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昀抬眼投去一瞥。
是刚才叫他‘小朋友’的人, 严卿元管他叫马小波。
之前没细看，这会儿发现这人的五官还挺漂亮的，尤其是一双眼, 长且媚，要不是剃了个板寸头，浑身上下散发着‘老子最拽’的气息，说他是个姑娘，都毫无违和感。
秋昀端正坐姿, 双腿交叠，搭在桌面的手指屈起，指尖敲了敲桌面：“你问的是我家还是学校？”
马小波弹烟灰的动作一顿，斜眼看他, 突然就乐了：“严卿元到底是从哪找了你这么个乖宝宝回来？等会儿的比赛你玩得了吗？”
“比赛？”秋昀敲击桌面的手指一收, 与他对视。
“对啊。”马小波吐出一口白烟：“严卿元找你来的时候没跟你说吗？”
秋昀扭头投向吧台。
几个人或坐或靠在吧台边聊天，透过人群，能看到正在吧台里忙碌的少年。
少年今天穿的还是白衬衫和黑裤子, 身上还系着条挂脖的黑色皮围裙。
在一溜打扮很另类的人当中，他就像是只落入狼群里的小羊羔, 抢眼之余, 却又诡异的融洽。
“你们比试的是什么？”收回视线, 看着马小波。
马小波抖着二郎腿, 吊儿郎当：“bx。”
秋昀怔了怔：“bx是什么？”
话音一落，马小波的腿也不抖了，只张大嘴愣愣地盯着他看。
似是这般看着还不过瘾，马小波丢了手中的烟，倾身上前，双手往桌上一撑, 凑到他面前，就这么盯着他看了半响，才一脸不可思议道：“你连bx都不知道？”
“我该知道bx吗？”秋昀迎视他的眼，淡然地说。
“不是……”马小波扭头转向吧台，提高嗓门喊道：“严卿元，你怎么找了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联回来啊？”
马小波的话瞬间让嘈杂的奶茶店变得寂静了下来。
忙碌的少年抬起头来，跟着大家的目光一起投向秋昀和马小波：“我什么时候说他是外联了？”
“他不是外联，你这个时候带他进来？”
这话听得秋昀一知半解：“怎么，这个时候我不能进奶茶店吗？”
马小波张了张嘴，突然就泄了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也不是不能进，一般我们玩bx的时候，都会在这里集合，期间如果有人带朋友过来，就是默认的外联。”
秋昀静默了片刻：“所以bx到底是什么？”
“花式自行车。”马小波掏出烟点上，眼神放空：“你进来的时候看到门口的小轮车没有，玩的就是那个。”
这么一说，秋昀懂了：“自行车越野啊。”
马小波兴致缺缺地点了点头，夹着烟回到了吧台。
秋昀听到有人管他叫马哥，挑了下眉，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只是托着下巴，看向已经在给奶茶杯封口的少年。
有人找严卿元说话：“元哥，今天还是你们三个挑我们七个啊？”
严卿元没有回答，抱着七杯奶茶回到吧台：“五十六块钱，扫码还是现金？”
“扫码吧。”马小波把烟叼在嘴上，掏出手机：“你这奶茶店的收益，我们哥儿几个一个月给你贡献了大半，什么时候给我们搞个会员卡，打打折什么的？”
“等暑假吧，暑假我有空，到时候让人过来装个收银台。”
“顺带也弄点油炸小吃，这样我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好歹也能填下肚子。”说到小吃，马小波看了看时间：“午饭时间也差不多到了，猴子，你跟潘子去超市买菜，咱们中午就在这儿做火锅吃。”
严卿元洗了个手，端着个陶瓷杯走到秋昀对面坐下：“抱歉，让你久等了。”
秋昀摇摇头：“你们平时都是这样的吗？”
严卿元：“什么？”
秋昀看向一群正在商议要吃什么菜的人，他也跟着看了过去，莞尔一笑：“都是一块玩的朋友，正好我这儿也方便。”
“挺好的。”秋昀说。
他能看得出来严卿元说这话时眼中真挚的笑意，可见他是喜欢这样的生活的。
“你别看他们打扮的……不太正经，但其实都特别好相处，就说我这个奶茶店……”
严卿元说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见他不排斥，也没露出轻视，才继续说：“平时我上课都是他们和昨天你见过的乔迪、王英俊来帮我看着。”
提到那两个人，秋昀问：“那他们两个今天怎么没在？我刚才听马小波说你们下午要玩什么bx。”
“他们修车去了。”严卿元今天其实不太想玩，但听到对方提这事儿，温和的目光变得有些灼热：“是有比赛，你想看吗？”
秋昀微微点头，正要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他说了声抱歉，摸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烁着一个叫‘王博文’的名字，接通了电话——
“燕哥，你还好吧？”声音小心翼翼。
秋昀一时没反应过来：“找我什么事？”
“你没事就好。”对方似是松了口气：“文二组了个局，让我喊你出来打台球。”
“我今天没时间，下次吧。”
“那行，你好好休息，咱们明天学校见。”
