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后,许美静小声嘀咕一句:“他人缘还这么好啊。”
剩下他们三个人。
果如许美静所言,她在叶司予面前会不自觉地紧张,可能因为少年的外表实在是太过于冷冰冰地不近人情。
迟昭和叶司予都没有开口说话,许美静突然觉得所有重担都落在自己肩头。她讲了一些自己学校的笑话想要缓和尴尬起来的气氛,然而这两个天生都不是会捧场的人,许美静并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回应,只有沉默,无尽的沉默。
许美静:……我太难了。
就这样一起往外走了一段路,遇到刚从奶茶店过来的宁航和徐晨曦,许美静如蒙大赦,像见了救星一样两眼放光,拼命朝着他们招手。
队伍一下子壮大起来。
许美静不想再忍受后面这两人莫名其妙的低气压,甘当电灯泡挤进宁航与徐晨曦的二人世界:“你也喜欢喝养乐多绿茶吗?太巧了……”
叶司予和迟昭被落在后面。
经过上次的事,有什么东西隐隐约约发生了改变,横亘在他们之间,就像房间里的大象,再也没办法视若无物。
迟昭对叶司予的感情并不是一点都没有察觉。
她只是下意识地抗拒去辨别清楚。
在她看来叶司予是也应该是记忆中那个感情绝缘体的天才少年,就像前世那样不为任何人有所停留,一往无前地将标准拔高,让底下的他们只能望洋兴叹,普通人即便再努力,也不可能达到这样的程度。
总之不会像现在这样。
前面那一排的话题已经从奶茶聊到了最近新上映的电影,叶司予才慢慢开口,问的是问过许多遍的话,平静地就像忘了那天发生过的事:“最近还好吗?”
迟昭嗯了一声,看了看身侧的少年:“你呢?”
“还好。”
然后就……没话了。
*
中午几个人一同在食堂吃饭,许美静再次表达了自己的羡慕之情:“和你们学校一比,我们每天吃的不叫饭,叫饲料。”
宁航脑子转的快,差点一口饭喷出来:“那你们是牲口吗?”
许美静幽幽看他一眼:“差不多。没有人身自由就算了,破学校还管的贼多。我们现在还得早起跑早操。”
宁航啧了声:“那是挺惨。”
附中校庆一共持续两天,第一天是开放日,第二天是学校内部的活动。下午转悠得差不多,宁航他们就先回去了,直到临走前,叶司予和迟昭都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许美静是最后离开的,她和迟昭一起吃了晚饭。尽管颇有抱怨,许美静在九中过得比初中愉快多了,除开一些死板的规定,九中抓学习并不严,留给她许多时间发展自己的爱好,并且如愿以偿交到许多志同道合的新朋友。虽然如此,迟昭仍是她心里不可替代的一部分。大概是因为有关她的记忆太多,许美静舍不得忘记。
将走时许美静恋恋不舍,承诺好一有空就来找她玩,才坐着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去。
送走许美静,迟昭返回学校。开放日结束后负责打扫校园的工作留给高一学生。与白天热闹一如集市的校园不同,大部分人已经离开了,学校渐渐归于安静,搭配上暮色四合的沉郁夜色,有种人走茶凉的既视感。
迟昭到的早,班里有不少学生来了,都在争分夺秒写作业,即便是这样的日子,也完全不加松懈。
这是迟昭熟悉的氛围。
晚些时候顾云川才姗姗来迟,和他一起到校的还有舒诗瑶。迟昭正准备去替班长开会,出门撞见了他们。
“迟昭。”舒诗瑶首先和她打招呼。
自从舒诗瑶和她的学长分手后,她和顾云川又恢复了过往形影不离的状态。
迟昭没有其他人那样八卦的心情,她用公事公办的口吻和顾云川说班长要去教务处开会。顾云川谢过她,直接走了。
一时剩下舒诗瑶和迟昭两个人。
迟昭正打算打过招呼回去,舒诗瑶先开口:“我今天看到你了,那些是你的朋友吗?”
迟昭愣了下,没想到她会说这个,点点头。
“里面有一个长得很高的男生,他也是吗?”
宁航和叶司予都长得挺高,迟昭不知道她说的是那个,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舒诗瑶笑吟吟道,“我只是觉得他有点眼熟而已。”
*
校庆的演出一班大获全胜,不仅合唱得到了第二名的好成绩,陆可萱她们的音乐剧也获得了最受欢迎节目奖,处处压过二班一头。
校庆结束后,一切重新回到正轨。
附中虽然鼓励多方面发展,但在这样的国.情之下,学习还是重中之重的事。校庆过后立马进行了考试,美名其曰收心考。
这一举措自然引来一片哀嚎。倒是高二的学生对学校的骚操作司空见惯,淡定很多。
迟昭的时间也宽裕下来,至少周末能回趟家。在迟爸那里她得到了为数不多的好消息,叶司予在前一阵初中组数学竞赛中入围一等奖,和当年的迟昭一样,都是足够被载入校史的成绩,学校对他重新重视起来,希望明年中考能再出个全市前五,至于叶司予本人,好像没有多大意愿。
校庆之后,时间过得格外快,一晃神已经是年末。
期末最后一门英语考完,回到教室,许是学期终于结束,往日里绷得很紧的好学生们也放松下来,有的在对题,有的在闲聊,人声鼎沸。
迟昭听到后排两个女生在抱怨:
“完了完了,我做听力的时候前排睡觉的女生一直在磨牙,根本什么都听不到嘛。”
“考试还睡觉?”
