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个不知道忧愁为何物的快乐王子目睹了人间的苦难,选择牺牲自己帮助他人。他拜托小燕子将蓝宝石做成的眼睛、身上贴着的金叶子、镶嵌在剑柄上的红宝石送给遭遇不幸的贫民。失去华丽外表的王子只剩下一颗铅心,他和永远停留在冬天的燕子朋友被天使称赞为“最美之物”,二者最终在天堂复活,得以永生。
“为了保护孩子们对冬天的幻想,我一直忍着没有动。”不知名先生披着川原爱的外套,坐在长椅上沾沾自喜。“身上的雪越来越多,那群小孩擅自把坐在那里的我糊成圆滚滚的样子。”
“要是在他们玩耍的过程中,雪人站起来自己跑了。”不知名先生摸着下巴沉思,“那群孩子会产生相当严重的心理阴影吧。”
“你以为自己是给孩子们送去欢乐的雪国王子?”川原爱呵呵两声,“别开玩笑了!孩子们玩到一半,突然发现雪人里藏着一具凉透的尸体,才是真正的心灵暴击。”
川原爱蜷曲手指,想要用指关节敲一下某人的额头,让他亲身感受什么叫现实暴击。然而不知名先生可怜兮兮缩在略小的羊绒大衣里,川原爱悻悻收回手。
“假设埋在雪里真的可以变成尸体,先生应该求之不得。”
川原爱用的是肯定句。
“那简直太棒了!”鸢色眼睛发射出期待之光,“既能够满足孩子们堆雪人的心愿,又能实现我一直以来的追求。”
他好像在唱咏叹调:“我会静悄悄的死在寒冷的冬日,风雪掩埋我的身躯。获得欢乐的孩子将未知的一切弃之而去,只有雪地上的脚印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不知名先生捧着心畅想:“从洁白无暇的落雪之中找到通向黄泉比良坂的道路。想必黄泉女神看见身披风雪而来的我,一定会十分感动吧。”
“不可能。”
“别想了。”
“你做梦。”
川原爱冷酷无情的送上否定三连。
“快乐王子最后在天堂得到永生。”川原爱不怀好意的问:“你想像他一样?雪国王子?”
忽略不知名先生每听到一句,就灰败一层的脸色。
“你这家伙果然是故意的。”川原爱面无表情的指出:“在下雪天实验新的自尽方法很开心?”
“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听说还是难得一见的强降雪。”不知名先生振振有词,“我想珍惜来之不易的雪景有什么不对?”
“先生的珍惜姿势很别致呀。”
“我坐在那里。”不知名先生指了指儿童娱乐区正中央的位置,“时间一长身上的积雪越来越多。机缘巧合之下,那群小孩将被积雪覆盖的我当成别人堆到一半的雪人,擅自进行加工……”
不知名先生这次解释得还算清楚。
“灵感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呢~”
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本红色封皮的书册。
“托这次实验的福。”
川原爱瞟了一眼书名,嘴角抽搐。
“长时间处于低温环境,既不清爽,也不明朗,更没有朝气!”不知名先生可惜的翻了翻粘在一起的书页,“还让我失去了最宝贵的财富。”
“埋雪而死……”不知名先生小声念叨:“我要记得画个叉。”
“都说了不要随随便便给别人添麻烦啊。”
由于不知名先披着川原爱的外套,川原爱扯过两只袖子,交叉打了个圈。
“我一定会找到完美的离去方法!”
不知名先生整个人被裹成粽子,随着川原爱的步伐往前走。
“寻找的过程中,我有注意不给别人添麻烦,小先生的话很偏颇。”
川原爱扯着控制住某人的打结袖子离开公园。
“有本事不要向我求救啊混蛋!”回忆起刚开始发现那双镶嵌在雪人脸上的鸢色眼睛会眨动时的心情,“每次遇见你,我总以为遇见了凶杀现场。”
还是变态级别的那种!
“可是一直呆在雪人里很不舒服。”不知名先生装可怜道:“身体被冻得僵硬极了,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能动。”
鸢眼青年软软的抱怨:“我已经知道这种方法不行,不仅不行还相当难受,当然要想办法求救。”
缩在大衣里的双手啪啪鼓掌。
“这种情况下,能够遇见小先生~真是缘分呢。”
“孽缘。”
川原爱没好气的回答,拉人的速度特意放慢了一点点。
“小先生~”
不知名先生乖乖跟在身后。
“我们现在去那里?”
“我是一个好人。”川原爱转过头,认真的说:“这种情况下放任你留在室外,说不定明天我就得去警察叔叔的办公室喝茶。”
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虽然先生看上去不太在意的样子……”
川原爱用劲一扯,猝不及防的,不知名先生往前趔趄了一下。川原爱顺势把他卷到身边。
“但我不想自己的良心受到谴责呀!”
