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心心念念的回忆了凤镜夜一番, 铃木园子在真切看到他的瞬间,油然而生一种【二半夜发的春梦,青天白日里居然成真了】的梦幻感。
那股冲击力强的像是凌空被一道闪电直愣愣的打进了脑子里,把她的全世界都变成神奇的粉红色。
啊, 简直像是又一见钟情了一遍呢……
于是铃木园子只在原地顿了一顿,就像是闻到猫薄荷的猫一样, 瞳孔整个儿的亮了起来, 从头到脚炸了一回毛,然后抄起衣摆,踮着她那跟可高的木屐,可高兴的奔着凤镜夜就去了。
跑的那叫一个步步惊心旁若无人,特别自然的无视掉了站在一边的助理姐姐和兔子小哥。
——在御柱塔期间,这俩人经常组队出现在她的休息室内,然后既不说话也不额外干啥, 就待命似的默默站着不动。
两天下来,适应力极强的铃木小姐就已经练成了【专心打游戏,他们都是家具】的高端无视大法。
如此这般下来, 还特别顺理成章的、把和他们站在一起的凤家大少爷一起无视掉了。
凤镜夜面无表情的抬手推了推眼镜,从他居高临下的视角看来,气喘吁吁停在他面前的铃木小姐紧紧的抿着嘴唇,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兴奋的发着抖,看起来像是随时想要在他身边绕着圈圈蹦跶起来。
眼角的余光里, 他看到兄长贴在身侧的手指僵硬的动了动。
怎么说呢……
铃木园子这个人, 总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 做出些恰到好处会让凤镜夜感到愉悦的事情。
不过会因为【长兄气不过】就感到微妙的愉悦,听起来似乎有点幼稚了,所以凤镜夜在大部分时间里,都不会把这种微妙的赞许表达出来。
所以这会儿他半垂着眼帘,神色一如既往的温和清澈,“谨守本分”到了只要作为主导的兄长不代表凤家开口,哪怕御柱塔的“殿下”一直双眼放光的盯着他看,他也能怡然自得的死撑着不说话的地步。
于是场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沉默了下来。
这种沉默每多延续一秒,凤悠一作为长子却总是小心翼翼、害怕被弟弟超越的自尊心就多一份刺痛,对凤镜夜来说,完全是种无成本的找茬手段。
然而下一秒,他印象中某些方面格外“脆弱”长兄居然轻描淡写的把这一页揭了过去,谦和有礼的侧身点了点头算是和铃木打过招呼,回头对着兔子哥特别自然笑了笑。
凤悠一大方的表示:既然是熟人,又是久别重逢,他就不多加插手了,让镜夜来接待园子小姐就好了。
助理姐姐虽然因为非时院的缘故,处事视角有种谜一样的居高临下,但是对上个如此通情达理的对象,就算她对于铃木殿下的任性、和这份任性可能造成的场景早有预料,也不由的对这位凤君产生了些歉。
以至于在转身带路的时候,格外温柔的提醒了一句“请您小心脚下”。
凤镜夜看着成年人们远去的背影,反而稍显薄凉的笑了笑。
——凤悠一果然还是够格做他哥哥的。
等铃木园子就着前任未婚夫秀色可餐的脸发完了花痴后,原本就人烟稀少的大厅只剩下了她和凤镜夜两个人,耳边只有中央空调运作时几不可查的嗡嗡声。
园子茫然的环视了一大圈,还没把“人呢”这句话问出来,凤镜夜已经不咸不淡的回了句:“去安排人员调度了,你们这次想见的那个肯尼斯今早一连弄了好几个名声斐然的专家来会诊,请那些人配合工作可不能来硬。”
园子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花痴时间与她和子弹时间一个概念,外界发生多少事情,她脑子都是静止的,因此不得不拧着眉头,苦大仇深的开始努力回忆:刚才过去那一刻钟都发生了些啥?
