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的早饭也没什么花头,大妞就煮了一锅粥,粥里切了点菜,加点盐也就算好了。
等到粥煮好,外头进来三个人,是这家的男主人沈大寿,还有沈原这辈子的娘沈李氏,还有个小尾巴是沈原这辈子的弟弟沈大郎。
沈大郎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跟个泥猴一样滚进来,大妞拎着弟弟就去洗了,沈原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李氏替男人把锄头等物收好,回头看到小女儿一副傻样子,就道“干什么呢,拿碗筷去呀!”
沈原赶紧跑去厨房,等她摆上碗筷,老娘已经把粥盛在盆子里端了过来,一家子都坐好了,开始吃早饭。
沈原看到老娘先给自己男人盛了一碗,是底下的稠粥,然后她搅了搅了盆子,把粥搅的差不多了,给大妞一碗,依次下来,最后是自己的,盆子里最后一点刮干净了都给了沈大寿。
这个不难理解,家里就这么个男劳力,不给吃饱了谁干活?
别看李氏咋咋呼呼,她对三个孩子倒是没有偏颇,连儿子都是排在两个女儿后面分的饭。
一家子吃完,大妞去洗碗,沈原帮着收拾碗筷,沈大寿开始编筐,沈李氏在自家菜地里干活,沈大郎撅着屁股找蚯蚓和虫子,这是喂鸡的。
这个农家小院也有四间房,厨房一小间,堂屋一间,剩下的两间就是卧房,沈原和大妞一间,沈大郎跟着父母睡一间。
大妞洗了碗拿着扫帚开始扫地,这姑娘眼里全是活,沈原就没见她停下过,可她自己是真不知道该干嘛。
于是她蹲沈大寿脚边“……爹,我跟你学编筐。”
沈大寿笑哈哈“你那手,嫩皮子呢,竹片都不好破,等你大了再学。”
李氏在地里喊“二妞!过来给我拔草!”
沈原灰溜溜的去拔草。
拔下的草也不能丢,鸡和猪都能吃的。
沈原在这个名叫沈家村的小村子里过了半个月,现在基本也熟悉了,沈家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家里有八亩地,一年到头辛苦下来家里这五张嘴是能糊弄住的,想要额外多出一些就难了。
夫妻两个除了农闲,几乎一直在地里,家务活就是沈原的姐姐,大妞给包了,弟弟沈大郎六岁,还小呢,沈原八岁,姐姐大妞也不过十岁。
农闲的时候沈大寿编筐子卖,李氏侍弄菜地和家畜,有两个女儿帮忙,倒也不算忙的朝天。
村里几乎家家都这样,能吃饱不受冷,这在如今的社会就是很好的日子了,沈家村也不靠山,所以没山货可弄,顶多逮上一只野兔子,或者刺猬什么的,那就是加餐了,多半也是不好逮的。
倒是河里的鱼,有能耐能抓到一大串。
村里有不少人羡慕李氏,为什么呢,因为沈原家里没老太太,沈老娘除了沈大寿这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但是女儿十岁上就被宫里挑去当宫女,沈老娘舍不得女儿,哭啊哭的,只过了两年,就没了,沈老爹又当爹又当娘的,把儿子扒拉大,在儿子娶媳妇那年没了。
好在沈大寿已经有了老婆孩子,一家子就这么过了下来,沈家人口简单,一家子做活一家子吃,也没别的龌龊事,李氏就是嘴上喜欢咋呼,人还是不错的。
乡下姑娘最怕长成一副懒骨头,到时候婆家嫌弃,李氏督促小女儿干活就是她的教育方法。
沈大寿只管干活,乡下一般都这样,只有婆娘管不了家的,男人才会经管银钱,要不然,你不把银钱给婆娘看着,脸不挠花你的。
家里有老人的就两说了,没分家都得交给老人调度,可就是这样,小家还是会想法设法截留一些,哪怕是一个铜板也好,老人心里都明白,一般也不挑破,不聋不瞎不做家翁,把小家挤的一点水分都没了,等于是让儿子媳妇和自己离心离德,都从这么过来,谁心里不明白。
所以才说李氏舒服,男人赚多少都交到她手里,还不用遮遮掩掩。
乡下人一天到晚想的就是这么填饱肚子,怎么不受冻,一年到头要是能攒下一些银钱,那就是顶好的日子了。
每天干完了家务,大人也不拘束着孩子,满村子跑马去吧,大人一般叮嘱一句“别玩水”也就罢了,现在孩子多,就是不小心淹死个把,父母嚎哭一顿也就完了。
可孩子怎么能不玩水呢,水里即便没有小龙虾,那螃蟹、黄鳝、鱼还是有的,大孩子下水抓鱼抓螃蟹的多的是。
但是乡下人一般不喜欢吃螃蟹,全是壳,吃它都费劲,吭哧吭哧吃完一只螃蟹,嚼一嘴的渣,肚子半点没饱,反倒是更饿了。
只有那地主老财,官员贵人才喜欢这玩意,人家不缺吃喝,要的是那一种鲜美,乡下地方,吃饱肚子才是第一要紧的。
所以此刻沈原蹲在一边看村里的孩子下水摸鱼,她就在一边吼“抓到螃蟹都给我啊,我家下了青枣给你们吃!”
