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村出了个异姓王,轰动了整个靖水镇。
盛芫是谁?
靖水镇的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认识。
昔日陈家米行的‘上门’女婿,前几年借着岳家小舅子的财与势,和他一手酿酒的好本事,开了家酒楼。以为他的好命也就如此,谁料到还有这样一场泼天富贵掉落下来?
一时间陈家门庭若市。
有往日得罪者携重礼前来找陈老爷搭桥谢罪的,也有见风使舵之徒想趋炎附势的,还有县府之人的拜访……
而此时的秋昀与儿子盛平安正在去京城的路上。
许是有人交代过,军队赶得十分急,沿途几乎不怎么休息。
尤其是靠近京城地界,众人晚上也不歇息,似是想一口气赶回去。秋昀倒是无妨,马车舒适,所需用品一应俱全,可盛平安过了初时的新鲜感,整个人都蔫蔫的。
他撩.开车帘,望着外面不住变幻的景致,护在左右的阿大见状靠近:“公子,可是有何交代?”
“几时可到京城?”
阿大向前方望了一眼:“照当前速度,天黑之前便能进城。”
秋昀点了点头,放下车帘,倚着车厢,微微眯起眼。
他当与丁元的缘分止于四年前,没成想对方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军队又行了半天路,终在日落黄昏时分抵达皇城。
马不停蹄的军队进城后终于放缓了速度,昏昏欲睡的盛平安又生龙活虎起来,他好奇地挑起车帘一角。京城作为一国之都,皇权与人文的荟萃之地,非靖水镇那般小地方可比拟。
奇装异服的番邦客商,红砖绿瓦的楼阁飞檐,和街道两旁林立的店肆皆叫他新奇不已。
车轮辚辚,马蹄嗒嗒。
军队拐过热闹的长街,驶进安静的北城,停在一处朱门大院前。
端坐在马车里的秋昀缓缓睁开眼,敏锐地听到外头传来齐刷刷的跪地声,片刻后有细微的脚步声靠近,停在车帘外,他冷冷地垂着眼。
“王爷,到了。”
尖细的声音响起。
车帘微动,掀起眼皮,就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外打起车帘。
西沉的斜阳下,一张冷峻的面容映入他的眼帘,褪去了记忆中的青涩,目光深邃而有神,又微透老练与沉稳。
俩人对视片刻,对方神情稍缓,轻柔的嗓音一如往昔:“阿芫。”
说罢,又柔和地望向眼神明亮的少年:“平安,下来,叔带你回家。”
“臣盛芫代我儿谢过陛下厚爱。”秋昀唇角噙着笑意,做了个揖,眼神清冷无波地带着盛平安下了马车。
层层士兵单膝跪地,包围马车。
秋昀只轻扫了一眼,耳畔便响起一道沉稳威严的声音。
“都退下吧。”
军队整齐有素地快速撤退,连带宣旨的太监也很有眼力见地离开了:“阿大,你先带平安进府。”
盛平安瞄了眼天子威仪,再也不敢如幼时那般嬉笑无知,乖巧地牵着阿大,率先进了府。
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
秋昀单手负在身后,微微颔首:“陛下可是有话要与臣说?”
“阿芫……”
丁元唇角的弧度一滞,复又恢复正常,立在秋昀面前,眉眼扬着笑意:“你舟车劳顿,应是饿极累极,府内已备置酒菜和热水,走,我先带你去用膳。”
这是不打算走了?
秋昀心中叹了口气,如今俩人身份悬殊,不提他对丁元无意……便是有意,丁元作为君王,后宫注定不会悬空,他是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人的。
正欲开口,手心一暖,余光扫去,就见丁元牵着他的手,往前一步,似要带他进府。
他眉峰一拧,正要抽回手,对方却扭头过来,轻声道:“还记得九年前你给我洗手作羹汤的那晚吗?当时,我从镇子上赶回去,没有吃过东西,你也是这般牵着我的手,带我去厨房,为我做了那碗至今念念不忘的菌子鸡汤面。”
“参军那几年,每每想起都叫我回味无穷,只不过行军打仗诸多不便,也就今年统一了天下,方才有空闲学了菌子鸡汤面。”
“所以呢?”