说起来她进门的时候,除了定番一样雷打不动组合出现的助理姐姐和兔子哥,附近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人!
但是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子来着?
——抱歉,颜狗在发花痴的时候除了察觉不到时间流逝,同样看不到除了花痴对象以外的其他围观群众。
园子仰着脑袋苦苦思索,可自然的抬气两指捏住凤镜夜的袖口,一边轻轻的扯着,一边煞有介事的念叨着说:“那是谁啊,我现在想想,长得好像还挺眼熟呐……”
凤镜夜眼含嘲讽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捏出褶皱的袖口,又不动声色的眼神移回了铃木园子脸上。
她这种神态,看起来像是漫不经心的自言自语,但以他过往的经验来看,一旦鸽子小姐摆出了这种附加了依赖性信息的动作,那么她的那些碎碎念与其说是自言自语,不如说是下意识的撒娇。
在这种状况下,她自己的大脑是不会费力转动的——哪怕做出了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那也是为了用看起来非常可爱的苦恼神态加快你心软的速度,好直接从你嘴里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最糟心的是,因为凤镜夜曾经花费过那么多的心血来研究这只傻鸽子的表情,所以他几乎立刻在袖子被揪住的那一刻,就洞悉了她动作背后潜藏的惰性,和那份妄图不劳而获、连脑子都不愿意动的天真。
而比糟心更无可救药的是——因为过去的无数次有意纵容养成糟糕的习惯,他在洞察了铃木园子小动作背后近乎无赖的心思后第一时间产生的,居然不是在面对大多数蠢货(代表人物为须王环)时,那种由透彻催生出的嫌弃!
那是一种让人觉得可笑的、软绵绵却又存在感十足的无奈。
以至于凤镜夜在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嘲讽一下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叹息着抬手托起垂在她腰侧红绳。
他一边将绳结末尾精巧的金珠窝在掌心攥紧了磨蹭着,一边用一种在他自己听来都十分陌生的语气告诉傻鸽子:“那是我大哥。”
“咦——”
傻鸽子小姐龇着牙拖了个长音,脸上的表情浮夸到接近颜艺的水平。
“不可能吧?”
她抬起两只手来,摆出假装有镜头的样子,用四根手指头将面前美少年的脸框在了由两根拇指和两个食指组成的画面内,不可置信的说:“虽然长相确实挺模糊,但是我怎么下意识就觉得……他长得似乎不好看呢?”
你哥不应该是个和你一样的大美人吗!?
园子想了想,觉得不太对,又换了个说法:“可能不是长得不好看,只是表情微妙的有点狰狞……”
凤镜夜不咸不淡的掀起眼皮瞟了她一眼,心说你连大概长相都没记住,什么时候还能分辨出微妙的表情了?
——无非是傻瓜一样的动物本能又动了动,让你察觉到了他那一瞬间十分糟糕的心理活动罢了。
“说起来,”放弃了回忆的铃木小姐拉着手里的布料又扯了扯,好奇的问说:“你大哥出什么事了,表情怎么那么糟糕?”
作为罪魁祸首居然还敢表现的这么无辜……
凤镜夜原本是想挑剔她一番的,只是在抬头推眼镜的间隙里,猝不及防的对上了那双明晃晃全是疑惑的眼睛。
透亮的墨绿色里映着他面无表情的脸,配合一副认真等待的神情,似乎不管他说出多么奇葩的借口,她都能轻易相信。
于是凤镜夜漫到嘴边的嫌弃,又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回答。
他说“这次的交涉负责人是大哥,但你似乎忘记跟他打招呼了。”
“是哦。”铃木园子茫然的眯起了眼睛,总算想起了自己今天是来办正事,不是专门花痴的,慢半拍的困惑道:“我……没打招呼吗?”
