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上的小孩比那些街上的娃儿更野一些,因为基地那样的环境相对安全,很多孩子都是敞开养的,小冬冬也是一样,平时在基地里滚地下耍泥巴惯了的,再说这一路上都是坐车,限制了他的自由,他一路都在睡觉,早就想活动活动筋骨了。
这孩子跟他爸小时候一个样,喜欢动,调皮着呢。
“冬冬,你要听叔叔的话哈,不许调皮,不许东跑西跑哦!”夏琼英叮嘱道。
“嗯,小王你要把他看好哟!”夏父又叮嘱了一句。
“好,我晓得。”小王答应着,牵着小冬冬出去了。
然后夏父、贾二妹、夏琼英和夏大哥一起坐了下来商量酒厂的事,夏琼英的姐姐夏琼华进来了,给他们泡了茶端上来后,也坐了下来,坐到了妹妹旁边。
夏琼华自从被罗秀红的弟弟抛弃后又接着说了两家对象,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成功,现在还单身着呢,不是因为别人看不上她,而是因为她的眼光太高。
从前她的目标是要找个干部,嫌弃贾二弟当时没有提干,现在妹妹嫁给贾二弟了,成了堂堂正正的干部太太了,这着实让她后悔啊,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谁叫自己当初看不起人家呢!
好吧,她把这归于一个“命”字,就是怨叹自己命不好,东不成西不就,一晃自己现在就成了二十六岁的老姑娘了,要再找个未婚小伙子都难了。
刚才看着妹妹的儿子虎头虎脑的样子,实在是可爱极了,她这心里酸啊……
“夏伯父,当初都怨我,是我坚持要给酒厂冠名为“洞仙”酒厂的,早晓得有些麻烦我就不用这名字了!”贾二妹诚恳地说。
“贾妹子,你别这么说,咋能怨你呢?酒厂起来这两年因为这个名也带了不少名气起来,这个名好哇,只是人家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人家是那啥,想要你的酒厂开不走随便找个借口都可以,今天不是用名字这个借口,明天也会找个其他借口来,这就是那啥,那字怎么写的,宝盖下面两张嘴,全由他们说了算啊。”夏父感叹地说。
他是经历过坎坷的人,把这世事看透了的。
“其实,咱们公社叫洞仙桥,咱们酒厂叫“洞仙”酒厂,也并没有完全打着洞仙桥的旗号啊!”贾二妹有些不服气地说:“洞仙和洞仙桥差着一个字呢!而且我们的酒厂注册商标都是通过的!”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人家就是不认这个理儿,注册了商标也没用,说我们可以用“桥”字,就不能用“洞仙”两个字,这是公社的名字,代表的是一方正(政)府,私人企业不能用这个名,人家说我们侵权了,侵了正府的权,你说这扯蛋不扯蛋!”夏大哥愤愤地说,“跟他们讲理,没法讲。”
“那是不是给那几爷子上供没上够呢?”贾二妹又问。
“什么叫“够”?那几爷子的胃口有够了的吗?”说到这个夏大哥就更气了,“工商要上税,地方要上税,卫生部门质检部门每来一次就要塞不少红包,管理部门那几爷子的好处费不能不给,逢年过节公社那几爷子要喝酒我们得送上……就这样还是填不满他们的胃口,这些都是很大的开支了,酿酒要成本,工人要工资,如果把钱都给那几爷子上供了,我们酒厂也不用开了,因为根本没法盈利了。”
“哎……”贾二妹深深叹了口气,这地方上的事,黑暗着呢!
“起先那个公社书记在上面好好,现在换了书记了,就专门针对我们了!”夏父说。
“我去找找吴县长看……”贾二妹说。
“吴县长已经调走了,调到市里面去了,现在县上的领导班子已经换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吗,就咱们公社这新书记一上来,原班人马都换了,”夏大哥说,“现在的公社书记姓蔡了,就是蔡生金的堂哥,反正现在公社那一班人马都是蔡家班的。”
“……”贾二妹——哦,原来如此!沉吟了一下,她又问道:“蔡生金的姐夫赵立春那酒厂情况怎么样?”
