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亮了, 阳光照在陈婧姝的侧脸上, 令她激动得晃着沈文晖的手:“看!日出!我们等到了。”
两人侧着头看过去, 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地升起来, 这是一幅他们都从未见过的美景,也必将被他们永远铭记在心。
虽然看不到陈婧姝的正脸,可光是听着她的声音,沈文晖便能想象得出来那溢于言表的激动之色, 声音里不自觉地似乎哽住了些什么东西:“对, 是日出呀!”
不管有多么不舍,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两人还是要下山了, 只不过, 似乎在无形之间,心与心之间的距离确是靠得更近了些。
回到庄子上,王管事的妻子方氏已经将早饭备好,只是在饭堂里, 沈文晖却是只见到了邵璟一人。
“咦, 怎么不见嫂夫人和侄儿侄女呢?”沈文晖疑惑道。
念及还有陈婧姝这个姑娘家在场,邵璟轻咳一声:“两个孩子还要睡会儿再起来,至于你嫂子,昨日舟车劳顿的, 她便乏了些。”
瞥见他脸上略显古怪的神色,沈文晖这才似乎反应过来了,面上也有几分不自在, 只是被很好地掩饰住了:“原来如此,那嫂夫人便多休息吧,莫要累着,用过早饭小弟便与陈姑娘告辞了。”
邵璟忙劝道:“可是这庄子上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耀之尽管说,虽说粗茶淡饭简陋了些,可也别有一番野趣不是吗?莫非是为兄招待不周,耀之这才急着走的?”
邵璟说这话时自己也有几分心虚,本是喊两人过来庄子上做客,可他却忙着和夫人享受这难得的欢愉时光,反倒把两位客人撇到一边去了。
虽然心中隐隐觉得沈文晖不会介怀,可自小学的孔孟之道却告诉他君子的待人接物之礼可不是这样的。
沈文晖摆手道:“世瑜兄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来这庄子上一趟见到了京中不常有的田园美景,可谓是不虚此行,小弟感谢兄长还来不及呢,又怎会介怀?”
邵璟皱眉道:“那耀之何不再多留几日?两个孩子还未好生与你亲近亲近呢,昨晚小梨子还抱着我说,喜欢你这个长相俊美的叔叔呢。”
沈文晖失笑:“那便多谢侄女抬爱了!不过一来陈姑娘毕竟不方便在外久留,否则我家岳父岳母怕是不会轻饶我,二来,估摸着我家老师也该回京了,小弟也该收心准备应对老师的考校了。”
沈文晖话已说到如此地步,邵璟也不好再相劝久留,只好道:“既如此,那为兄便不说什么了,此行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下次再给你补上。待会儿吃过饭后,我让车夫送你们回城。”
来的时候便是坐的邵璟派的两辆马车,二人要回城自然也只能靠邵璟,沈文晖也不愿再多说别的客气话了,便道:“那小弟多谢世瑜兄了,日后有机会仍邀兄长一同出游。”
邵璟微微一笑,点点头,便不再说什么,从头到尾,守礼地并未多看陈婧姝一眼,陈婧姝则亦是如此,他们之间的纽带仅限于沈文晖这个人,除此之外,不便再有其他干系了,这方是为人做事的分寸。
邵璟派了一辆马车把他们送回城中的,沈文晖便让车夫先驶去了陈家。
“姐姐!你回来啦!”帆哥儿正好开了门,一眼便见到了还是昨日离家时那身衣裙的姐姐。
他身后紧跟着出来的便是梁氏,一眼看过去,闺女可算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先松了半口气,接下来一扫细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别的倒还好说,只是那雪白的衣角处已经沾上了结成块儿的泥渍,与昨日光鲜亮丽出门去的漂亮姑娘简直判若两人,显得灰头土脸的。
梁氏自认为也算是名门闺秀出身,教养出来的闺女并不比那些大家族的嫡长女仪态风姿差半分,却没想到只是出去这满打满算加上一个晚上的一日,闺女便如此模样地回来了。
虽说她不大重视那些面子功夫,并不一定苛求自己的儿女必须要做这京中上层圈子里的佼佼者,可一下子乖乖巧巧的女儿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心理落差着实大得,她一时间有些接受无能啊!
瞥见自家阿娘有几分不敢置信的目光,陈婧姝难得地有几分紧张,生怕她说出些什么不大好听的话来,赶忙道:“沈公子,我已经到家了,不若你也先回去好生休整一番吧?”
沈文晖点点头,又对着梁氏行了一礼道:“岳母大人,今日过于匆忙,衣冠不整,小婿便不进门了,来日再来登门拜访!”
