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小孩们一个个都只跑得飞快, 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的话给听进去。
等那些小孩一呼啦全跑光了,邓秀宁才转身进了屋里。
朱凤英忙跟在她身后,要问个清楚, 到底是怎么回事。
邓秀宁耸肩说:“还不是吴二妮带着那群小屁孩来咱们家,说要批*斗阿姨?我就先把吴二妮骂了一顿,然后和她打了一架, 把她打跑了。那些小孩见吴二妮都站不住脚了, 只好也跟着跑了呗。”
邓秀宁尽量说的轻松简单,但所谓阶级斗争这事儿, 真是稍有不慎,就会成为那个一直被打击的对象的。
朱凤英见她满身的泥土灰尘, 心疼地说:“你这孩子!赶紧把衣裳都脱下来, 去换身干净的!下次可别这么莽了知不知道?”
邓秀宁无奈地大喊:“知道啦!”
这不是莽不莽的问题,是要守住防线的问题。只要能守住防线, 邓秀宁觉得自己再莽一些也没关系。
等到林琳带着两个孩子,从她同事家回来, 听说了这个事儿, 顿时脸色都有些白了,一把就抱住了邓秀宁:“多亏了你,秀宁!”
要是反*动派这顶帽子一扣下来, 扣牢了, 就别想摘下来了。
刚刚林琳去同事家,也是听说了不少同行所遭遇的事情, 心里正后怕不已呢。聊天的时候还在庆幸说,幸亏驻地上还算安稳,风波还没有波及得那么厉害,回到家就听说这样的事情, 确实是把她吓得够呛。
猝然被林琳搂进怀里,邓秀宁僵住了,她这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样被人抱着过,特别是妈妈一样的女人。
闻着林琳身上那雪花膏散发出来的香气,感受到她的体温,邓秀宁突然心里一酸,也忍不住伸出手,抱住了林琳的腰。
人从内心深处,是渴望着来自母亲的关怀和爱意的,邓秀宁再活一次也是如此。只是因为她亲娘那个德行,从前她根本不敢去想。
现在抱着林琳,邓秀宁竟然有一种想喊她妈的冲动。
只是到底,那个字眼卡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好说:“没……没关系的,咱们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就算是一家人,也要好好谢谢你!不仅是因为我自己,还为妞妞和小虎,他们还那么小,如果天天看到我这个当妈的,被拉出去批*斗之类的,还不知道会有多害怕恐慌呢!”
邓秀宁看了看正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的妹妹,还有一旁浑然不觉的弟弟,心里也更觉得温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儿。
对家里其他人,林琳也是一次又一次夸奖邓秀宁的厉害和聪明,知道找到对方的痛点予以还击,甚至差点将反*革命的帽子,给重新扣了回去。
邓奎先听说后,也将邓秀宁狠狠地夸了一顿,说:“你做得很好,守护住了咱们家的安宁。咱们一家人,就是要互相保护,共同进退!”
倒是蔡解放挤眉弄眼的:“秀宁,没瞧出来啊,你反倒比他们那些人还能熟练运用语录。”
邓秀宁有些骄傲地扬扬头:“那是当然!要知道我可是从四岁就开始读《毛选》的人!到现在,也快十年了呢!”
邓奎先也笑着说:“让你读《毛选》,也没想到你会用到这个地方。”
邓秀宁说:“那没办法,那种时候,除了毛*主席的话,谁的话都不管用了。而且我觉得这样完全没问题,我的行为,完全贯穿了毛*主席传达的精神和指示,要和立场坚定的战友站在一起,要维护革命同志的团结稳定!”
于是,大家又被她逗得笑了起来。
至于邓秀宁滚了一身泥土的事儿,家里没有一个人责备的。
但是同样的事情,放在吴二妮身上就不同了。
在邓秀宁这儿,吃了一个大亏后,吴二妮飞似的跑回了家,没多想,就自己去换了衣服,然后把脱下来的脏衣服赶紧洗了。
她本想趁着她妈还没回来的时候,就把衣服洗干净晾起来,如果她妈记性不好,也不太会注意到这件事,说不定就能逃过一劫了。
没想到她正洗了一半的时候,她妈就从外头回来了。
第一眼看到吴二妮在洗衣服的时候,她没说什么,等她突然发现,那一盆子水都是泥水,而吴二妮洗的衣服正是她自己的时候,她妈立马就激动地骂了起来:“你这个死妮子!又疯到哪里去了?啊!弄了这么一身泥,是嫌家里的肥皂多了是不是?”
