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那天卫枕流提了一句灵宠,接着就消失了一个月。谢蕴昭以为他是随口一说,也并未在意。
她度过了充实的一个月:每天看日出,认真练剑,认真吃饭,认真睡觉。梦里比从前更多地回想起过去零碎的细节,有外祖母亲手端来的桂花糖糕,有外祖父胡须上的墨汁,有丫鬟从她手里拿一块糖,抿嘴笑说女郎真好,还有风筝……涯伯亲手做好的风筝,飞了好高好高……
以及那些深深刻印在头脑中的只言片语:怀少爷……谢九郎……还有从《九品簪花榜》中看见的青年的幻象,看不清面容的模糊侧影,下棋时一声冷冷的响。
——这是九少爷亲自卜得的结果。九少爷的占卜名满平京,从未出错……
——七老太爷娇养的那位女郎,与七老太爷和七老夫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你们会后悔的……
——长乐,不要把石珠交给他们……
——我们是怀少爷派来接女郎回去的……要不是七老太爷和七老夫人去了,女郎还没这个福气呢!
——外祖母!外祖父!涯伯!
——我想要报仇……我要报仇!
——长乐,你要好好地活下去……要快乐……
谢九谢无名。
神游初阶。第五境神游境。神游之前皆凡人。
而她……现在只是一个和光修士。
她不急……她不急。最艰难的几年都过来了,平京谢家已然是庞然大物,而她已经从蝼蚁变成了大些的蝼蚁。终有一天……
她手指狠狠一划,飞剑也红光一闪,狠狠削掉了枯萎的莲蓬头。
“我的莲花啊!”老头子痛声惊呼。
谢蕴昭被老头子瞪得心虚,摸摸鼻子,溜进厨房摸早饭去了。
冯延康在门外喊:“有煮鸡蛋和赤豆糖粥,你要吃小菜就自己去坛子里挖!”
“哦!”
谢蕴昭捧着糖粥,探出个头。推开门时,一粒雪花刚巧被风吹到了她的鼻尖上。她抬起头,看见无数雪花从低垂的阴云中飘落下来。
她好像才真正从梦里醒来,意识到:哦,下雪了。
雪已经下了有一回儿。深冬里没能落下的雪,倒在初春时节带来一场料峭。
院子里覆上一层白霜;世界好像忽然变亮了一些。只有院墙上攀爬的太阳火棘不染风霜,兀自翠绿红艳,长出了一角夏天。
四面都很安静,只有风声。
谢蕴昭“呼噜噜”地喝了一大口热腾腾的黄糖粥。
“师父,您晚上想不想吃火锅啊?”
老头子拒绝:“麻烦。”
“我来做我来做!”
老头子顿时满脸狐疑:“你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
他这徒弟是典型的爱吃不爱做,只要有人做饭,她一定乐得当个甩手掌柜。
谢蕴昭不乐意:“
我这么孝顺,师父您不能误会我!”
“我看是说中了。”冯延康铁面无私,“说,干什么了又?”
谢蕴昭忸怩半天,一口气把糖粥喝光,放了碗,小步挪移到门外,才快速而小声地说:“我昨晚上一不小心把您新买来的银龙果种子撞翻了种子撒到山谷里找不回来了……”
眼见老头子面色陡然黑如锅底,谢蕴昭架起太阿剑就想溜。
“师父我想起来还有事就先走了——”
老头子隔空一拍,一股无形劲道就把堪堪升空的谢蕴昭给拍在了地上,差点脸着地。
“师父您打我!我不活了呜呜呜我就是那地里长的小白菜……”
老头子也一把捂住脸假哭:“老头子才是不活了,节衣缩食省下来的种地钱被败家土地嚯嚯光了啊……”
“那明明是我孝敬上来的!”
声音震动在清寒的雪景里,将梦里残留的惆怅和郁郁一扫而空。她仿佛又听到了亲人那一声声叮嘱;她在心里回答:我过得很好,真的很好。
就在师徒两人斗嘴耍宝时——
叩叩。有人敲门。
两人同时投去目光。
老头子嘴唇胡须一抖,扭头装没听见,却见他徒弟眼睛一亮,飞快跑过去,门还没开呢就一句兴高采烈的“师兄”飞出来。
气人。老头子愤愤。干什么对那小子那么殷勤?对他这个师父都没这么嘴甜!