“可能你是用意念打的招呼,所以我没有听到吧。”
铃木园子自欺欺人不成,气鼓鼓的鼓起了半边脸颊。
凤镜夜看着那团鼓起来的痕迹,白皙的皮肤下像是盈着一汪水,似乎只要轻轻碰一碰,就会像是盛在玻璃器皿里的牛奶布丁一眼,慢吞吞软绵绵的晃荡起来。
于是他真的伸手戳了戳。
铃木小姐陡然被戳,却没有什么生气的意思,还顺势更加努力的鼓了鼓脸,搞得他指尖下那一点点柔软的皮肤又往上蹭了蹭——他明明就没有用力,指尖却无声无息的在她脸颊上压了个窝出来。
所以说这是有多糟糕啊……
看似嫌弃的放下手,凤镜夜在手指连带着半边手臂都仿佛麻痹掉了的瞬间,非常理智的做出了如上感叹。
凤镜夜的思维注定了他看大多数人的时候除了【蠢】或是【可笑】之外,不会有其他更深刻的体会,因为本性缺乏活跃的好奇心,所以他也懒的去探索那些在公关部李来来往往的女孩子们,皮相下是不是藏着一个有趣的灵魂。
但是铃木园子呢?
他当初为了尽到本分,得到这个人的爱意和她所代表的大财团,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努力的从她让人觉得或是天真过头、或是愚蠢的不行、又或是傻不拉几毫无意义的行为中,找到让他觉得喜欢的因素。
哪怕不喜欢的部分,也试图通过其他方式接受。
时间长了,这个因果关系就变了。
——他为了喜欢上铃木园子,努力从他觉得【蠢】的行为模式里发现可爱的细节。
——他成了铃木园子板上钉钉的未婚夫,发现普通人依旧是蠢的,但铃木园子蠢的尤其可爱。
等她不犯蠢的时候……
等等。
回忆着那场让他印象深刻的分手约会,那家伙虽然在直觉的帮助下,阴差阳错的抓住了自己的痛脚,但她那副笃定的【我就知道镜夜果然不喜欢我】的神态,到底还是蠢的。
一边蠢,一边还要洋洋得意呢!
凤镜夜眼神薄凉的划过眼前暖棕色的发顶:铃木园子根本没有不犯蠢的时候,只有蠢的可爱,和蠢得可恨的区别。
想到这里,他缓缓的松开掌心,红绳上的金珠只有拇指肚那么大点,但圆周附近却一丝不苟的刻着十分精细的纹路。
八角龙目纹。
这是御柱塔的标志。
铃木家的大小姐和御柱塔从属口中的铃木殿下,还真就是这只傻乎乎的鸽子。
她还因为一个劲的念叨自己,专门把自己拉来这里见一面?
真是看不出来,既不记吃也不记打的鸽子小姐居然这么有良心了!
那边厢,铃木园子从记忆的角落里扒拉出了点早前听闻到的过期八卦,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
“我记得你那两个哥哥好像都不怎么好唉,”她牵着那一点点布料晃了晃,仿佛真情实意的担心着说:“不会因为我不看他看你这种事回头挤兑你吧?”
又是这种动作。
凤镜夜感受着那股轻微的力道,她自然的做着这种少女漫画常见的动作,与其说是想要表达关心,想要用善意温暖别人,倒不如说铃木小姐的本性,可能要比她自己想象中更加恶劣一点。
凤镜夜直直看进她眼底:铃木园子需要的,不是他被关心后产生的动容,也没有任何想要穿透他的面具、探究兄弟间矛盾来源的好奇。
她需要的,是凤镜夜现在告诉她【不会】【没关系】【我可以处理好】【园子并没有给我造成麻烦】。
要是再顺势安慰一番就更好了。
不过也许是因为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那双眼睛反而因为真情实感,带上了种看起来别扭又小心翼翼的关怀。
于是在她镜子一样的眼睛里,凤镜夜像是看什么慢动作画面一样,看到了自己脸上的神情慢慢软化,最后成了她并不需要的样子——
比如被关心到了的动容。
比如被取悦到了轻松。
再比如像是被安抚了一样的,慢慢趋于平和的烦躁。
简直蠢透了。
微妙的产生了点自我厌恶的凤镜夜淡定抬手,干脆的把自己的袖子从她指缝间抽了出来:“感叹这种毫无意义的风凉话做什么呢,”
因为捏了挺长一段时间,连衬衫袖口的褶皱里,似乎都印上了女孩的指纹。
少年整理着袖口,冷漠的说:“铃木小姐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我造成了多大的麻烦呢。”
铃木小姐一脸的懵逼。
——她是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啊?!