说着,就揪起吴二妮的耳朵拧了起来。
吴二妮被拧得十分痛,忍不住吱哩哇啦地叫了起来:“妈!好疼!放开我!”
听到动静的兄弟们立马都跑出来看热闹,但是他们没有一个帮着劝劝妈妈的,一个个都乐的看热闹。
还有人火上添油说:“妈!她刚刚回来就是一身泥,还不知道去哪里打滚了!没洗澡的,估计头发里面也都是泥!”
她妈一听,立马抓着吴二妮的头发扯了过去,仔细看了看她的头发里,果然都是细细的尘土,和小土颗粒。
“你……你这一天不打不得劲的死妮子!看我不抽死你!”
说着,她妈就伸手操起了院子里的扫帚,对着吴二妮狠狠地抽打了起来:“我平时怎么教你的?让你作为女孩子,要爱干净点,要讲卫生,你怎么做的?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是不是!眼里没我这个妈了是不是?!”
吴二妮不敢跑也不敢多,一边哭着一边说:“没有!妈!我没有!”
“没有?那你这一身的泥哪来的?学猪在泥里打滚了?!”
她妈一边狠狠地抽着,吴二妮身上就出现了一道道红色的痕迹,吴二妮就哭得更加厉害了。
这喧闹的声音,把周围的邻居都吸引了过来,都看着院子里的吴二妮挨打。
也没有人出声劝,邻居们都习惯了,这吴家是越劝就打孩子越厉害,还不如不劝,劝得人家打得更厉害,着实是太造孽了。
吴二妮她妈问她怎么弄了一身泥,吴二妮打死都不敢说,只敢哭喊着求饶,但是她还有看她挨打怕不够狠的兄弟,立马替她回答说:“她带着一群人,去了邓秀宁家,要批*斗林老师呢!那一身泥,可能是在邓家的院子里滚的!”
吴二妮的兄弟,见她天天带着一群小孩子,在驻地呼来喝去的,好不威风,早就有些看不惯了。
以前吴二妮也只是小打小闹,所以他们也没什么告状的机会,这次去邓家闹事,倒是个契机。
吴二妮她妈一听,勃然色变,立马打吴二妮打得更厉害了:“我让你瞎闹!我让你瞎闹!”
而她兄弟的话,也引起了邻居们的议论,大多是不怎么好听的话。
吴二妮那么做,是要针对谁呢?是报私仇,还是要搞破坏啊?
驻地本来就敏感,有点事儿,大家就都忍不住紧张。现在倒好,吴二妮主动去搅事了。
之前,吴二妮带着那群孩子瞎闹的时候,大人们觉得没什么关系,因为都是小孩子过家家式地喊口号之类的,并没有做十分过分的事情。
但是当她们针对某一个人下手的时候,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今天她们可以针对林老师下手,谁知道明天她们会针对谁呢?
关系到自家利益的事情,邻居们都想得到这层,再看吴二妮和吴家的眼神,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而对于吴二妮她妈来说,这已经不仅仅是丢面子的事情了,而是关系到他们家能不能在这驻地上待下去,会不会影响到吴营长前程的事情了。
想到这些,吴二妮她妈也是冷汗涔涔,对吴二妮下手也就更狠了,几乎是往死里打,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表明他们的态度,他们是不赞成吴二妮的做法的!
这一次,吴二妮挨的打,比以往的都要严重。
李晓红去找邓秀宁的时候,把吴二妮挨打的事情,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一遍。
“刚开始我也看着挺高兴的,谁叫她瞎闹,竟然想闹林老师!”李晓红一副十分愤慨的样子。实际上,除了这个原因,还因为吴二妮在红小兵中太有威望,这就让李晓红没什么存在感了,所以她也很不高兴看到吴二妮风光地呼来喝去的样子。
“后来,我越看越害怕,吴二妮身上都出了好多血了,她妈还没停手,吴二妮喊都喊不出来了,要不是她妈被人拦下来了,我怀疑她真的会被打死去!”李晓红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说。
邓秀宁只默默地听着,没说一句话。
李晓红见她没反应,忍不住问:“嗳!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邓秀宁说:“我听了啊,就是吴二妮被她妈打得很惨,几乎要打死了嘛!这有什么稀奇的?”