卫枕流站在门口,含笑道:“冯师叔,叨扰了。”
老头子心气不顺,乜斜着眼看他。
然而,饶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白衣黑发地站在那儿,端的一个丰神如玉、俊丽清雅,天地飞雪尽都成了他的背景画。长成这样,偏偏对别人都不甚在意,只对他徒弟温柔体贴,也难怪阿昭喜欢跟他一起玩。
但还是看不顺眼。
卫枕流一笑,开口夸赞:“我见微梦洞府前的山楂灵树长势喜人,想来多亏冯师叔照料得好。”
……嗯,挺会说话的。老头子脸色好看点了。
卫枕流继续道:“前几日我得了一些稀罕的野生灵菌,熬汤最是滋味鲜美,今天便送来给冯师叔。”
这这这……!
冯延康深吸一口气……
……刹那间绽放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宛若菊花朵朵开,
“太客气了,真懂事!枕流吃不吃早饭啊?厨房里有赤豆糖粥,你师妹最喜欢了。”老头子喜笑颜开,又瞪徒弟
,“阿昭,带着干嘛,还不去给你师兄盛粥,赤豆糖粥凉了多难吃啊!”
谢蕴昭干瞪眼:……这变脸,绝了!
卫枕流含笑睇来一眼,温声道:“师妹喜欢的,我一定细细品尝。”
……
卫枕流自然是来邀师妹去灵兽苑的。
这一个月来,他没做别的,就在仔仔细细地考察灵兽苑中的灵兽。既然是送给师妹的灵宠,那务必要乖巧、可爱、聪明、体贴,还要本领高强。</他耐心询问灵兽的孵化情况、成长状况,逮着溯流光仔仔细细地将每一只有潜力的灵兽都问了个遍,最后让那表相温柔安宁的妖修险些拼着被人发现的风险,也要拎着长剑跟他打一架。
溯流光的原话是:“左不过一只灵宠!你师妹是法修,又不修驭兽!你想干什么,送一只神兽吗?”
卫枕流觉得未尝不可,只可惜灵兽苑没有。
要知道,他是下定决心要哄师妹开心的。
于是,他辛辛苦苦、千挑万选,最后总算确定了一只完美的灵兽,又下了定金,这才能从容自若地带师妹前去灵兽苑。
谢蕴昭完全不知道她师兄心里的弯弯绕绕。
她只是隐隐感觉出,一个月不见,师兄的微笑比以往更亲切、声音更温柔,姿态体贴得再进一步就能叫“肉麻”了。
想她已经是堂堂和光境修士,他居然还想拉她上七星龙渊剑,说不能让她飞行太累,这像话么!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她断然拒绝。
师兄认真道:“你下月才满十八岁。”
“你也只比我大十岁零两个月。”谢蕴昭说,“你究竟是我师兄,还是我爹?”--
卫枕流就闭嘴了,只是神情还有些遗憾。谢蕴昭心道,要是让《九品簪花榜》的粉丝看见他真实的性格,大概会脱粉的。
灵兽苑在后山,距离洞明峰最近,离天枢也不远。谢蕴昭御剑到了这里,还没落地,就发现灵兽苑有些太过清净。
以往这里都很热闹。许多年轻的弟子都爱来看望灵兽,揉揉这个再捏捏那个,后来溯流光在这儿当了长老,就又有很多人跑来看美人。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两人都觉得有些奇怪。
绕过前排屋舍,就能看见开阔的湖面。湖边一大块草地被削秃噜了皮,边上还倒着几棵芳华正茂的树;几名弟子正忙着修缮被破坏的育兽屋,而银蓝长发的妖修正站在旁边,手里抱着什么,纤弱秀美的脸上竟是一片铁青。
“真传了不起?摇光了不起?”溯流光显然气坏了,“你们好好修,回头我亲自去摇光和天权质问!当我们灵兽苑是后花园,随他们欺负?!”
地面还砸碎了好几颗灵兽蛋。细细飞雪落下,却积不起来,只让现场显得更为泥泞狼狈。灵兽苑的弟子们心疼得好像快哭出来了。
却还有人劝他:“溯长老您别冲动,那都是摇光真传……”
妖修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内心的暴脾气钻破他温柔平和的表象,露出张牙舞爪的一角:“摇光真传怎么了!这些灵兽都即将孵化,已然产生灵智!今天他们来胡闹,是不是明天其他真传也来我这儿闹?那还养什么灵兽,全给他们砸着玩吧!”
