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光帝不知是有意撑腰还是怎么的,插了一句话道:“父皇说笑了,无论是状元郎还是探花郎,都是朝廷的栋梁之才,说起来也怪朕,心里嘛,还是偏爱了沈爱卿两分,老侯爷有所不满的话,还是来找朕念叨吧,莫要扰了父皇清净。”
崇光帝这话毫不避讳地点出了他对沈文晖的偏爱,只是一时之间,众人也无法分辨清此中真意究竟是发自肺腑,还是仅仅为了同太上皇打擂台呢。
不过,崇光帝随口的一句话,老侯爷不在场自是无法辩解,但郑渊可不能默认了这顶大帽子,赶忙站出来道:
“回皇上,许是祖父他老人家无心之言,却被太上皇记挂到心里头去了,微臣先在这里代祖父谢过太上皇挂念之恩。
不过,微臣与状元郎先前虽是竞争的关系,现下却是同年了,心中亦是敬佩沈兄的人品才学,也想多多学习一二,万万不敢存了质疑的念头。”
要不怎么说是出身勋贵的子弟呢?见多识广总归是有好处的,这不,逐渐可不就养成了这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吗?
郑渊这样说也是无法,给祖父顶多认下一个“无心之言”的名头,总比让旁人说他老人家心中对圣上存了意见,暗指圣上行事不公要好些吧?
因而,郑渊对答的这番话,恨不得将自己的一颗心剖出来,大喊自家绝对没有对圣上有意见,恨不得能够立刻同沈文晖处成哥俩儿好的关系呢,以此来自证清白。
“皇帝每日处理朝中事务已然繁忙,也就是这些老朋友来找朕唠唠家常,才让朕找寻到了些许宽慰,就这么点儿乐趣,皇帝还要剥夺了不成?”太上皇说着爽朗一笑。
他这话听上去像是在同自家儿子开玩笑,若是放在寻常百姓家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这两人?先前太上皇未禅位之时还能好些,如今才叫一个恨不得各占半壁江山呢。
见太上皇非要“装傻充愣”一般,将随时掌握朝中的风吹草动这样宛若监视一般的举动,唤做是老朋友之间的话家常,崇光帝还能再说些什么呢?一抬眼,余光瞥见底下两个年轻人还未起身,保持着方才行礼的姿势呢,赶忙道:
“父皇这话倒是叫朕羞惭难耐了,若是有空朕定然携好酒去看望父皇!两位爱卿也都坐回去吧!今日君臣同乐之际,都不必拘束。”
看着底下一排排年轻的面孔,太上皇那双已然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眯了眯,笑道:“皇帝说得对,诸位爱卿寒窗苦读有了回报乃是一大喜事,朝堂之上又多了这么多栋梁之才,这又是一喜,可不就该乐呵乐呵吗?”
“父皇同朕真是想到一处去了,为着这两大喜事,也该饮一杯才是!既要饮酒,自是不能少了助兴之事,也无需那些歌舞之乐,不若便请诸位各自以今日之盛景来吟诗一首,以此助兴吧?
朕同太上皇此番也算是附庸风雅一回了,便由状元郎先开始吧!”
直接被点到了名字,沈文晖自然是不能推拒,况且,这诗不仅得吟,还必须得有点儿水平才是,否则即便面上不说,心里哪一个不会在嗤笑,状元郎便是这般水准?
一时之间,沈文晖只觉得压力颇大,毕竟,大齐科举是不考诗赋的,而是更重实事,唯一能用到诗赋的怕也就只有各种各样的文会和如今这般的场合了。
或许是因着受现代教育影响颇多,沈文晖自前世起,这吟诗作对的本事可谓是最不开窍的一科了,经过老师程勉的多番感叹“朽木不可雕也”,这才勉强能够入眼。
现下,果不其然,沈文晖思索了没一会儿,便吟了一首还算过得去的诗,对仗工整,也讲究了韵脚,只是显得匠气了些,对比着在贡院门口,后来张贴出来的状元郎考卷上的文章,无疑是逊色了不止一筹的。
最起码,程昱珉离三甲同进士的席位近些,便听见了那边隐隐传来的嗤笑之声,顿时皱了眉,眼神朝着那边瞥去,正巧跟那几人的眼神对上,这才渐渐让对方收了声。
崇光帝却是无奈,本想着状元郎开个好彩头呢,看样子,饶是再有天分的人物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总要有些不擅长的事情,这样一想,不知不觉地,他心里反而平衡了许多,笑道:
“能在短短时间内想出这样一首诗来,可见状元郎不仅文章做得好,于诗赋之上也是有急智的!”圣上金口玉言,一锤定音,底下的人就更不可能说什么了。
太上皇也紧跟着点头,面上颇有几分赞许之色,道:“状元郎的确是一表人才,不知可有婚配啊?”