吴二妮被家里打,已经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了。
“你有没有觉得高兴之类的?”李晓红期待地问。
邓秀宁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没什么感觉,我已经把她打了一顿,出了气了,她妈打她,就和我关系不大了。”
李晓红见邓秀宁确实情绪没什么波动,便相信了她说的是真的,忍不住说:“你说为什么她妈这次下手那么狠啊?以前虽然也打她,可是没打得这么厉害啊!”
邓秀宁说:“因为最近情况很紧张啊!我爹和你爸,估计很快就要被派去前线了。”
前年老美竟然攻击到了本土,导致全军上下一直枕戈待旦,严阵以待。
去年的时候,越南以胡志明为代表的势力终于熬不住美国和他的代理人的进攻了,向中国求了援,而毛*主席也做出了无私援助的决定。
这个无私,是因为,如果越南真的被美国控制,那么南边对中国来说,则会有一个极大的安全隐患,就好像有一条毒蛇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中国致命的一口。
所以,就算是不要越南的偿还,也要对他们进行大力援助。
在做出对越南进行无私援助的决定后,全军上下,特别是他们这些就驻扎在边疆附近的部队,就一直在等候着上面的调遣,随时都可能发兵越南。
当初他们屯兵于此,就是在等着这个时候。
如今的驻地,简直是一点小动静就能引起巨大的反应。为了保证上下都能一心对外,部队上下都争取保持着现状,特别是后方的后勤以及家属们。
而吴二妮这种要闹革命的行为,简直是想切断她爸的前程。她要是真闹成了,上头还要考虑她的这种行为,是不是受了她爸的影响或者指使,甚至要怀疑是不是间*谍行为,故意在这关键时刻来扰乱军心。
邓秀宁没和李晓红详细说,但是李晓红也知道,现在都是以前线为重,不能出其他的岔子的。
见邓秀宁那副怏怏不乐的样子,李晓红终于有些回过味来了,问:“你是不是担心你爹上前线很危险啊?”
邓秀宁说:“当然担心了,难道你不担心你爸啊?”
李晓红说:“我也担心,只是担心也没用嘛。”
有点心虚的样子,估计也没担心多少。
邓秀宁倒是知道,她向来是有些没心没肺的,所以也没和她计较这些。
“除了我爹要上前线,蔡解放也要走了。”邓秀宁叹息着说。
李晓红这才反应大了起来:“什么?他要去哪里?总不会也去前线吧?”
邓秀宁忍不住翻白眼:“就算是他想,他家里还不乐意呢!他是要回去了!”
“回哪里去?”李晓红激动地问。
邓秀宁说:“当然是回他爸妈那里去了。他爸妈见他在这儿,读书也没得读,正事也没得干,就想让他回去了。”
“那……那……那他还回来吗?”李晓红焦急得很,好像生怕不知道她对人家有意思似得。
邓秀宁说:“我哪知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问他?”
邓秀宁猜着,他是不会来了,蔡政委给他和邓奎先分别来了信。写给邓奎先的,主要是感谢他和家人,这几年对蔡解放的照顾。而写给蔡解放的,则是说,要安排他回去读书。
蔡解放收到信以后,也没瞒着邓家人,直接把信给邓奎先看了。
邓奎先读完信以后,说:“挺好的,你爸安排你去军校呢。”
蔡解放嗯了一声,补充说:“他说如果我表现好,身体检查也过关的话,还有可能进空军。”
朱凤英不太懂这些,只问:“那是个好前程不?”
邓奎先笑了,说:“娘,蔡政委安排的,当然是有好前程的。只是空军的训练,比一般的兵要辛苦许多,解放你能受得了吗?”
蔡解放点头说:“那当然没问题,我之前就打听过空军的训练项目和方式,自己也试了试,觉得还行,能承受得来。”
“如果你能入选,到时候你爸的要求会更高的,他不仅会要求你能够达标过关,还要能够成为优秀,你会不会怕?”