灵兽蛋虽然还没孵化,但产生灵智后已经可以感知外界的事,也有自己的情绪和种种反应,与新生命无异。
“……我要是能轻易放过这一茬,我就不叫‘溯流光’!”</溯流光一反常态,暴跳着骂完,将其他人惊得目瞪口呆。
“溯道友,发生了什么?”卫枕流扬声问。
溯流光一转眼,瞧见这边两个人,脸色又是一变,冷哼道:“卫道友!你要是早两刻钟来,也不至于被人抢了灵兽!还打碎了即将孵化的蛋……两个小瘪三!”
骂得其他人更是目瞪口呆。
卫枕流神情微变:“我定的灵兽被抢了?是……蒋青萝?”
“还真不好意思,是摇光的柳清灵和天权的孟彧!蒋青萝反倒是说他们做事过分,倒帮我们拦着,还受了伤!”溯流光冷哼,讥讽道,“我本来听说那两人同你交好,看来你们交情也不如何!”
“孟师兄和……柳师姐?”卫枕流显然有些震惊,喃喃自语,“他们怎么……现在又不是……”
他忽然闭口不言。谢蕴昭耳朵一动,多看了他一眼。柳清灵?摇光真传?难道说……
卫枕流却有些失神,没注意她的神情,只扬手往不同方向发出几道传音。
溯流光很生气,又骂了几句,才想起来自己的人设,勉强找回自己温柔可爱的面具,冲谢蕴昭一笑,说:“小友,看来你的灵兽暂时是没有了——真是托了那柳清灵和孟彧的福!”
话里到底还摆脱不了怨念。
谢蕴昭点点头,正想多问些细节,目光却不由自主被他怀里那团小东西吸引了目光。
小小的、毛茸茸的、圆滚滚的小东西。活的。
灰黑的皮毛鼓鼓的,不知道是毛太丰厚,还是小东西长得太肉呼呼。
似乎是察觉了有人盯着它,小东西抬起头,露出耷拉着的两只圆耳朵、一张毛茸茸桃心脸,还有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可选任务】万物有情
任务内容:需要拔刀侠的不止是人类
请受托人救治一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非人类。
任务成功奖励抽奖一次,任务失败则须收养十只流浪猫。
任务时限:3小时]
那是只幼犬。
“欧呜……”
它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竖起尾巴开始摇,身子也开始从溯流光怀里往外拱,黑溜溜的眼睛盯紧了谢蕴昭。
“欧呜欧呜……”
像是纤细了很多倍的狼的叫声。
“那是狗?”谢蕴昭问。
在场的几个人类和一个妖怪都都把目光集中在毛团子身上,又齐刷刷看向谢蕴昭
。
溯流光露出惊讶的神情,拽了一把怀里的毛团子,却见它还是在执著地冲谢蕴昭摇尾巴,还一拱一拱的。
“欧呜欧呜……”
妖修看看毛团子,又试着揉揉它的头,最后有些无奈,走前去几步,道:“小友,他似乎想让你抱。”
谢蕴昭喃喃问:“可是,这……这不是阿拉斯加吗?!”
虽然脏了一点,但这明明白白是一只阿拉斯加幼犬啊!
溯流光
一愣:“阿拉斯加?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犬类。小友竟认识?”
这个世界没有阿拉斯加犬。起码在谢蕴昭这十多年人生里,她只在这里见过普通的中华田园犬。
她顿了顿,信口道:“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狗,长得很像,就叫阿拉斯加。‘阿拉’是地方语里‘我’的意思,‘加’是体重增加,所以‘阿拉斯加’就意味着它的体重日益增加……后来它去世了,我还哭了好久。”
她一脸感慨,声情并茂:“它是我的家人,我特别想念它。”
“原来如此。”溯流光信以为真,又迟疑一下,很小心地摸了摸小狗的头,“那……小友想抱一抱它吗?”
实在是这小东西死活要往那边拱。
小狗脏兮兮的,身上还有血痂,像是受了伤。
谢蕴昭点点头,伸出手。
溯流光却还抓着小狗,又强调:“这只是一只凡犬,并非灵兽。他是我刚才捡回来的,还没来得及给他清洗……”
“没事。”
谢蕴昭小心接过来,只感觉一团温暖的毛茸茸化在怀里;幼犬抬起头,又对她“欧呜”了两声,小爪子紧紧扒在她手臂上。
好……好可爱。谢蕴昭的心被击中了。
“怎么受了伤?溯长老,你有药吗?”