念及这是女儿未来的夫婿,梁氏忍了又忍,面色不大好看,却终究没说出什么话来,只是对着沈文晖点一点头。
只有年纪还小的帆哥儿,怕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大人之间的暗流潮涌,还笑着向沈文晖挥挥手道:“姐夫再见!改日再来看我啊。”
沈文晖对着他笑着点点头,便坐进了车里,车夫扬起鞭子,马车便转了个弯,又向着沈家的方向去了。
家门口再无外人,只是梁氏也不愿在外头盘问女儿,便不动声色地道:“回家慢慢说吧。”帆哥儿还有几分闷闷不乐的样子,眼见着可以出门玩耍的机会,便又这么白白地溜走了。
陈婧姝则是心里忐忑不安,却又亦步亦趋地跟在梁氏后头,她是了解阿娘的,若是她当场发作出来也便罢了,最怕的就是这样无形之中给人以压力的盘问了。
正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再是心里紧张,陈婧姝还是硬着头皮跟着梁氏走进了厅堂,一进来便听着梁氏道:“跪下!”
陈婧姝也不问原因,便一声不吭地跪在了地上,帆哥儿虽不知道母亲为何突然如此严厉,却也是禁了声。
只是怕地上凉,也不知小小的人儿蹬蹬蹬地跑出去从哪里翻腾出来了一个蒲团,许是年代久了,上头还积了些灰尘,拉过来放在姐姐旁边。
不说陈婧姝被他这番动作弄得险些心化成了一滩软水,就是梁氏也险些绷不住脸上严肃的神色,不知不觉地,厅堂里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就被这么缓和了。
见她还是不动,梁氏没好气地道:“垫着吧,地上凉,对姑娘家身子不好,我又不是后娘!”陈婧姝这才听话地垫上了蒲团。
“说说吧,怎么回事?昨晚没回来也就罢了,耀之先前跟我们也算是打过招呼了,这衣服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庄子上下地干活去了呢。”
陈婧姝听着母亲的语气已经转向平和了,老老实实地道:“今日大早我们去爬山看日出了,那山间小路有些泥泞,衣服拖着便不自觉地弄脏了。”
梁氏不自觉地有些头疼:“什么?你们二人还去爬山了?这山路难走,又格外险峻,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你让我跟你阿爹怎么办?再说,我允你同耀之好好相处培养感情,有允许你去做爬山这么危险的事情吗?”
陈婧姝原本还以为母亲会更加关注她一宿未归的事情呢,没想到却是她去爬山的事情,经母亲一说,似乎也隐约觉得阿娘言之有理,认错道:“阿娘,不会再有下次了。”
陈婧姝自小也没犯过什么错误,更不至于到了罚跪的地步,侯府中几位姑娘一同上学堂,她虽志不在此,可无论是功课、琴棋书画、女红却都算得上出挑。
她是姑娘家,陈文晟难免偏疼些,加上因着是第一个孙女,格外得侯夫人杨氏的喜爱,即使偶有小错,有丈夫和婆婆这两座大靠山,梁氏也没怎么罚过她。
此刻看着她老老实实地跪在下首,又是真心认错了,即使此刻没有丈夫和婆婆在跟前拦着,梁氏的心也早就软了。
轻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道:“阿娘不是不让你同耀之多处处,只是一来你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二来你俩毕竟还未成婚,莫要一下子太满,给自己也要留几分余地。”
梁氏这话可以说是全心全意为女儿打算了,这世道对女子苛刻,女儿家总得多少矜持些,太过上赶着,来得太过容易,反倒不大容易珍惜,显得自轻自贱起来。
陈婧姝跪在下头默默不语,母亲是为她好,这她是知道的,只是她却生了一副倔性子,真心喜欢一个人,便要毫无保留地去奉上自己的一颗真心,若是半遮半掩,给自己留些退路,又算得上什么喜欢呢?
但她也确实把这番话听进去了,沈公子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儿,她愿意去犯傻一次,若是他不珍惜,让她的一颗真心碰了壁,大不了全部收回来便是了,君既无情我便休,不是吗?
梁氏还以为女儿低着头是确实把这些话听到心里头去了,心下默默安慰,不管怎么说,女儿还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女儿便是了,于是道:“起来吧,此事下不为例!”
陈婧姝应声,起了身,帆哥儿在一旁眼见着雨过天晴了,忙跑过来像小尾巴似的,跟在陈婧姝后头打转:“姐姐,看日出好玩吗?下次可不可以带上我啊?我也想去。”
听到这话,陈婧姝悄悄瞥了一眼梁氏的脸色,应道:“好啊,如果下次有机会的话一定带着你。”
“他这么个半大孩子,爬山爬不动的话,难不成靠你背上去啊?讨好你姐姐没用,缠着你姐夫才是。”梁氏还是没能憋住笑,打趣道。
陈婧姝见她脸色恢复过来了,忙趁热打铁道:“阿娘,沈公子还约了我过几日去看花灯。”一边说着一边猜测梁氏可能会有的种种反应。
刚出去过一趟,梁氏本是不想答应的,可恰巧撞上闺女那怯生生地瞥向她的目光,心软了一下,叹了口气,闺女真是越大越是留不住了,罢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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