蔡解放说:“如果能去入选,当然要争取优秀了,不能当优秀,就没机会摸飞机,那我干脆早早放弃,找别的路子好了。”
听完蔡解放的话,邓奎先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小子,不愧是政委的儿子,你爸也是有这样一股气势,就让人觉得什么都能让他给办成,相信你也不会差的。”
蔡解放露出笑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叔叔夸奖。”
蔡解放要回去奔前程,为他高兴的,是邓奎先这样的男人,但是家里的女人们就伤感多了。
邓奎先要去前线了,现在蔡解放也要走了,这样一下子就是走了两个人,更加觉得不舍和难受了。
蔡政委没有给蔡解放规定回去的日子,但是也要求他尽快。
所以蔡解放也不敢多逗留,一直在收拾着行装。
只是,还没到他出发时,上头突然来了命令,邓奎先也就随着部队先开拔,去了越南的前线了。
送部队出征的时候,驻地所有的家属都聚集到了大马路边,看着一辆一辆军绿色卡车,将一车一车的士兵拉走了。
车上的人,戴着红花,红着眼睛敬礼,路边的人,虽然在敲着锣打着鼓,用最热烈的方式欢送他们,可是心里是不舍和难过的,是担心和害怕的。
虽然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但是真的到了以后,大家也没有办法轻松地送别他们。
这段时间,整个驻地都盘亘着低气压,大娘大婶们都没心思坐在一起唠嗑了,都是买完菜就各自回家了。
蔡解放见大家如此,也就打算缓两天再走。
不过,就算是再缓,也是要走的,所以邓秀宁高兴不起来。
从小到大,她就和蔡解放这个玩伴玩得最好,最合得来,他在的时候不觉得,他有多重要,可是等到他要走了,邓秀宁才觉得没他的日子怕是不怎么好过了。
见邓秀宁耷拉着脑袋,吊着嘴角,蔡解放伸出手,一把把她的嘴角提拉了起来:“别这样丧着嘛,怪难看的。”
邓秀宁说:“高兴不起来。”
蔡解放叹息了一声,说:“你放心好啦,就跟以前一样,就算是咱们远隔千里,也要互相写信,不能断了联系。反正要是咱们联系不到彼此,就还像以前那样,你写信到我大姐家,我写信到你外公家或者大舅家。”
邓秀宁抿着嘴点了点头。
说来奇怪,上次分开了几年,也没有这么不舍得他呀。
“既然我要去军校了,就没法兑现以前和你说的,在大学见了。”
邓秀宁一门心思想读大学,年纪小的时候,蔡解放还说过,要陪着她一起去,到大学里去保护他。
邓秀宁低着头,脚在地上点来点去说:“你读军校也很好啊。”
“哪里好啊?”蔡解放顺嘴问。
邓秀宁眼睛一转,说:“全都是男的,没有女的,岂不是好?”
蔡解放露出奇异的表情:“你是怕我……”
“我才不怕呢!”邓秀宁想都没想就反驳说。
“我还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你不怕?”蔡解放笑眯眯地看着她说。
邓秀宁瞥见他的笑容,更加不好意思了,干脆掉了个头说:“我天不怕地不怕,还能怕你做什么?”
尽管她背转了身,但是她那红的快要滴血的耳朵,暴露了她的心思。
蔡解放也没有想到,现在的邓秀宁,比小时候还好玩一些了,小时候可是没法逗的,一本正经的样子,完全没法开玩笑的。
尽管邓秀宁没有说出来,但蔡解放也大致明白了她的想法,顿时也高兴了起来。
就在蔡解放琢磨着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李晓红咋咋呼呼地冲了进来:“解放哥,解放哥我能和你说点话吗?”
蔡解放有点懵:“你要说什么?”
李晓红喘着气,看向邓秀宁说:“我想单独和你说!”
“什么话不能就在这儿说?”蔡解放问。
李晓红顿时急了,跺着脚说:“哎呀!就要和你单独说,不能让别人听到!”
邓秀宁旖旎的心思已经散了,见李晓红那猴急的样子,便推了蔡解放一把,说:“人家要单独和你说,你就去呗!难道她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蔡解放还没来得及辩解或者说些什么,就被两个人女孩子一个推一个拉,给弄出了门。
看着两个人站在院子里,站在菜地那边,邓秀宁就有些好奇两个人会说什么。
可是她又不想去偷听,那样好像自己挺不自信似得,或者太在意蔡解放了。
李晓红要说什么,邓秀宁也能猜到一些,毕竟她之前傻得心思都没怎么遮掩的。
果然,就在黄瓜架旁边,李晓红紧张地捋了捋头发,说:“解……解放哥……”
蔡解放问:“你要说什么?”
