照做了。
等郭卉将所有的字都写对了之后,章盛庭喟然叹道:“赵家娘子可比我的一些学生都要来得聪明啊。”
这赞誉可就有些大了,郭卉连忙摇头道:“您说的哪里的话,我就是个榆木脑袋,不过是死记硬背了些个罢了。”
段德家的脸色有些难看,看着郭卉的目光就有些冷峻,郭卉无奈,却也总不能让在这时去中止和章盛庭的对话。
章盛庭却毫无察觉,将那两本书收起来之后,又在书架前流连了一会儿,挑出一本书来,“这本书你可以再拿去看看。”说着递给郭卉。
郭卉只得在段德家的目光的注视下,硬着头皮把书接了过来,又跟章盛庭道了谢。
章盛庭仿佛对待自己的得意门生一般,有些欣慰地说道:“能够引人向学,是莫大的功劳啊。”
章老师又来了,郭卉心里有些发笑,等过了一会儿,章茜文睡着了,她便将孩子抱了过来,和段德家的都退下了。
出了书房门的时候,郭卉和段德家的道了别,段德家的却只是审视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才说道:“从前倒不知道赵家娘子还这么大的学问呢,竟然可以和我们老爷比论起长短来了。”
郭卉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小心地赔着笑脸,段德家的却一话不说地转身离去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