“普班的学生啊,这很奇怪了吗?对了你完型第六个选的什么?”
迟昭的答案一般公认为标准答案,每次考试结束都有一堆人追着和她对,陆可萱来找她时,她直接将誊下的答案给了她。
陆可萱上次考得不好,甩到了十五名,位置也发生了相应的改变。这就是尖子班比较残酷的地方,可以因为成绩带来荣耀,也可以因为成绩一文不名。
这半年的时间,班里的座次从最开始的分班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后起之秀,也有心态没调整好而一落千丈的县级状元,只有排首那两个的位置从始至终没有改变。
“昭昭,你寒假打算怎么过?”
校庆结束后,陆可萱那边忙完,又开始和迟昭一起上下学,两人的关系也逐渐变得亲近起来。
迟昭在收拾书桌,闻言想了想:“没什么安排吧。”
和初中不同,高中每个人对寒假一早就有打算,有的去参加补习班,有的去报名竞赛班,还有些更高端的会去游学冬令营,提前感受国外的文化氛围,比如顾云川他们。
相形之下迟昭的寒假就过得平平无奇,
陆可萱问:“我去参加陈老师的补习班,你要不要来?就是那个每年都去出题组的陈老师。”
迟昭摇了摇头,显然没什么兴趣。
陆可萱有点失望:“那好吧,有空常联系。”
迟昭和陆可萱道过别,领了寒假作业,就先走了。
新家那边晾得快要差不多,这将是他们在旧家度过的最后一个假期,迟昭没有报任何辅导班,当然她的成绩也用不着。
寒假前后街旁边新开了家肯德基,在家里待得腻了,迟昭会去那里看书。虽然因为假期的缘故里面的学生挺多,环境还算好,况且比市图书馆近了不少,不用每天搭公交这么麻烦。
宁航他们也放了假。这年教育局开会,传达下来的意思是要为初高中生减负,没有学校敢唱反调继续补课。空闲时间充裕,他听说迟昭在,也开始跟着去,主要目的是问迟昭竞赛题和附中的学习进度。宁航和迟昭算不上很熟,为了在大神面前不显得太过尴尬,他强拖着叶司予一起,毕竟他和学姐的关系向来不错。
叶司予冬眠的倾向越发严重,即便被宁航鼓动着一块来肯德基学习,大部分时间也还是在睡觉,犯困的时候远远多过清醒。
宁航见怪不怪,反正这家伙大半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倒是迟昭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她上大学为了凑学分辅修过心理学,学的不深,大多浅藏辄止,但叶司予这样的状况很明显是创伤后的应激发应,不想面对现实,睡觉就成为了一种保护自我的心理机制。
他还没有从暑假的阴影中走出来。
因而大多数时候,叶司予没写几道题就趴在桌子上睡过去,等到下午走时才醒来。他虽然也在,存在感恒等于无。
这个奇异的三人组一直临近除夕。宁航休息不来后,就剩下迟昭和叶司予两个。
按道理说叶司予来了也是睡觉,和在家里没什么区别,况且他最开始是被宁航拖来的,个人意愿并不占主要,现在却是雷打不动每天来报到。迟昭写作业或者看书的时候,他就在旁边陪着,时光好像一下子倒回到原点。
傍晚不到七点,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透过玻璃橱窗往外看去,街道两边华灯初上,后街来往的全是年纪不大的同龄人。
迟昭将做完的题目收整起来放进书包,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人。少年趴在桌沿,脸全埋在臂弯里,看起来睡得很沉,幸好肯德基二十四小时开着暖气,不至于会着凉。
迟昭轻轻推了一把他,叶司予迷迷糊糊地醒来,睡眼惺忪,
“回家了。”迟昭道。
叶司予伸了个懒腰,将只写了个开头的试卷收起。
出门后,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了,薄薄积着一层。映着门庭前的灯光,有细雪飘落在身上,激得刚从温室出来的人们打个冷颤。
这大半年时间叶司予都是浑浑噩噩度过,对季节交替完全没有感知,直到这时他才忽然发现冬天来了。
迟昭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回头看了眼衣衫单薄的叶司予,问他:“你不冷吗?”
叶司予仰头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神色有些茫然,好像在疑惑怎么一眨眼就已经到了现在:“还好。”
迟昭盯着他看了会儿,叹口气,将自己的围巾解下来搭在他脖子上。
叶司予微怔,垂眸看去。
迟昭将衣服拉链拉到头,包裹得就露出一张脸:“你系这个,暖和一点。”
叶司予静默片刻,才将围巾随意打了个结。
迟昭又好气又好笑:“你这系不系有什么区别?”