李晓红似乎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才说:“我……我之前来你们家,来送东西,其实是我爸妈的主意,他们让我来送的。”
突然提起几年前的事情,蔡解放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还是耐心地说:“这样啊?我知道了,然后呢?”
“那是因为,他们知道你是谁,知道你爸是蔡政委,是个很大的官,所以想和你拉好关系。”李晓红直接把她爸妈的目的给抖了出来。
这点邓家人也猜到了一点,所以蔡解放也不意外,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是……可是你好像没有很大的反应,于是……于是他们有了别的想法。”
说到这里,李晓红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这后面的话,让她这样一个小姑娘说出来,其实还挺难为情的。
可是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她也不可能把后半截吞下去了。
于是她一咬牙,一闭眼,干脆一气儿全都说了出来:“他们想让我接近你,培养一下感情,最好是让你喜欢上我,以后你就可能会和我结婚,然后我家就和你家攀上关系了。我刚开始觉得很不好意思,觉得那样做很不要脸,可是我现在已经喜欢上你了!”
这下轮到蔡解放懵了:“啊?”
他没想到,这背后送菜和上门读书请教的事情背后,还有那么多小九九。
李晓红的爸妈想的也太远了吧?
蔡解放自动忽视掉了李晓红最后那句话。
平时邓秀宁时不时拿李晓红和他开玩笑,他都被邓秀宁磨成了厚脸皮了。
蔡解放虽然没经历过什么感情的事儿,可是人又不笨,又有邓秀宁这个捣乱的,李晓红对他有意思的事儿,他早就知晓了。
只是他看李晓红吧,完全没有那种感觉,更觉得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居,连妹妹都算不上。
他的妹妹,只有邓秀宁一个。
李晓红一口气说完,脸已经红成了红苹果。以她内敛又内向的性格,竟然敢当着蔡解放说这些话,已经是非常突破她的极限了。
见蔡解放没什么反应,李晓红十分失望,忍不住追问:“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蔡解放说:“我知道了。”
“然后呢?”李晓红又问。
估计是趁着胆子还大,赶紧再问问,别等到胆气没了,又后悔没问明白。
蔡解放说:“我的意思是,我早就知道了。我总不能说,不许你喜欢我吧?”
李晓红顿时语塞,好像是这么回事啊。
可是,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蔡解放挠了挠头,想了想也没有别的什么想说的了,便说:“我就要走了,这些年也感谢你家送来的东西,现在正式给你道个别吧!李晓红再见了。”
李晓红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蔡解放走了。
她有些没回过神来是因为,蔡解放太镇定了,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蔡解放回到屋里,邓秀宁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问了。
李晓红那个没什么心眼的傻丫头,估计也没什么好和他说的。
倒是蔡解放主动说:“李晓红说她之前送东西,都是她爸妈的安排。还想让她接近我,和我发生感情,以后好和我结婚。”
那语气,简直是和说明天又要下雨一样。
邓秀宁心里突然就轻松了,也忍不住带出了笑意来,问:“然后呢?她告诉你这些,是因为喜欢上你了吧?那你答应她了没?”
蔡解放说:“答应她什么呀?”
邓秀宁一想,是啊,李晓红又没说什么别的,只是把她的心思坦白了而已,让蔡解放去答应人家什么呢?