沈家有颗青枣树,等结果了沈大寿会把饱满的挑出来卖掉,家里人就吃小的坏的。
一听沈二妮要螃蟹,那些孩子逮到了螃蟹就全扔给她,一天下来,沈原拿到了一筐子螃蟹,太小的扔回去,大的带家去。
李氏一看女儿带回一大筐支支愣愣的螃蟹,张口就骂“这玩意有屁用,弄条鱼回来还能喝汤,倒是还得费柴火去煮,给我扔了!”
沈原毫不理会,她都知道李氏的德行了,只当没听到就算了,到时候煮熟了她也不会说什么,因为天晚,今天是来不及弄的,晚上沈原对大妮到“明天我做好吃的!”
大妮笑的咯咯的,“你会做什么好吃的呀。”
“你等着就行!”
姐妹两叽咕了一会儿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一通家务活干完,沈大寿和沈李氏下地去了,沈原开始煮螃蟹,等到煮好了,再捞出来。
大妮道“这玩意没肉,吃着还费劲。”
沈原开始剥蟹肉“你等着就行!”
没有蟹八件,她追求的也不是完整好看,只要把肉弄出来就行,拿竹片片成一根牙签样的细杆子就行了,能把肉都剔除来。
一筐子螃蟹,沈原剥了大半天,就剥出一碗来,蟹黄蟹肉混在一起。
然后把螃蟹壳敲碎,这东西鸡也爱吃。
到了做晚饭的时候,沈原先把这一碗蟹肉给炒了,就加点油和盐,没有黄酒,凑合着也行。
等出了锅,沈原先让大妮尝一口,大妮不愿“爹和娘还没回来呢,哪有我们先吃的理。”
沈原道“我第一次做,好不好吃都不知道,要是不好吃,娘还要骂我呢,你尝,尝了好吃,才能拿给爹吃!”
大妮就小心的吃了一口,然后眼睛瞪圆了“好吃,太好吃了,就是又费工夫又费油的。”
沈原笑了“也不常吃这个,再说了,也就现在才能吃螃蟹,别的时节螃蟹不肥,也没肉,想吃还吃不到呢。”
姐妹俩说说笑笑的,沈大郎不在家,他皮猴一个,家里待不住,都是和爹娘一块出门一块进门的。
到了傍晚沈大寿夫妻疲惫的回来,大妮上前替爹娘归置农具,沈原去外面找沈大郎,也不用挨家挨户,出门大吼一声“泥鳅!回家吃饭啦!”
沈大郎其实还没大名,泥鳅只是他的绰号,因为这小子滑溜,大家就这么叫开了,算命先生说这小子八岁才生根,到时候起大名才行。
不一会儿一声清脆的回应“来了!”
村子里家家都在准备吃晚饭,夕阳映衬着农家小屋的炊烟,美的像是一幅油画。
等到大家团团坐定,看到了那一碗蟹肉,沈大寿笑了“这是什么新鲜玩意?”
沈原站起来“这是我弄得螃蟹肉,爹你和娘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她干脆就把蟹肉给分了,沈大寿三勺,沈李氏三勺,大妮两勺,弟弟两勺,自己弄个碗底。
大家一吃,哎呀,可真鲜。
沈大寿道“这玩意得是城里酒楼才有得卖吧?”
沈李氏也吃的津津有味,就是看小儿子三两口吃完,眼巴巴的看着大家,就给儿子再分了点,她道“就是工夫太费,这一碗你剥了多久?”
大妮也分了一勺给小弟,笑道“妹妹弄了半天,炒的时候还废了一勺油呢!”
沈李氏虎了一跳“那可不行!油多金贵,禁不起这么糟践,下回可别弄了!”
沈原教训弟弟“娘和姐姐都把好吃的给你,你长大了要孝顺娘,要对姐姐好,知道不?”
小弟点着头“她们给我吃,我对她们好,你不给我吃,我就不对你好!”
