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年前, 我从种花家一个普通的酒店房间醒来,豪华的总统套房,我对周围一切的物品使用方式都很熟悉, 为难的只有一点, 没有相关过去的记忆。
身体记住了所有的常识, 但我的来历相关的事情,是一片空白。我在房间里绕着圈寻了许久, 只找到了一个装了简单衣物和一点钱的行李箱,还有一张写满了字的白纸。
白纸被放在浴室的浴缸,浸在水里,奇怪的是纸面没有湿, 上面的字迹却已然模糊。
在一片茫然和困惑之中, 门铃响了, 酒店服务员推进了一个餐车,上面放着精美的食物,对我说:“霏音小姐, 这是您昨晚点的午餐, 前台让我提醒您是否还要继续入住?”
我的舌尖索饶着‘霏音’这两个字, 是让我很熟悉的光是听见就觉得血液在沸腾的名字。为了不让自己露出端倪, 我状若镇定的问:“我预定住的时间还剩几天?”
“到明天上午12点。”
“好的,东西请放下吧,我这边没事了。”
待服务员走后,我坐在餐桌前机械性的将食物塞进嘴里, 刚送入一口米饭, 我的胃部就在激烈的搅动着, 足足靠着洗手间的马桶吐了一个多小时, 才将这股痉挛勉强的压下去。
然后我知道了一点, 我的胃部非常脆弱,估计已经很久没正经吃过食物,可能吃的都是流食或者不进食……咦?可是人不进食的话会死的吧?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呢?
又或者,有更加有营养的东西维持着我的身体运转,而不需要能量稀少的普通食物来维持身体机能。
那么,过去的我究竟是什么人?
偌大的孤寂笼罩着我的内心,空荡荡的像漏了风的气球,我渴望寻找东西将它填满。最后,我把目光重新放在了那张字迹模糊的纸上。纸面光滑细密,能够顺畅的落笔,我更加专注的像解谜一样的辨别上面的字体内容。
只能辨别出稀少的几个词语。
普通人、无异能、无能力、无任何能力、废物、无用之徒、无根之徒……
用尽一切语言,在贬低一个人,将人贬低到尘埃里,再也无法爬不起来。然而我的内心,却突兀的升起一股怒火,一股反抗之心。我从办公桌找到酒店配备的橡皮擦,没有用,用湿纸巾也无法擦去那些字迹,尝试了多种办法,已然陷入疯魔状态的我,紧紧的咬着下唇。
血丝无意间滴落在纸面上,惊喜的是,触及我的血液的字体,消失了。仿若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就那样消失了。我高兴不已的用笔刀割破自己的手指,将上面的字全部都擦去。
当它变成一张白纸的时候,我拿起笔又不知道该写什么。真是奇怪啊,为什么我要这么在意一张古怪的白纸呢,谁知道它会有什么作用呢?
然而,走到绝路的我,哪还有什么理智可言呢。
我在上面写下,我想找到我的家、家人、朋友,恢复记忆……没有记忆的人,如水中浮根,如果我面前有亲朋的话,不至于让我如此的惊慌失措又心神不宁的独自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吧。
失败了。字迹留下之后,消失。我不信邪的继续写下一样的内容,消失。
或许……该换个思路。
我试探着写下想恢复记忆,就只有这么一个要求,但也同样消失。再落笔时不提记忆,想要有一个家,这回字体只消失了一半,唯有剩下的一半字还留在纸面上。
在这一刻,我仿若意会到什么,等我用尽了一整个黑夜和半个白天的时候,终于留下了能够不消失的字迹后,拖着行李漫无目的走在街上的我,在一个巷子的路口被一对老夫妻叫住了。
“哎呀,小音。”种花语流利却带着些许异国口音的那对夫妻,用温柔和包容的目光看着我,男性老人乐呵呵的说道,“今天怎么没让爸爸去接你,自己从学校回来了吗?”
另一名温婉的女性老人说:“真勇敢呢,不愧是我们家的小音。”
在他们的眼里,我是他们新收养不到半年的前流浪儿童,一名14岁的少女,目前就读本市一家重点中学,学校要求住宿,每个周末回一次家,成绩优异,性情要强又些许软弱,他们看着我的目光温柔得让我有种失真的感觉,但却……
给我一种安心之感,就好像真的是我的家人,我有这样的家人,我有一个家。
家,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词汇吧。
但,终究是偷来的东西。
“小音。”蹲坐在桌子上的三花猫,用一种非常人性化的目光看着我,它明明是一只动物,但其实并非那么简单。
我躺在床上,清晨的阳光透过帐篷的窗户照耀进来,金光洒在被单上,洒在我的脸上,不算刺眼。我看着突然出现在我的临时卧室,还说出人话的许久不见的三毛,迟钝的扭了扭脖子扫过我的左右两侧。
行叭,今天又是姐姐一个人睡的一天。难怪觉得空落落的,都开始做以前的梦了。
我慢吞吞的坐起来,大脑还未开始正常运转,三花猫叼着一条打湿拧干的温热毛巾,跳到我的床铺上,将毛巾放进我的手心。
“快洗把脸,今天可是你26岁的生日,在日本度过的第一个生日,可不能迟到哦。”猫的声音竟然听出了一种纵容和宠溺之感,柔和得像一般在心里落下甜滋滋的残留。
我生硬的哦了一声,摊开毛巾擦着脸,擦到一半才想起哪里不对劲,然而三毛已经离开了。我在床上坐了近一分钟,打了个响指。
纪德掀开帐篷一角,还没踏进就被沙利亚一把推开,凶巴巴的呵斥他:“谁让你进女人卧室的,队长你的礼仪已经被猫吃了吗!”