这两个人的交往,都是在邓秀宁眼皮子地下进行的,好些时候,邓秀宁都成了李晓红来看蔡解放的借口。
所以对于他们两的事儿,邓秀宁一清二楚。
要说起来,李晓红和她,比和蔡解放还要熟络不少,虽然邓秀宁不想承认,但李晓红也确实算得上是她说得上话的朋友了。
如果,李晓红长得好看一些,至少比邓秀宁好看一些,再聪明一些,会来事一些,说不定还真有希望。
可是李晓红是个内向却有些藏不住心思的,而且心思又简单,蔡解放对她自然也生不出什么想法来。
想明白这些,邓秀宁倒是忍不住笑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蔡解放去火车站的时候,是邓奎先和后勤说了的,直接送到车站去的。而这一次,不仅是邓秀宁去了,朱凤英和林琳,带着两个小的也上了车,一起送蔡解放去了火车站。
坐在车上,朱凤英就忍不住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蔡解放虽然不是她的亲孙子,但也是她喂大的,小时候常在她家吃饭,还常夸她做饭好吃来着。
蔡解放的亲外婆,都没和蔡解放相处这么长时间。
“奶奶,你哭什么?”邓秀宁给她擦眼泪说,“你这就像送亲孙子去读大学似得,没什么好哭的。”
蔡解放也回过头来,说:“是啊,奶奶,我以后还会回来看你的。”
朱凤英说:“我就是担心你,以后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个儿,吃饭要吃饱,要趁热,穿衣也要注意增减,那边可比这儿冷多了。”
真是越说越难受。
“我晓得的。要有个好身体能承受住高强度的训练,肯定是要吃好穿好的。要是你不放心,到时候我把我的情况写在信里,让秀宁念给你听。”
朱凤英一边点头一边抹眼泪,嘴里念叨:“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或许是这些天,已经把难过的情绪给用完了,邓秀宁看着背着行囊的蔡解放,反而没什么难过的感觉了。
她抬头看了看蔡解放,又捏了捏他的手臂,说:“比来的时候,高大健壮了不少,我家也能给蔡伯伯和娄阿姨交差了。”
读高中的这两年,正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生长发育最快的时候。相对于刚来的时候,蔡解放长高了,长壮了,皮肤也黑了不少。
蔡解放笑了笑,说:“都是你们家照顾的好。”
为了让两个孩子在学校能吃好,朱凤英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邓秀宁点了点头,说:“记得写信,常联系。”
蔡解放点头。
其他的没什么要交代的,那些叮嘱的话,在家里就说的差不多了。
眼看着蔡解放的眼眶有些红了,邓秀宁也感觉眼睛有些酸酸的,她说:“咱们都这么大了,就像个大人一样告别吧。”
蔡解放忍住了眼泪,说:“那你等我。”
邓秀宁眨了眨眼睛,问:“等你做什么?”
蔡解放却没有回答,只突然张开双臂,轻轻抱了抱邓秀宁,又冲其他人点了点头,然后提起行礼,上车去了。
邓秀宁不知道,蔡解放在她身后,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娶你。”
喷吐着烟雾的火车,鸣着笛驶出了火车站,除了还不懂事的小虎弟弟,兴奋地张着手,要去抓开走的火车,其他的人都被伤感淹没着。
回到家里,果然觉得家里空旷了许多,也安静了许多,明明他们两个人,都不是爱闹腾的。
没想到,在送走了两个人不久,一直以来,身体康健的朱凤英,突然就病倒了。
除了邓秀宁和林琳,家里都是小的,两个人只好一边看着小的做着家务,还一边照顾着生病的朱凤英。
朱凤英还不肯在医院躺着,只想回去。
邓秀宁说:“奶奶,你这身体还虚着呢!医生说了可能会有反复,所以你还是别急着出院了,咱们乖乖养病啊!”
朱凤英咳嗽了两声,说:“我觉得我这病啊,就是想你爹想的,他这一去,我就比以前更担心了。”
邓秀宁把她摁倒在床上,又给她盖好了薄被,说:“这是正常的,以前他是光杆一个,除了我这个闺女,没别的可以惦记的。现在他还有了感情好的媳妇,有了两个年幼的孩子,你不担心才奇怪呢!”