沈原卷袖子“嗨,我说你这小子吃我做的菜还敢给我呛呛是吧,看我不揍你!”
沈大寿一边对老婆道“难得一回,你也别咋呼。”一边瞪儿子“胡说什么,你二姐啥时候不对你好了。”
二妮也帮着拦沈原,一家子热闹的很。
吃过饭,大家收拾了洗洗也就要睡了,乡下地方,连油灯也舍不得多点。
沈李氏还特意去厨房看了看油罐子,不过除开饭桌上说了一句,回来也没提过。
现在是秋天,天气适宜,且又是一年中的收获季节,沈大寿和沈李氏几乎天没亮就起来干活了,一年的嚼用可都在地里,马虎不得。
沈原遇上了新问题,她总觉得脑袋痒痒,可现在天天洗头也不现实,柴火也不能浪费啊,后来她抓住了头痒的罪魁祸首——虱子!
她差点窒息过去,大妞笑道“来,我给你篦一篦。”
篦头可以把虱子篦掉,但是篦不掉虱子卵,而且村里的孩子几乎个个都有虱子,你弄干净了,回头人家一凑过来,你又有了。
而且就算沈原不和人家接触,弟弟和大妞头上也有,她能避免得了吗?
沈原生无可恋的让大妞篦头,那篦子还断了一个大角,就这也舍不得扔,姐妹两互换着篦了头。
大妞又开始干活,沈原去村口的大树上趴着,看着低矮的房舍,远处田地里干活的农人,嘴里嚼着野草茎。
这里的生活就是典型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村里的文盲也比比皆是,男孩子都没书念,更不要说女孩子了。
能读书的无一不是家里有点家底,否则可供不起一个读书人。
要说生活,物质是肯定贫乏的,但是大家都习惯了,也就不觉得苦,一个月能赶一次集,去最近的镇子要走半天,想去县城,那得备好干粮,凌晨起来,腿脚不停走到傍晚城门关,也就刚刚到,要是走慢些,还得在城门口过一夜,等第二天开门了才能进。
沈原也想改变家里的现状,可看看只的小身板,小手小脚,就默默的打熄了念头,一个大字不识的女娃子,连镇上都没去过,你能想出什么赚钱的好计来?
做卤货卖?醒醒吧,原材料你就是把村里搜一遍,都不一定找的齐,以前听说古代人不吃内脏和下水,沈原现在才发现,糊弄谁呢,乡下的婆娘杀只鸡,那鸡肠子都给翻过来洗干净炒了吃了,就是鸡毛拉嗓子咽不下,要不然鸡毛都能吃了!
沈原还见过村里一个叫红梅的大姑娘,也不知道怎么了,说是撞了邪,家里人就给跳大神招魂,愣是把人给弄正常了。
老娘李氏在家八卦“沈六子是糊弄亲家呢,那红梅不愿嫁给瘸子,所以神神道道吓人,想把张家吓退,可六子彩礼都收了,怎么会吐出来,那不是折腾闺女么,个没良心的!”
沈原默然,她要是真的拿出几个赚钱计划,沈大寿一家也不一定守得住,乡下人淳朴,但也野蛮。
红梅的事几乎沈家村都知道,可还不是由着人家爹,儿女那都是爹娘的私产,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地里的粮食一点点收回来了,收粮最忙的时候除了沈大郎,大妮和沈原都要去地里帮忙,那怕干不动重活,小活也能帮忙。
沈大郎就在地里瞎跑,然后装了一兜的灯笼果过来给两个姐姐吃,他嘴边黑黑的,沈原道“你又烤蚂蚱吃,小心肚子疼!”
沈大郎道“我没,我烤的是麦子。”
田地里头升起一小堆火,什么都能烤,新麦子烤了吃喷香。蚂蚱烤了也能吃,乡下孩子最擅长弄一切东西塞到嘴里。
大郎一头说自己没烤蚂蚱,一头就掏出几条肥大的蚂蚱腿“大姐,二姐,你们尝尝,可好吃了。”
沈原瞪了大郎一眼,和大妞面不改色的吃掉了蚂蚱腿。
等到秋粮晾晒好了,沈原觉得能装进粮缸里了,这一阵子她也累的够呛,小身板做不了重活,铺晒粮食的活都是她和大妞的,一天下来不光是沈大寿夫妻头脸都是黑的,就是沈原和大妞也黑不溜秋了。
就这也别想洗澡,烧点水擦擦就不错了,不是说缺水,而是一大锅一大锅的热水也要废柴火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2015:34:22~2020-04-2114:17: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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