布帘合上,外面传来纪德懊恼的声音:“糟糕,完全没把老师当成女人呀。”
“我听到了……”我幽幽的说了一句,看到布帘后纪德的倒影,好像皮毛炸开的一般身体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固定住。
沙利亚凑过来:“霏音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我点了点头:“刚才我这里是不是进了一只猫?”
沙利亚点头。“是三毛吗?昨晚它回来了,今早被少爷小姐们吩咐来叫您起床。”
丝毫没觉得让猫来叫一个人类起床有哪里不对,甚至沙利亚还一副‘那只臭猫走狗屎运了’的表情。
“这样啊……”我接过沙利亚递来的衣服,三两下洗漱完换上那套高定款的奢美精致的红色绣罗云纹的高叉旗袍,让沙利亚帮我化妆,给我戴上配套的宝石项链耳环戒指等,目视着镜子里那个珠光宝气,美得惊天动地,媚得蚀骨的女人,沉默了。
“这人谁啊?”我指着镜子,眼神已死。
沙利亚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胡言乱语着:“就是霏音大人啊。虽然平时已经非常美丽了,这样打扮起来就像祸国妖姬一样,对了您今天生日要不要来一点不一样的体验,我技术真的很好,我可以!如果觉得不够,您再随便挑几个我们一起伺候您。”
我强制性的让沙利亚将我眼影弄淡一点,眼尾的碎钻贴片卸下,唇膏颜色不要那么浓艳,指甲真的不用接长涂得那么闪亮我又不是女鬼!
虽然后面失败了,但我至少反抗过了。打扮完毕后,接过她递过来的貂毛披肩,我面无表情的踩着平底鞋摇着孔雀羽毛扇走出帐篷。
帐篷通达恍然一新的别墅大门是一条红色的长毯,明明才是上午十点钟,宾客基本都到齐了。我的生日宴会被孩子们亲自接手过去,在此之前真的不知道他们会弄成什么样子。
现在我知道了。
被各色玫瑰花点缀的别墅,仿若是一座玫瑰簇成的城堡,前院的水池游动着锦鲤,出口的虎口抛线形的水柱现出彩虹光……在2月的冬天里,他们为我建造了一个如梦似幻的花海,而那些孩子们,穿着精心准备的华丽服装,彬彬有礼或端庄舒雅的分开站在两边,一致朝我伸出一只手,在迎接着我。
收到请帖前来的宾客们,基本全是我认识的面孔,有以福泽先生为首的武侦社全员,森医生为首的港口黑手党的诸位,武内先生及半个恒春会社的人,福地先生还有其他一些军警,周防宗像跟他们各自的氏族成员,中岛先生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就连许久未见的条野都在其中。
甚至还有很多最新上位的官员新贵们,他们很有秩序的站在两边,神情热切的垂着手静静的看着我。
听到了彩炮拉响的声音,高空下的一个巨大彩球砰的一声炸开,万千的七色彩条翩然落下,我仰着头看着那如流星雨般的绝美场景,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
从人群中慢慢的走出一位打扮很绅士的中年人,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如一位上流的老爷子,拄着长杖朝我缓缓走过来,在走到我面前时摘下他的礼帽,露出他黑白橘三色的短发,朝我微笑。
他轻声的说:“小音,生日快乐。总算赶上了啊,对不起,让你等很久了吧。”
他看着我的目光温柔得不可思议,好若我在这一瞬间变成一个刚出生的脆弱又单纯的婴儿,他用看待挚爱的孩子的目光看着我,好似为了我他能够不顾一切。
我听到他的声音有些发愣,在他期待的目光下,用扇子捂住鼻口,眼前已经被水雾刺激得一片朦胧。
我听到自己低低的阴恻恻的嗓音:“所以你就是那只大早上钻进女人卧室里的老色猫?”
老色猫整个人都呆立住了,周围的空气在这一瞬间沉凝下来,方圆五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像是被一键点了静音。
然后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纪德,给我把他塞到花瓶里去,做成猫瓶。”
“等一下等一下,小音我是你叔叔夏目漱石啊!”被纪德他们抓住的老色猫还企图做着最后的挣扎。
我撇开脸抱着双臂冷笑道:“鬼信你啊,我家的叔叔才不可能大早上跑进成年的侄女房间里,你就是一只老色猫。”
“再说了~”我微微挑眉,嘴角清浅的弧度高高的上扬,微微眯起眼睛合上手中的羽毛扇。
我听到了自己自信而张扬的声音,像是浴血的凤凰一般宛转悠扬抑扬顿挫,又含着些许戏谑的笑意。
“我长大了,已经不需要长辈来指手画脚了。”
砰——
远边传来了炮火的轰鸣之声,大地在震动,横滨、日本,欧洲、美洲……整个世界,整片大地都在震动。
霏音,人和组织的创始人及幕后首脑,被称为‘音老师’的她,性别不明身份来历年龄不明,唯有一点可以知道,她是一名改革者。
她的思想在整个世界的各阶层人民之间如燎原之火般扫过,主开民智、主和平、抵制暴权主义,提倡将权力赋予人民,提倡人人平等,提倡打破专权……
文如刀,笔如盾,从思想萌生的两年,到其思想逐渐被世人所知的十年之后,人和组织建立的第12年,如音老师在12年前制定的计划那般,指令没有偏移的执行下去。
若是文字还不够打破世界阶级的壁垒,那刀可以,剑可以,炮弹可以。
以霏音26岁生日的当天为世界大战打响的信号。
正如计划中的那样,我听到了来自大地哀恸又隐含着兴奋的绝唱。
要开始了啊,这个新世界。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