之前邓奎先去参加解放战争,去朝鲜战场的时候,朱凤英还能极快地接受他可能阵亡的事实,可是年纪越大,越不能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也越加担心他身后的孩子和媳妇。
牵念多了,自然就更加害怕了。
朱凤英一想,确实也是那么道理,今时不同往日,她儿子正值壮年,又在上升期,家庭事业都欣欣向荣的时候,她当然恨不得自己能替他去见阎王爷了。
邓秀宁又说:“所以啊,你要尽快养好身体,我爹这大后方,还要你来坐镇呢!就不说我了,就妞妞和小虎吧,他们两老觉得我和阿姨做的饭不如你做的好吃,天天都问我们,奶奶什么时候回家做饭饭。你要是不好好养着,尽快好起来,两个小的都要瘦了。”
老人家最惦记的,当然还是自己的年纪尚幼的孙儿们了。
邓秀宁现在大了,虽然依旧是她孙子辈中排第一的,但平时生活里,朱凤英更多的是照顾更小的孩子。
大约是邓秀宁这样的话起了作用,朱凤英也确实老老实实的不闹着要回家了,一直在医院住着。
一直住了大约半个月,才恢复得差不多了,出院回了家。
这么一通忙乱下来,一家子人都没什么心情去伤感难过了,这心竟然也就这样静了下来。
生活恢复了往日的样子,病好了的朱凤英,依旧声音洪亮,脚下生风,没什么老态的样子,邓秀宁和林琳也才悄悄地放下了一颗心。
毕竟朱凤英都六十多了,年轻时又吃了不少苦,身体底子怕是亏了不少的,就怕她病一场就不如从前了。
没别的事情可以做,邓秀宁就在家学习。
蔡解放弄了套高中的教材给邓秀宁,她就在林琳的帮助下,自己慢慢学着高中的知识。
有时候邓秀宁学到晚上十点十一点,林琳也心疼她,便劝说:“秀宁,你也不用这般用功,我打听过了,以后大学还是要开课的,只是不再是考试上大学了,而是推荐上大学。以你爹的能力,给你弄个名额不难的。”
上大学的规矩变了,就是按照工农兵的分类去推荐上大学,参加的考试也比高考简单。过了考试,就能去读大学,读完出来,又会被分配工作。
邓奎先是部队的,那他的孩子当然也是部队子弟,就是以兵的身份上大学,读完大学出来,大概率也会分到这个体系内。
林琳盘算着,有邓奎先保驾护航,再加上和蔡政委以及邓奎先其他战友的关系,要让邓秀宁以后舒舒服服的,也不难。
所以,邓秀宁完全不用这样辛苦地读书。
邓秀宁说:“阿姨,咱们部队推荐上去的人,是不是大多读机械之类的理工科专业?”
林琳点了点头,不过又补充说:“还有其他的发报接线之类的专业,学起来也简单,你肯定能行。”
邓秀宁摇头:“你说的这些都太简单,以后肯定会被淘汰的,电话有个接线员多不方便,不如直接通话来得快又保密性强。以后的技术肯定会解决这个问题的。所以这个职位将来会被淘汰掉。其他的简单工作同理,所以我不想学这样的专业。”
“理工科你不感兴趣?”
邓秀宁挠了挠头,说:“是不太擅长。现在看我考的分数还不错,但实际上我能感觉到,我学习那类知识,比学文史类要慢多了。”
林琳也说:“倒也是,女孩子总不能学个机械,然后跑去修坦克大炮之类的。”
邓秀宁无奈笑道:“要是我能行,我倒是乐意啊!可惜我觉得我不太在行。”
“你要愿意学,肯定没问题,你有那种钻研的精神,完全不用担心学不会。只是要成为顶尖的就很难了。所以你想学什么呢?”林琳问。
邓秀宁叹了口气,说:“我想上的专业,部队推送的人学校怕是不会分过去。我思来想去,还是自己考吧,我担心我将来会后悔。”
林琳吃惊地说:“但是现在大学不能考了啊!”
邓秀宁说:“我相信有一天,它会恢复高考的。现在的方式,有着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有许多可以人为操纵的空间,咱们是社会主义社会,可不是追求特权的国家,所以我坚信,考试最后还是会恢复的!”
有这个方面的记忆,邓秀宁才会如此肯定的。
林琳依旧有些担心,说:“恢复是可能恢复,但是万一要很多年以后呢?难道你也要等到白发苍苍的时候吗?”
邓秀宁笑了,说:“阿姨你放心,不会等那么久的!”
看到邓秀宁肯定的样子,林琳就莫名觉得她说的应该是真的。
“你做的决定,我当然支持你,只是希望你不要太拼了,熬坏了身体就不好了。”
邓秀宁也乖乖收起了书,说:“我知道了,阿姨,你快回去睡吧,不然小虎醒来找不到你,又要哭了。”
林琳自己也惦记孩子,就没多说什么,转身回房间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早就完成了,结果一直被审核锁住,没法替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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