“我正发愁。”溯流光见她确实没有要把狗往地上摔的意思,也才略略放心,叹了口气,“这孩子是我在海边找到的,大约是被暗流卷到了辰极岛上,侥幸不死,内伤却很重,连神魂也受了损伤。偏偏他是凡犬,不能用丹药和灵草……”
“凡犬不能用丹药和灵草?为什么?”谢蕴昭一愣。
溯流光奇怪道:“凡人、凡犬身体脆弱,承受不了丹药和灵草中的杂质,贸然用药只会当场暴毙。”
谢蕴昭愣住。虽然过去了两年多,但她还记得在东海镇的时候,她先后给方大夫祖孙喂了丹药……可是,他们明明没事。--
这难道是说,系统抽奖出来的丹药是不含杂质的?
她就问:“有没有不含杂质的丹药可以喂它?”
溯流光用一种关怀学渣的怜爱目光看着她,说:“小友,不含杂质的丹药……这只在传说中存在。”
谢蕴昭这才真正意识到系统丹药的珍贵之处。她抽奖时得了不少初级的跌打损伤丹药,还有少部分中级丹药,只是她以为没有用,全都存在乾坤袋里。
现在看来,如果别人知道她有许
多不含杂质的丹药,恐怕她会立即成为众矢之的。
但……难道就不管这小狗吗?
她抚了抚阿拉斯加幼犬的脑袋。幼犬蹭着她,“欧呜欧呜”叫,还亲热地舔她手心。但它实在虚弱,叫声越发跟奶猫一样,眼睛也是闭着比睁着多。要是不管它,它会很快死掉吧。
“溯长老,如果我带它回去慢慢休息,用凡人的药一点点治疗,它能不能好起来?”
“凡人的药?是药三分毒……不过,没
有灵力相冲,也许可以试试。”溯流光主动猜测,“是冯真人的吧?全岛也就冯真人那儿有许多凡人的东西。”
谢蕴昭乐得他误会。
“师妹想养这凡犬?”卫枕流不知道和人传音说了些什么,神情愈发不好看,只是在看向师妹的时候又柔和了几分神色,委婉劝说道,“师妹,和光境的弟子在突破一个大境界前,只能拥有一只灵宠。虽然这是凡兽,但从灵兽苑出去的也要算在灵宠范围内。你真想养?”
“一只够了。”谢蕴昭又揉了揉小狗丰厚的皮毛,还捏了捏它柔软的耳朵,随口说,“两只我还养不过来呢。”
溯流光冷笑:“小友误会了。卫道友的意思是,这凡犬孱弱又麻烦,不能给你作战斗助力,还要麻烦你多多照顾,养着实在不划算!”
他本来就在气头上,也懒得掩饰自己刻薄的一面,更乐得当着谢蕴昭的面揭穿卫枕流“虚伪的真面目”。
白衣剑修桃花眼一眯,警告似地看了他一眼,而后重又拿他虚伪的温柔含笑去面对他师妹。啧,虚伪!
溯流光过了嘴瘾,再看向那安稳窝在女修怀中的小狗。
他隐秘地皱眉。
“小友,你已经知道,这只是一只凡犬。”他说,“这孩子寿命不长,没有强大的战斗力,智力也远远不如灵兽高。他大概对你的修炼毫无助益,什么忙也帮不上,反而还需要你花费时间和心思来照顾他、陪他玩耍。你想清楚了,果真愿意带他回去?”
他口气甚至有些严厉:“也许头几个月你觉得新鲜,还能照顾他,但你是修士,今后你会闭关、出门游历、不断挑战和探索新的事物,你能保证自己那时候还能记得它?”
卫枕流不快道:“溯道友,你要求是否太高了些?我师妹只说带这小狗回去养伤,若不然,它怕是一天内就一命呜呼,谈什么以后!若是溯道友有办法治好它,那就尽管尝试吧!”
谢蕴昭却在很认真地思考。
半晌,她才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一只狗的生命不会超过二十年,而二十年后我会在哪里,我也说不准。但既然我决定要养它,就一定好好照顾他、陪他玩,否则我养狗做什么?战斗?那是我自己的事,为什么要一只狗来承担?溯长老,你看清楚,他只是一只可爱的小狗狗而已。它应该玩飞盘游戏,卧在院子里晒太阳,高兴的时候就摇摇尾巴,而不是被扔出去战斗。我只要还有能力,就会尽到主人的责任。”
小狗舔了舔她的手。好像是听懂了,却
又傻乎乎的。
谢蕴昭说:“假如现在我能找到一户可靠的凡世家庭愿意养它,我治好它后一定送过去,或者溯长老能养它的话,之后我也可以将它送回来。”
溯流光沉默着。那双安宁、温柔、脆弱如同阳光下的藤蔓的绿色眼睛,似乎荡漾起了无形的涟漪;肤浅褪去,看不分明的深沉意味弥漫开来。
他仍然不大情愿,就注视着那只小小的幼犬,心里问:你真的要和她一起走吗?