“就是因为他们家承包的酒厂销路不好,这才来找我们酒厂的碴子啊!”夏大哥吸了一口烟说,“他们酒厂的酒一直卖不出去,以前凭着关系卖给各单位,但口感实在不敢恭维,人家被强买强卖后也不干了,因为你这酒没法喝啊,所以现在基本处于停产状态,所以公社那几爷子才把主意打到咱酒厂来。”
对了,他们那酒厂才是沿用的“洞仙桥”,才是真正打的洞仙桥公社的旗号,当然他们是承包的公社的企业,可以用那个名,但他们生产出来的酒却因为当时不能用夏家酒厂的“洞仙春”命名,所以取名叫“春红”,就是综合了“罗秀红”和“赵立春”两个人的名。
这名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真的很小家子气,如果不知道这是酒的名字,猛一听还以为是在叫哪个烟花柳巷的女人呢!
贾二妹想了一阵,才说:“还是夏伯父说得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公社那几爷子已经想吃定我们对酒厂,无论我们改名也好还是干啥都没用,只得从其他途径去寻找方法。”
“从什么途径?”夏大哥问。
“先用缓兵之计,暂时答应他们跟他们合作,但不忙跟他们签合约,就借口说现在临近春节了,很忙,等春节过了再来谈具体合作协议的事,”贾二妹压低了声音说,“年底和春节这段时间正是咱酒的销售旺季,咱们先拖着他们,暗地里我们再收集证据,想法打官司,把他们蔡家班拖下马来。”
“打官司……我们能打赢吗?”夏大哥表示怀疑。
夏父也不语,没信心。
“你们先去跟公社那几爷子谈着这事,就说……这样吧,明天我跟夏大哥一起去找公社的人谈,先拖着他们再说,然后我再想办法找证据……吧啦吧啦……”贾二妹把大概的思路跟夏父和夏大哥叙述了一遍,夏父和夏大哥也点头同意。
商量了一阵时间后,夏父和夏大哥收拾好了东西,夏大哥开着为跑销售买的那辆老桑塔纳轿车将贾二妹和夏琼英母子载回夏家去吃饭了。
因想着明天还要去跟公社那几爷子谈判,吃过晚饭后贾二妹就没有回娘家去,而是住在了夏家,夏家收拾了一件上好的房间来给贾二妹安寝。
却说今天下午在酒厂办公室商量事情的时候夏琼华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说一句话,吃晚饭的时候她也很少说话,晚饭一吃就借故厂里还有事就躲到酒厂宿舍去住了。
家里有客人,她主动去酒厂住,夏父母也就由着她了。
夏琼华骑着自行车从家里出来后,沿着门前那条机耕道就往洞仙桥街上去了,她家里街上并不远,也就一里路左右的样子,骑车过了洞仙桥就到街上了。
这就起了怪了,她不往酒厂去往街上去干嘛啊?这天色眼看着就黑了!酒厂并不在街上,跟街上方向是相反的。
是啊,她现在往街上去干啥啊?
而且她还是骑着自行车匆匆忙地往公社办公正府方向跑。
她要干啥?想去告密?
真要去告密吗!小伙伴表示惊呆了……不会吧?那个罗秀红的弟弟已经不是她的未婚夫了啊?
洞仙桥街不大,从洞仙桥穿过来就只是一条主街,主街的尽头就是公社正府和派出所了,此时的街上基本上没啥人了,没有街灯,只有街道两旁隔三差五的一道木板门里透出一点偶尔的灯光。
小镇上的人都节约惯了的,不到天黑尽,很多人都是不会亮灯的,而一到傍晚小镇街上的店铺也统统关门了,所以夏琼华从这条街道上穿过时基本引不起什么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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