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手上夹的烟从指尖掉到地板上,他怔愣片刻才回神,弯下腰捡起烟连同火机一起塞进口袋里。
他霎时收起了脸上的不耐,正色道:“可以,劳烦。”
愈者稀有,几乎整个基地的愈者他都认识,但是刚刚这个女生露的那手,明显也是治愈系的,而且能力比他知道的都要强。
涅槃原有五位愈者,四位二阶,另一位是三阶初期,但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这个陌生愈者的治愈能力更加精纯浓厚,至少也是三阶以上的愈者。
三阶愈者,放在任何一个基地都会被疯狂抢夺的香馍馍,他们七区又多了一名。
得到许可,阮软展眉笑了。
原本她和冬青跟过来想要帮忙,只是到了之后才想起脸生和别人不熟,不好直接上前去,只好选择这样的方法了。
有了陆川的首肯,阮软没有浪费时间,立即加入救援中。
她的患者只剩下那位感染的异能者。
其他感染者已经被愈者带去了独立的隔离间,为了避免出现意外,隔离间被分成单间,每间分配保护愈者的异能者,一旦无法治愈,患者丧化。异能者会在第一时间保护愈者,然后才是考虑击杀丧化的患者。
感染的异能者因为和丧尸近距离打斗,是四人中伤得最重,肩膀处的贯穿伤几乎让他没法行动,是躺在担架上被人抬过来的。
其实陆川的安排是合理的,异能者免疫丧尸病毒的能力确实比普通人更强,可这个异能者伤得太重了,本应该第一个治疗的,但在场的二阶愈者对这种伤是没多大用处的,最好的自然是异能者自己依靠自己的免疫力撑过去。
能自己撑到借来的三阶愈者到来自然好,如果撑不到,就算接受了二阶的治疗也是无济于事,所以陆川才会要求先治疗其他三位普通人,至少他们的伤轻,存活概率更大。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作为负责人,陆川的出发点只能是尽可能地救治。
阮软的出现正好解了陆川的燃眉之急,从六区到七区再快也得花上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对于这名感染者来说太煎熬太残忍了。
阮软进入隔离间的时候,被留下来辅助的一阶愈者正蹲在担架边在尝试为患者止血以减轻他的痛苦。
然而一阶的治愈能力对这种伤势确实太杯水车薪了,愈者显然已经要异能透支了才堪堪止住血,小姑娘心性善良,知道自己没办法治疗这种伤势,苍白着小脸反而先自责起来,咬着牙把仅剩的一点异能也用了。
异能透支后小姑娘十分虚弱,摇摇欲坠就要摔倒在地,阮软及时出现在她身后,将手搭在她肩膀上,接住她的同时精纯的治愈异能渗入她体内,滋养干涸得似要裂开的精神海。
“休息一下吧,剩下的交给我。”
阮软把人交给身后的冬青,自己取代了她原本地位置,蹲下身仔细察看患者的伤势。
“先生,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患者脸上豪毫无血色,紧闭着双眼,额头上的汗水不断地溢出,想来十分地痛苦,听到阮软的声音也只是抖了抖眼皮。
有回应,并没有彻底昏迷,这就好办多了。
她把手放在患者肩膀上先输入一些异能缓解他伤口的疼痛,帮助他恢复意识。
外伤对她来说好治,可患者真正需要战胜的却不是这个伤口,而是潜伏在体内随时准备占据宿主意识的病毒。
只有意志足够坚定意识最后清醒才能有精力对抗不断反扑的病毒。
输入的异能很快起了作用,原本紧闭着眼睛意识混沌的患者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起来精神也不错。
患者轻颤着动了几下嘴,似有话要说,阮软把耳朵凑近,听到了他微弱的气音。
“我……我……不行了,我有个……妹妹……她还小,请帮我……”
这样重的贯穿伤很少有人能活下来,他自然也明白自己可能撑不过去了,恢复了一点意识后想着先找个人交代遗言。
他活不了了,可是他还有妹妹,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她那么天真单纯,什么都不懂,他不在了,她一个人根本没能力生存……
“自己的妹妹自己保护,没人有义务帮你。”阮软手上继续输入治愈异能,却冷漠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那人没有放弃,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有晶核,很多……可以可以全部给你……”
他当然知道不会有人愿意白养自己的妹妹,所以他从很早以前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为妹妹存下了很多晶核,足够她生活很久了。
阮软继续打击他:“哦?你就不怕我私吞了晶核然后虐待你妹妹吗?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尽心尽力照顾你的妹妹的,到时候你妹妹会遍体鳞伤,还饥肠辘辘,衣衫褴褛,露宿街头,甚至是残死丧尸之口。”
被冬青扶着休息,刚恢复了一点体力的愈者听到阮软的话不禁疑惑地皱起了眉。
几乎每一位合格的愈者都知道在这种时候愈者应该给患者鼓励让他们燃烧斗志。
然而这个面生的愈者不鼓励反而打击患者,这是在救人还是在杀人?