那幼
犬看看他,“欧呜”了一声。
溯流光暗中叹了口气。
“这孩子喜欢你。你带它走吧。”--
阴云低垂在辰极岛上空,细雪仍在不停飞扬。溯流光偏过脸,抬手掠了掠耳发,也掩去了眸中的深意。
“希望……你们彼此都不要让对方失望。”
谢蕴昭举起小狗,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狗了。”
“欧呜?”
“就叫你……阿拉斯减吧。”
“欧呜!”
……
初春的雪并未停止,反而越发铺排。风雪呼啸席卷,将整个辰极岛都变为一片银白。
天权峰上。
孟彧站在洞府门口,手中正比划一截月白带异彩的绫缎,却听一旁师弟惊呼道:“孟师兄,看!”
他回头看去。
有人从山间蜿蜒小道而来。纷纷扬扬的雪花落满了他的肩头,令他乌黑的长发被银霜点染。
孟彧脸色微变。似恼怒,又似有一丝愧疚。
直到一抹金色的剑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七星龙渊破开风雪,悬停在众人头顶。
“孟师兄。”
风雪中走来的青年噙着一抹微笑,眼神却比漫天飞雪更加清冷。
“你若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大可直接冲我来。但你不该和别人一起,去抢我师妹的东西。”
那抹剑光照耀着天权的弟子们,照耀着孟彧铁青的脸色,也照耀着青年那看似温柔的笑容。
“孟师兄,随我去斗法台。”
*
“孟师兄助纣为虐,其中有何阴谋?”
“摇光真传作风霸道,戒律堂为何保持沉默?”
“这究竟是北斗整体的腐败,还是少数人的霸权?”
“敬请收听——”
“谢蕴昭——过来管好你的狗!!!”
老头子愤怒不已。
“欧呜——!”
谢蕴昭正拎着太阿长剑劈柴,口中叼着根干草,懒洋洋道:“我正在思考人生……再说,柴用完了,现在不劈,晚上只能吃冷灶。”
“你还是不是个火木灵根的修士了?!”
“这不是师父您教的要尽量还原凡世生活,体悟红尘大道么。”
冯延康愤愤:“那也不能让你的狗咬我的裤子!这一周都第三次了!”
“来了来了
。”
谢蕴昭丢了柴,跑过去把阿拉斯减抱开。小狗摇着尾巴,无辜又欢快地冲冯延康“欧呜欧呜”,好像玩得很开心。
谢蕴昭把它抱到角落,在水盆里加了小半颗系统出品的“回春丹”。丹药遇水即溶,无声无息。阿拉斯减舔着水,一整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差点埋到盆里去。
阿拉斯减的伤慢慢好了起来。谢蕴昭怕它承受不了回春丹的药效,只敢试着一点点拿水化开给它吃,所幸疗效不错。阿拉斯减的
精神一天比一天更好,也有了力气到处撒欢。
它喝了水,又舔舔谢蕴昭的手,然后晃着脑袋找准冯延康,撒开小短腿一颠一颠地跑过去,整个肉呼呼、毛茸茸的身子在雪地里一颤一颤的。
老头子面露惊恐:“阿昭你的狗又来了!!”
“它喜欢您啊师父,我救回来的狗却更喜欢您,我好吃醋。”谢蕴昭扼腕,“您就陪它玩嘛。”
“哼,说得好听……谢蕴昭!!你的狗在我脚边撒尿!!!”
“呃……”
谢蕴昭一阵干笑,心道死道友不死贫道,师父您就多担待吧。
啾啾——
传讯纸鹤扑棱着翅膀飞到微梦洞府中,一直到了谢蕴昭身边。
她接过纸鹤,展开一看。
“阿昭,谁的信?”
“摇光的。”谢蕴昭若有所思,“摇光峰峰主的千金,柳清灵柳师姐,邀请我去参加她的生辰宴。”
冯延康有些纳闷,心想这孩子交新朋友了?没听她说啊。
他问:“那你去不去啊?”
谢蕴昭反问:“去给她过生日是不是要送礼啊?”
老头子挠头:“多少要送点吧。”
“那不去的。”谢蕴昭随手撕了纸鹤,冲阿拉斯减招招手,“我不给傻逼送礼。”
作者有话要说:昭昭:我不跟傻逼玩的。
↑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很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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