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龙看着江皓如此决绝的样子,心里头的不舒服更是被极速放大。
情绪发酵起来,整个人多少会失去理智。
江皓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刚刚结清的发票,刘总的尾款已经在前些天到账了。
“刘总的这一单已经结了,口碑受损我是有预估的,但对比起失去一个合作这么久的老客户,我只能选择这样。”
江皓知道陈龙还是会觉得他没有远见,但他只想尽力去完成订单,而且足部揉茶也是保质保量,在现在的观感上是有瑕疵,但他觉得大家如此纠结未免有些过往矫正了。
又或者,陈龙是带着上次还没消化的情绪跟他在对峙。
陈龙第一次觉得江皓越来越陌生,这种陌生来自于他无形中透出来的那种强势。
从采茶队到出走芳村,直到在制茶厂相遇相识,一直合作至今,陈龙都认为江皓是一个非常理性又随和的人,虽然在技术上会有相应的要求,但他都能理解,毕竟那是工作。
但强势的东西,他一直认为江皓身上是没有的。
可自上次关于制茶厂和茶庄未来的定位问题,很明显江皓就似乎一直过不去。其实陈龙也找了很多身边的叔伯去分析这个方向,可得到的答案依然是过于冒险。
制茶厂是他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并没有受到陈氏家族的帮助和干扰,所以陈龙尤其珍惜,江皓为他闯过了艰难期,他很感激,但不意味着整个茶厂和品牌他都要冒险赔上。
陈龙思索了许久,听着江皓话里话外的坚持和倔强,便决定不再僵持。
“这么多年来,我们合作一直都没问题,但最近我们的理念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分歧,可能就是缘分到了。”
陈龙从愤怒变成了无奈,他和江皓,可以跨过艰难的生存期,可以抵挡外来的攻击,更能保持高度一致面对难关。但在这样寻求发展的上升期,他们却无法再同行。
“那就分开吧。勉强下去,大家都不好发展。”
陈龙听到这句话,手心攥
。得有些吃疼都顾不上,拿出大前门烟盒,抽完一根又一根,饶是在茶室这个不大不小的空间里踱来踱去。
“提条件吧。”
掐灭最后一根烟屁股后,陈龙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背对着江皓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不想让江皓看见脸上那股无力和垂头丧气的样子。
“如果可以,我退出茶厂,股份我不要,但茶庄能不能,给我?”
江皓细细想了下,茶厂的价值最大,他不可能也不会问陈龙要,他占据茶厂和茶庄的15%股份,如果拿来抵扣,是可以拿到不小的一笔钱,可是这15%一开始就是陈龙给他的,此时的不欢而散,他也不好意思要求他什么。
陈龙颓丧得转过身,双眸只盯着窗边,外头人来人往,他却只觉内心荒凉无比,一股孤寂泛上心头,一下一下的提醒着他,他们即将分崩离析的事实。
陈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想让江皓看到自己的不舍和为难。
或许是来不及,又或许是不想分析和计较,既然江皓开了口,陈龙便也不想再去细细计算两人之间的利益纠葛。
“茶庄可以给你,品牌是你打起来的,都给你。制茶厂的价值比较高,为了公平起见,我再额外补你5%的股份,再说了,你也需要钱另起炉灶。”
陈龙说完这句话,才有勇气在江皓面前坐下来。
“这样你太亏了。何况一开始,是你给我机会,我才有今天,而且,你帮我还了罗昌平那笔烂账,于公于私,你对我可谓仁至义尽,这5%我不该拿。”
江皓打心底里感激陈龙,他才是真的给了他机会的人,如果不是面临转折的分水岭,他是绝对没想过跟陈龙拆伙,分道扬镳。
可这世上的事情何时又如过他愿呢?
从小北村好不容易有了采茶的营收收入,到后头肖尧卷款潜逃导致采茶队经营困难,找不到肖尧,最后靠着几个订单和在茶滘摆云吞档挣的那点钱撑了过去,回到小北村想要大展拳脚,却又遇到百
。年难得一遇的泥石流。
家乡的顷刻崩塌,只能催促着他们离开熟悉的地方,出走到芳村茶滘。
一件件,一桩桩,何曾与如意二字挂钩呢?
熬过了生存危机,熬过了罗昌平的刻意为难和陷害,熬过了没有容身之所的悲凉,找到了安身立命的地方,找到了为之奋斗的事业,找到了相扶一生的爱人,最后却依旧熬不过意见分歧,熬不过彼此的互不理解,最终只能认命分开,重头再来。
悲凉,挫败。
陈龙看江皓一脸为难,凝重思索的模样。便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故作潇洒的说:“我们谁也别讨价还价了,你现在跟李钰在一起,这么些年了,也该给人名分了,结婚摆酒也得费钱,这个就当我给你们的份子钱。”
江皓听着心里难受,眼里泛起云雾,只能摇摇头似笑非笑的说:“你这份子钱那么厚重,我要是拿了,等你结婚时我可给不起啊。”
虽然字字句句都像是在打趣,但复杂的情绪和离别的愁情就这样在俩人之间缓缓流动着,谁也无法阻止即将到来的分别,可谁也无法对曾经的战友真的口出恶言或者斤斤计较。毕竟那些岁月,是真的相互扶持咬着牙过来的。
陈龙看打哈哈打不过去,只好搬出自己耳熟能详那套。
“既然不能有缘一直合作,这5%就是我的心意,收下吧。我们陈家有家训,凡与人合作者,一不可贪,二不能欺,三不能争。所以,你如果不要这5%股份的钱,那我回去可得让我家老太君给打死。”
江皓听得出陈龙在瞎编,但看着他为了让自己收下这些钱绞尽脑汁,如果再推脱下去,也是对他的另一种折磨,还不如坦荡收下。
“好了,我答应你,我收下。”
还想开口说些什么的陈龙忽然就语塞了,两人对视一眼,看着彼此脸上哭笑不得的神情,忽然就双双笑了起来。
只是,整个空间似乎顷刻变得不一样了,许是风起云涌后的平静,又或许是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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