“你……”
她本想出声提醒这个新人,然而刚开口就被人捂住了嘴巴,她诧异地抬头看身后的女人,后者摇了摇头,让她稍安勿躁。
想到刚刚那人扶着她肩膀输送到身体里治愈异能,欲言又止几次,最终还是安静了下来。
同系对同系异能的感知要比别的异能者更清楚,只刚刚那一下,她很清楚这个新人的能力远远在她之上,她除了相信这个人,没有别的办法。
在阮软说要那段话之后,患者明显怔愣了片刻,因为激动猛地吐出一口淤血,不过随即他就意识到,这人是在故意激他的。
可尽管知道这是激将法,他也成功中计了,因为她说得对,这世上除了他,没有人有义务一心一意照顾他妹妹,就算找到人托付了,也不能保证他死之后那人还会按照承诺照顾他妹妹,就如她所言,托付人拿了晶核之后反而虐待他妹妹他也永远不会知道。
阮软看他像是想明白了,这才进入正题:“既然想明白了,那就拼命活下去。”
那人苦笑一声:“我能怎么办?”
要是能活下去,谁想死呢?
阮软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相信我。”
他迟疑:“相信你?”
“对,相信我,无论我接下来做什么都要相信我,别反抗,只要你能做到,我有九成的几率治好你,否则……想想你妹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还被人欺负的样子,你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那人闻言抽了抽嘴角:“……”
实不相瞒,听前半句的时候还挺感动的。
就算是对自己再有自信的愈者,顶多也只敢说六成,两年来异能者感染治愈的总概率也只有七成,这人却敢这么自信地说出九成,在觉得她自大的同时,心里其实也莫名升起了一分希望。
而听到后面那句明显带着威胁意味的话,他突然就不敢动了。
这女人怎么回事!
治疗就治疗,还威胁上了!
表面看起来是个软妹子,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吓人呢?
“现在我要开始了,别反抗哦。”
阮软放轻声音循循善诱,手心放出一缕精神力,进入他体内,找到他的精神海。
精神力引导治疗法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虽说效果很好,但一不小心无论是对患者还是愈者来说都是很危险的,这需要患者的配合。
当然,不需要精神力共鸣那么默契,只需要患者控制住自己的异能别排斥吞噬愈者分出的引导精神力就可以了。
就算提前说清楚了要他配合自己,但阮软也不敢一上来就直接碰对方的精神海,而是为边缘伸出试探的jiojio。
反复几次让对方明白她要做什么并主动收起锋芒乖顺臣服后,才勾起对方逐渐稀薄的精神力,引导着去寻找病毒蛰伏的地方,一个个把它们揪出来狂揍。
通过精神力看到那些蠢蠢欲动的病毒一个个变得服服帖帖重新潜伏回去,阮软甚至找到了玩消消乐的快感。
异能者本质上其实都是病毒感染者,他们的身体内时刻潜伏着病毒,只不过是这部分人在异变过程中压制住了病毒,将力量化为己用,往不同于丧尸的方向变异,所以才有了异能者和丧尸之分。
而阻止丧化的方法就是用大量异能压制住体内的病毒,反言之就是把体内的异种揍到没办法反抗和宿主争夺身体控制权。
愈者治愈感染者,最常用的方法都是直接把自己的异能输入患者体内,让治愈能力自主帮助患者,可是异能自己是没有意识的,大量异能涌入,最后只有少部分的异能可以为患者所用,所以治疗效果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反而是阮软自己摸索出来的方法,用少量的精神力作为引导,有意识地去对付不安分的病毒,有目的的打个无差别攻击到底是不同的,增加了成功率也减小了负担。
当然,精神力引导不光有风险,还很耗费精力,使用者要时刻高度集中才能引导出精神力,半点不能放松。
一开始“消消乐”的快乐过后,阮软逐渐感到了疲倦,精神长久高度集中,还要时刻警惕着患者的精神力突然排斥,对于精神力的消耗其实是双倍的。
也许是因为她没有机会多练习,坚持了二十分钟后她脸色就变得苍白起来,看起来像纸一样单薄,随时都有可能晕倒的样子。