提到“婚配”二字,崇光帝的心便忍不住提起来了,他这位父皇啊,许是年纪大了,就爱看小辈们一团和乐的戏码,动辄指个婚什么的。
偏偏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指的婚事里头总有几桩凑在一起合不来的,也不知他老人家又是想打什么主意了。
沈文晖赶忙点头,就怕下一秒突然天降一门婚事似的:“承蒙太上皇关心,微臣已有婚约在身,婚期便在约摸一月后了。”
太上皇点了点头,面上的失望之色却是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的:“原来如此,朕本来还想着安平那个丫头婚事还没着落呢,前两天你姑祖母找到我这儿来了,两人年纪倒是也相配。”言语中不乏惋惜之意。
太上皇口中的“安平”指的便是现如今宗亲之中辈分最高的淑惠长公主的孙女了,淑惠长公主是他嫡亲的姑母,跟他关系处得也不错。
只是姑母年轻时守寡,唯一一根独苗儿偏偏身子骨弱,勉强留下小孙女这一只血脉便撒手人寰了,因而,淑惠长公主将这个孙女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就想趁着自己还在的时候,给孙女定下一户门第不用太高、家风好的人家即可。
这不,太上皇看着下头的沈文晖,越看越觉得两个孩子合适,也就越发惋惜,怎么就偏偏定亲了呢?
崇光帝却是一听他家父皇的话,心里顿时急了,脸上却仍旧带着笑意道:“安平表妹年纪还小,也不着急呢,父皇大可同姑祖母一道慢慢寻摸更好的人选。
至于状元郎,朕听闻你同宁平侯府二房嫡长女定了亲事,今日便喜上加喜,为你二人赐婚可好?”
这一出便是崇光帝先前开口承诺过的,沈文晖心里也就有了准备,面上自是一副感激之色:“微臣叩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得不说,为了避免太上皇接着说出什么难以收回的话,崇光帝索性压根儿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圣旨很快地拟好,分别送至沈家和陈家。
且不说沈家人在短短时间内,竟是接二连三地接到圣旨,就好像,今年的圣旨格外不值钱似的,这般微妙的感觉盘绕在心头,让他们作何感想,就是陈家送走了来宣旨的内侍,也是一脸不敢置信。
陈文晟今日恰巧在书房作画,听到有圣旨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还没有梁氏反应得快呢,最起码一群人慌了手脚的时候,还是梁氏站出来稳定大局,指挥下人们摆香案这些的。
当然,内侍走了之后,面对着自家人,梁氏也就不再强撑方才那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了:“这怎么突然地,圣上竟会关注到咱们家最近的喜事,甚至还为此下了圣旨赐婚呢?”
“莫不是,大哥进宫的时候顺带提了一嘴?”陈文晟首先提出来了这个假设,可不须梁氏多说,他自己便先否定了:“不可能不可能!最近也没听说大哥有进宫啊,况且,有这么个机会,大哥怎么可能为着咱们闺女开口呢?”
这倒不是陈文晟真的愿意将人心想得有多么不堪,只是尽管他和大哥——现在的宁平侯府当家人、被唤做“侯爷”的,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可是呢,人都是分亲疏远近的,对他而言也是如此。
大哥自己膝下儿女双全的,若是有这样添了脸面的好事,怎么可能会绕过自己的骨肉,反过头来去挂念着隔房的侄女呢?
若是侯府当家的还是他父亲倒还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为着婧姝开口不为过,可根据他的了解,自家大哥可不是那般大公无私的人呢。
陈婧姝作为圣旨里头指名道姓提到的人,自是在场接了圣旨的,起先还未反应过来,可转念一想到今日是什么日子,也就大概明白了,现下看着爹娘灯下黑的模样,就是没有往那个最不可能的可能性上头去猜想,登时笑了:
“阿爹阿娘可是忘了?今日乃是琼林宴,沈公子作为状元郎,自是要出席的,想必此次也同往年一样,圣上是在场的吧。”
这话简直说得不能再清楚明白些了,梁氏摩挲着这份明黄色圣旨的动作顿时一滞:“你是说,耀之?这不大可能吧,他还是个未曾正式当职的人呢,怎么可能在圣上跟前有了这样大的体面?”
梁氏也不是没见识的人,只是出嫁以后,宁平侯府只是虚爵,同太上皇之间的关系也就是面子上的不咸不淡罢了,连大房都没接到过的圣旨,怎么可能专门砸到二房头上呢?因而也就重视了些。
可陈文晟顺着闺女的思路一想,嘿,还真是:“可除了咱们家女婿,还能有谁求下来这道赐婚圣旨啊?先不说这些了,总归是体面,大方接着便是了。”
或许是因着娇养到这么大的宝贝闺女一朝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了,陈文晟心里头总是对沈文晖还有几分别扭劲儿,如今可倒好,无须梁氏再念叨,他自己便张口闭口“女婿”地喊上了。
陈婧姝听着,只觉得再没有比像现在这样更高兴的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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