他们停在一间商场面前。
“到了。”
推开玻璃门,温暖的气息迎面扑来。
室内外的温差让浑身湿透的不知名先生打了个激灵。
渐渐的,冻得发紫的嘴唇一点点恢复血色。
估摸着不知名先生的穿着风格,川原爱将他领到一家风格相差无几的男装店。
走在一起的两个人看起来有些奇怪。前面的棕眼青年看着要年轻几岁,却更像做主之人。后面的鸢眼青年被一件做工精良的羊绒大衣包裹住上半身,裤腿依稀可见残留的湿痕。
导购小挂着好客的笑容面对他们。
“好心的小先生~你准备送我一套衣服?”
川原爱谢绝导购小姐的推荐,大致扫了一眼店内,一下子从货架上抽出一件和旁边之人身上很相似的沙色外套。
不知名先生的双手终于恢复了自由。他接住朝自己飞来的沙色外套。
“那边。”川原爱指了指更里面的区域,“还有那边。”
川原爱一副请自便的表情。
“你自己去挑别的东西。”
“真是贴心的小先生。”鸢色眼睛光华流转,不知名先生没有拒绝川原爱的好意。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的确不想继续穿着一身又冰又湿的衣服在外面闲逛。如果川原爱没有施以援手,他也会想办法换一套全新的衣物。
川原爱抱着手臂观察不知名先生的状态。后者游刃有余的找到适合自己的衬衫和裤子,甚至翻出一件和身上差不多的马甲。
趁着对方挑选衣服的间隙,川原爱拜托一边的导购小姐去买一样东西。
最后川原爱瞅准时机,把抱着衣服的不知名先生推进没有窗户的换衣间,然后亲自守在换衣间门口。
“这么警惕?”
不知名先生被川原爱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惊呆了。
“小先生,我不是逃犯呀。”
川原爱靠在门板上。
“有逃逸史的家伙闭嘴吧。”
从窗边坠落的沙色影子犹在眼前。
“我不管你明天要干什么,起码今天我救了你,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川原爱敲了敲墙壁,示意里面的家伙赶紧换。
川原爱其实挺不明白自己现在的想法。明明两个人只是萍水相逢,何必做到这个份上。
算了,就当自己发善心,好人做到底。
换衣间里的鸢眼青年耸肩,手放在衬衫纽扣上。
寂静的环境下,细微的动作被无限放大。
川原爱能听见衣料的摩擦声。闭上眼,能想象出鸢眼青年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衣物间翻飞的场景。
悉悉索索一阵以后,里面的人定住了。
“小先生啊!”青年叹息着呼唤。
川原爱刚想问怎么了。
导购小姐将一卷白色送过来。
原来如此,川原爱想起青年脖颈上、手腕内缠着的绷带。
想到不知名先生脱下衬衫后对着满身绷带不知所措的场景,川原爱几乎笑出声来。
“咳!”
导购小姐离开后,川原爱正色道:“你开一下门。”他晃了晃手中的物品,“新绷带在我这里。”
川原爱退开一步,门板从里面打开了。
川原爱将东西递进去,不经意间看见不知名先生褪下一半绷带的后背。
白皙的皮肤布满颜色大小不一的伤痕,或轻或重、或新或旧、或暗或浅。
“我一直在寻找到达黄泉比良坂的道路。”
不知名先生常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惊鸿一瞥下,川原爱终于明白这句话代表着不知名先生怎样的一生。
上吊、入水、跳楼、埋雪……
不知名先生尝试过很多不同的方法。
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追求死亡?
哪怕一次次的尝试会换来疼痛和伤害,也依然乐此不疲?
不知名先生要走向哪里?
正如川原爱每一次与他相遇,下一次、再下一次,他们会在什么样的情形下见面?
脑海里勾画出一双鸢色眸子。
那眼睛里有什么?
恍然中,川原爱明白了……
“小先生。”
不知名先生全身上下焕然一新,他推开门走出换衣间。衣冠楚楚的鸢眼青年脸上挂着闲适的微笑,微卷的黑发搭在前额,天生自带讨人喜欢的偏偏风致。只要他想,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他人的好感。
川原爱盯着他的眼睛。
不知名先生抱着换下来的衣物。
“感谢你的援手~”他绅士的致谢。
不知名先生挺直背脊,川原爱若有所悟。
那抹鸢色从未改变。
“不知名先生。”
川原爱拉住干燥的沙色衣角。
“我叫……”
“嘘!”
不知名先生用食指抵在川原爱唇上。
“还不到时候。”
川原爱抬眼。
“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尽管不明白自己的执着来源于什么,但川原爱知道,如果不趁机抓住飘忽不定的云,下一次、再下一次,如何能保证他们还会再遇?
不知名先生的神情十分笃定。
“下一次。”
他轻柔的分开川原爱的手和自己的衣角。
“下一次见面,我再告诉你。”
不知名先生挥手,快步从转角消失。
川原爱追到店门口。
到处是来去匆匆的行人,店里站着笑容不变的导购小姐。
举目四望,不见一片沙色。
川原爱打开钱包,抽出一张卡递给收银员。
川原爱喃喃:“本来还想请他吃顿饭。”
棕色的眼睛流露出笑意。
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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