说起自家仿佛草木皆兵的兄长,凤镜夜都懒得去想【三子的前未婚妻身处御柱塔】这种事闹出来后,会对他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影响。
想到这里,心很累的凤君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顺着发辫的走向勾起尾端的红绳,拿指甲蹭起了红绳里的金线。
然后他突然起了另一个完全不相干话题。
“说起来园子都忘了呢,”黑发的俊秀少年微微勾起唇角:“交往期间,你曾经在我面前睡着过不少次呢。”
“是哦,”园子冷漠脸:“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啊,”凤镜夜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只是借着这些机会,我拍过不少园子流口水、翻白眼、睡得四仰八叉偶尔还说梦话的照片和视频。”
铃木园子:……
园子当时就震惊了。
——她那会儿超爱凤镜夜的颜,交往期间从头到尾巨注意形象,吃东西都小小口!
感情她早就暴露过逗比本性了吗?
不对。
园子重新震惊:“你拍那个干什么?”
凤镜夜看到她这个神情,终于舍得松开那根红绳了。
他拉过园子的手指,又把一开始果断抽走的袖口那点布料,原模原样的塞回她指尖让她重新捏住。
雪肤黑眼的少年气息清澈舒朗,笑起来眉眼弯弯妥帖的像是冬日早晨的阳关,清亮的瞳孔水洗过一样正正对上她的。
他没头没尾的说:“没事,没关系,我可以处理好,园子并没有给我惹麻烦。”
铃木园子没听懂这是想表达啥,但是她又从凤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和好的气息。
于是不情不愿的切了一声:“你刚才不是才说我很讨厌吗?”
“好像是呢。”
凤镜夜垂下头,在快要挨到她脸颊的时候复又抬起,最终停在一个眉心贴着眉心的姿势:“园子以后,就这样继续惹人讨厌下去吧。”
“哈?”
铃木园子抿了抿嘴唇,很认真的皱着眉头想要试试看他是不是烧糊涂了。
就这,她还记得要认真的反驳一下:“谁要当个惹人讨厌的人啊!”
不对。
“我什么时候惹人讨厌了?”
园子不高兴的撇了撇嘴:“别说惹你讨厌了,我现在突然有点想和你绝交了你知道吗……”
“顶着御柱塔的幌子约我见面太不顾后果了,你知道大夏天出趟门还要被人用猜忌的眼神盯一路是什么感觉吗?”
园子茫然(毕竟她并没有约任何人)但还是认真的回答说:“不知道。”
“那园子知道樱兰公关部主页的每日流量,其实和地区新闻网站差不多吗?”
“……我干嘛要知道这个?”
凤镜夜就着这个额贴额的姿势捏了捏她的脸,嗓子里低低笑了几声,压住园子的后颈阻止了她想要避开的动作。
说时迟那时快,笑的风光霁月一般的美少年突然换了副倦怠又恶意满满的神情,然后淡定的宣布说:“不知道也无所谓。”
“不过绝交什么的,说说就算了,打着御柱塔的名号找我虽然麻烦,但是如果因为怕麻烦就放弃的话……”
“那我就先把那些记录了园子奇葩睡姿的照片,放到主页去挂两天好了。”
卧槽好狠!
园子:你说的这都什么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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