挂了电话，他蓦地回过味儿来，王博文这态度不会是以为他失恋躲家里不想见人吧？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严卿元问。
秋昀回神，把手机揣裤兜里：“没什么事，朋友找我打台球的。”
“你会打台球啊，有时间切磋一下？”马小波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抬起胳膊搭在严卿元的肩膀上：“乖宝宝你吃不吃辣，有没有什么忌口？想吃什么菜？”
——乖宝宝？
这还是头一次用人用这儿词来形容自己，难道是燕寻这张脸太过人畜无害了？
他神色微妙地看着马小波，更正道：“我叫燕寻。”
“知道了乖宝宝。我们要去买菜了，你有什么忌口先说清楚。”
秋昀看他牙花子都笑出来了，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也就没在意，开口准备拒绝，一旁的严卿元接茬道：“你们不用准备我们俩的，我有点上火，不太想吃火锅，等会我带他回家吃。”
“也行。”马小波点头：“那下午你带乖宝宝去见识一下咱们的技术。”
“……”秋昀扯了下嘴角，目送马小波离开，问严卿元：“你看我像乖宝宝？”
严卿元轻笑了一声，只觉得问这个问题的燕寻同学太可爱了，可爱得他心跳稍稍有些加剧。这种感觉有点陌生，超出了他的控制范畴，心中却奇异地感受不到失控时的焦虑，反而还隐隐有些期待。
期待什么？
他暂时还不知道。
“其实你更像小王子。”他笑着说。
秋昀也笑了：“那你是小狐狸？”
俩人视线相接，几秒后，彼此会心一笑。
半个小时后，买菜的人回来了。
跟他们一块回来的还有乔迪和王英俊。
乔迪拆了昨天的脏辫，齐肩的长发用发圈扎在脑后。
他看到秋昀，没什么意外地点了点头。倒是他身后的王英俊看到秋昀，眸色闪了一下，在严卿元让乔迪看店，提着一幅画和礼品袋带他走出奶茶店时，也跟了出来。
严卿元看了王英俊一眼，把画递给秋昀，边走边说：“画的不好，还请见谅。”
画是卷着的。
秋昀打开看了看，跟早上发的照片一样，细微的差异是色差和那种温情感。
色彩更饱和，温情感也更浓郁。
从一幅画就能看出一个人画画时的心情。
显然严卿元在画这幅画的时候，心中是温暖的。
他卷起画，跟着严卿元走到奶茶店对面的弄堂。
弄堂里很狭窄，潮湿的墙边堆放了很多杂物，拥挤得仅容俩人并肩通行。
他与严卿元肩并肩地走着，潮湿的空气中隐隐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柠檬味儿。味道很淡，不熏鼻，还很清新，像是他身边少年身上的味道。
他说：“严卿元同学，你是不是一向都这么谦虚？”
严卿元侧着脑袋，弯着的笑眼温暖得如三月暖阳：“那你喜欢这幅画吗？说实话，不要骗我。”
秋昀回了他一个笑容：“真心话，很喜欢。”
坠在后头的王英俊盯着元哥的侧脸，若有所思地点了根烟，继续跟着。
直到出了弄堂，看元哥似是打算把人带回家，想了想，转身回到奶茶店，把坐在吧台里的乔迪拖了出来：“那个金毛跟元哥是怎么回事？”
乔迪一脸莫名：“什么怎么回事？”
王英俊深吸了口烟：“元哥把那个金毛带回家了。”
“带就带——等一下，你说什么？”乔迪瞪大眼问。
“元哥什么性子你知道的，很不喜欢有人去他的私人空间。”他重重地吐出一口白烟：“可他现在把一个才见了不到两次的人带回家了。”
“他把小老弟带回家了？”
乔迪吸了口气，一把夺走王英俊手上的烟，猛吸了一口：“这事儿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昨晚熬夜给小老弟画了幅画，就他天天看的那本《小王子》童话里的插画。”
说完，他又嘀咕了起来：“小老弟要是个小妞，还能说元哥春心萌动了，可小老弟一男的，俩人又不熟，这带回家干嘛？”
“你问我？”王英俊想起元哥扬起的唇角和时不时看对方的目光，脑海里有什么闪过，但闪得太快，他没抓住，下意识皱起了眉；“回头你找元哥打探一下。”
“你没嘴不会自己去问啊？”乔迪想不通，没好气地把烟还给王英俊：“我看这事儿纯粹就是元哥看小老弟顺眼，毕竟眼缘这东西，玄得很。”
再说了，元哥跟他们不一样。
他们这群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元哥还小，只要努力，是很有希望走出平区的。
而小老弟……他觉得就是元哥走出平区的契机。
这跟小老弟的背景无关。
而是人都向往光明和美好，小老弟在他眼里就是这道光。
如果不是昨天的大雨，他们跟小老弟根本就不会有交集，只要元哥想抓住光明，就会自己去努力追逐。
不过，他觉得这想法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到底哪里不对劲，他又想不出来，烦躁地踢了下脚边的小轮车：“行了，这事儿你就别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走日常流哈，没剧什么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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