丁元笑了笑:“你曾经问我何时对你有了心思,我那时话还未说完你便走了,现在我想告诉你,我明白我的心意是因为当时云王送我歌姬,然心动却是那一晚。那晚你用一碗菌子鸡汤面偷走了我的心,我也想试试我的菌子鸡汤面能不能让你动心。”
秋昀抽回手,淡淡道:“感情是无法强求的,不论你是当初的丁元,还是如今的天下之主,我的回答都不会变。”
“可你试都没试过,又怎会知道你的想法不会改变呢?”丁元再次牵起他的手,温柔道:“阿芫,给我一个机会,我不会用皇权强迫你,如果五年之内你还是无法喜欢我,我就放你走。”
秋昀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
被这般盯着,丁元终于端不住了。
他拉着人进了府,挥退走来的管家,径直带着人进了主殿的寝殿,赶走殿内婢女,左右看了下,关上门,主动凑上脸:“我知你心中定然有气,恨不得抽死我,脸在这里,给你打,但你打完就得答应给我一个机会。”
“……”秋昀气笑了,方才还觉得四年不见,对方长进了,知道以退为进。
现在看来,人是长进了,脸皮也厚了。
丁元似是想到什么,收回脸左右找了一圈,没寻到合适的取代之物,便出去了一趟。
回来时手中多了一物,双手奉上:“脸不能打,不然我出去叫人看见不好,你用这个,省力还解气。”
这是一根细竹条,竹叶还在上头。
秋昀瞥了他一眼,接过竹条,对着右侧的桌子一扬,桌子瞬间裂成两半。
他勾起唇角,盯着目瞪口呆的人,冷笑道:“陛下,你觉得你的身板与这桌子比起来如何?”
丁元从震惊中回神,喉结滚动了几下,梗着脖子闭上眼:“你打吧,打死我你就自由了。”
“如你所愿!”
话落,一竹条甩过去,却抽得丁元蓦地瞪大眼,捂着屁.股一脸的不敢置信:“你、你你你打我我我……”
‘我’了半天,那两个字他也没说出口。
秋昀擒住他的双手,按在凳子上,手中竹条毫不停顿地甩过去:“你个混账东西,我待你如亲子,你却肖想于我,这也就罢了,我就当从未养过你,可你竟敢拿皇权来威胁我,真当我奈何不得你?”
他说一句,便抽下一竹条,直把丁元抽得又羞又恼。
丁元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开,便破罐子破摔:“我就认了一天义父,不,一天都不到,算哪门子养过我?”
“一声义父,终生为父。”秋昀也是后来发现他的心思才明白对方为何一回来便斩断义父子关系,心中不平:“你想要爹,便叫我义父,现在想要、要……”
他一时想不出合适的称谓,顿了一下,狠狠地抽了下去:“想要爱人,便让我给你机会,呵!给你当完爹,还要做你的爱人,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丁元咬紧牙关,忍得脸颊涨红:“那是我年少不懂情为何物,错把情爱当做了亲情。”
“你一句年少不懂便了结了吗?”秋昀鲜少生这般大的气,今日便一次发泄.出来:“你做人怎地这般自私?什么都是你想要,可考虑过我的感受?”
最后一句话深深地震撼到了丁元。
滚到舌尖的话绕了一圈,又默默地咽了下去,仔细回想,事实就如阿芫所说那般,当初阿芫会认他为义子,便是因他醉酒后的那句爹。
这一刻,他恨不能回到当初,狠狠地扇醒那时的自己,别瞎认爹!
抽条断了。
丁元一瘸一拐的走了。
发泄.了积压多年郁气的秋昀心情舒畅地享用了丁元做的菌子鸡汤面,再泡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疲倦,这才沉沉地睡去。
他难得睡的深沉,可回了皇宫的丁元却辗转难眠。
既是痛,也是痛。
此痛非彼痛。
后者是伤,前者是心。
如今的他不再是曾经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从今日阿芫短短几句话中,他体会出了其中深意,一个是他的自私,另一个是——一声义父,终生为父。
除非重来,否则俩人永远不可能。
他的思绪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时这般清晰。
可叫他放阿芫走,他却是万般不舍。不放……人在眼皮子底下,他怕哪日实在忍不住,把人掳进皇宫来。
次日天未亮,管家敲门,提醒秋昀该上朝面圣。
秋昀作为异姓王,虽封号为‘逍遥’,也得进宫面圣,叩谢皇恩。
他起身打开门,守在殿外的下人鱼贯而入。
他微微眯起眼,便自如地让人伺候他洗漱,着官服上马车进宫。
马车行至正红朱漆的宫门前,从盛家村接他过来的太监过来传旨,说今日陛下罢朝,去御书房见驾即可。
说是御书房,然太监却把他带到了皇帝寝宫,然后关上殿门。
殿内烛火通明,明黄色帷帐被人撩起,就见一身雪白里衣的天子趴在龙床.上,一脸憔悴地望着他。
“朕想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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