叶司予咦了一声:“不对吗?”
“过来。”
叶司予微微斜过身子,他这几年个子蹿得太高,饶是如此迟昭还是够不到。
迟昭扯过他的围巾,让他再低下来些,才一圈一圈替他围好。
围巾像有奇效,瞬间抵挡了外界的一切严寒,不再冰冷。
叶司予静静看着她,女生打点好这些,松开手,离他稍远才抬眸:“这样是不是暖和一些?”
叶司予点点头。
*
迟奶奶和迟爷爷跟着迟姑姑他们今年去国外过节,迟昭和迟爸也就没有回去。
楼上叶司予同样留在家。这是叶婆婆不在的第一个新年,家里没人操持,冷冰冰的,和到处热闹的节日气氛大为不同。
也才过去短短半年。
迟昭还记得去年因为中考没有回奶奶家,叶婆婆让叶司予送了老家那边的特产。那个时候她已经病了,不怎么爱出门,他们甚至没能当面说一句谢谢。
迟爸对叶司予是有一些特殊的感情在,不单单出于班主任的身份。他觉得叶司予无处可去,就邀请他来和他们一起过年。
年三十那天叶司予来迟家吃饭。
尽管只有三个人,迟爸还是准备得丰盛。下午他们一起包饺子,迟昭还好,毕竟是家务活做惯了的,叶司予从来没有包过,模仿着她的动作依样画瓢,结果没一个成功,脸上不知何时还蹭了几道面粉,难得显得笨拙。
“这样。”迟昭给他示范,“你要先掐过来,要不然一会儿下锅容易露馅。”
叶司予尽量学着,还是不成功。或许有的人天生不开这窍,就像有的人天生不擅长数学题。
迟昭被他奇形怪状的饺子逗笑了,她只能放弃:“算了,你还是去外面歇着吧。”
叶司予和她一样好强,不甘心,又拿起一片饺子皮:“我再试试。”
他难得这样有斗志,虽然努力方向不大对劲。
“不对。”迟昭敲了下他的手,“向里面包。”
“这样吗?”
“不是,你看我的。”
旁边的迟爸见两个孩子相处融洽,并没有因为暑假的事横生芥蒂,也挺开心。
他随口道:“有事可以多和你学姐这样交流交流,毕竟她比你早一年,很多事都有经验。对了,你去过附中没有?有时间可以让你学姐带你去看看,校园挺漂亮的,咱们这里根本没法比。”
迟昭和叶司予瞬间安静下来,迟昭和着饺子馅,叶司予专注在饺子皮。
迟爸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微妙气氛,接着道:“等下半年搬过去,你要想玩可以去找我们,多见识见识也是好的。”
话里话外其实还是想要激励叶司予重新振作起来。然而叶司予动作一顿,关注点只有一个:“……搬过去?”
“对啊,在附中旁边买了房子,我们等明年就搬过去了。”迟爸道,“这样你学姐上学也方便些。”
叶司予看向迟昭,迟昭专心包着饺子,没说话。
那看来是真的了。
上了高中后,叶司予和迟昭的维系本来就不多,彼此间仅剩的也只是邻居这一层身份,等到他们搬家,连这最后的联系也要断了。
叶司予也不再说话,先前的轻松氛围霎时退去,一时都变得沉默。迟爸对这样的改变有点奇怪,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本来就情绪化,也没多想。
对于迟昭来说这同样不是一个愉快的话题。
迟昭并不是很确定前世的叶司予有没有经历过这些,也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因为她初中擅自插手的一系列事而引起的蝴蝶效应。前世的迟昭认识时叶司予时,他已经是一副刀枪不入的模样,即便对着关系稍好于其他人的迟昭,也从不轻易流露内心深处的弱点与感受。
因而当迟昭看着他一点一点脱离原先的轨迹,尽管理智很清楚不是她的责任,但还是不可避免会有一种愧疚感,仿佛是她的重生改变了他原本的命运。她尝试过将他带回正轨,但却收效甚微。明年搬了家,如果错过,就真的再也见不到面。
包完饺子,迟爸负责下锅和善后工作,让他们两个去客厅看春晚。
迟昭打开电视,只有声音没有画面,她鼓捣半天未果,叶司予走过来:“怎么了?”
“好像不能看了。”
叶司予半蹲下来查看那里出了差错,因为空间逼仄,两人离得很近,迟昭一抬眼,看到他脸上蹭着的面粉还没有擦去。
叶司予见她没了动静,回头看了看她,发现她在看自己。
“你脸上。”
“什么?”
“刚才的面粉。”迟昭指了指,“这里。”
叶司予用手背蹭了下,没抹掉。迟昭无奈,扯着他的袖子替他擦去:“是这里。”
等她做完,才后知后觉这个动作有些太过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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