冬青在旁边看到她这个样子,心疼得紧紧咬住下唇才忍住没有打扰她。
她不合时宜的想,要是被今朝知道她这样,估计要生气了。
她其实没见过今朝生气,但是却莫名觉得他生气起来应该很吓人。
本能地感到害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治疗的人煎熬,等待的人也同样煎熬,大约半个多小时候,一直绷着身子一动不动的阮软终于放下了搭着患者肩膀的手,缓缓舒了口气。
冬青惊喜道:“成功了!”
阮软回头看她,朝她露出一个轻松的笑,然后身子倒向一边,精神透支,昏迷过去了。
冬青急忙过去扶起她,将她抱在怀里。
“这……”
屋里剩下的那名愈者懵逼地看着这个情况,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冬青看了她一眼解释道:“治疗结束了,患者已经没有丧化危险,完全治愈,不信可以让人进来检查。”
其实在隔离间的门口时刻都守着几位异能者,听到屋内的对话,他们第一时间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一人前去查看,发展那原本贯穿患者肩膀的狰狞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一个浅浅的伤疤。
感染后的伤口如果没有度过感染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完全愈合的,它会随着丧化的进度,治愈之后又一点点裂开,知道完全丧化为止。
“真的治愈了!”
原本都以为希望渺茫的众人看向阮软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她不光治愈了这么重的伤势,还只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比起她来,另外三处伤势较轻的患者还在治疗中。
冬青看着昏迷的阮软,没有一丁点开心的情绪,无奈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把她打横抱起,站起来的时候差点闪到腰,颠了两次才抱稳。
虽然阮软轻,可她作为一个女生的臂力也很小,而且还是公主抱的姿势,能站起来走几步就不错了。
现在就很后悔,她们来的时候应该跟今朝说一声的。
其他人见她走得艰难,想要过来帮她,都已经把手伸出来要接过阮软了,直把冬青吓得抱住阮软后腿几步躲开,疯狂摇头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笑话,让今朝知道阮软昏迷这事就够呛了,要是被他知道别的男人抱了阮软,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虽然是出于好意,可那男人的占有欲啊,永远不讲道理。
她就还想多活几年。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我自己开。”
也不知道是强烈的求生欲使然,她一下子就不觉得吃力,抱着阮软健步如飞地走出隔离间,外面还有不少人等待着,看到她们出来愣了一下。
他们自然而然地想,愈者都昏迷过去了,那是不是治疗没有成功?
遗憾写在了脸上,都也只出现了片刻就恢复了正常,这样的事情见多了……
冬青停下来喘了口气才说:“里面的人已经没有事了,劳烦能不能给我一副担架?”
众人闻言全部愣住,先是狂喜,之后才反应过来想帮她接手阮软。
“不不不,担架担架!”
冬青坚持防线,誓死不让。
陆川站在人群后,狠狠掐掉嘴里抽了半根的烟,然后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功夫,他拉着个人回来了。
刚好忙完过来查看情况的沈霁月不情不愿地被他拉进来,看到这个情况后心里了然,主动上前把人接了过来。
冬青看了眼沈霁月,确认她是个女的之后才放手。
“你们住哪?我送你们回去。”
冬青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尴尬地挠了挠头:“呃……我们今天刚到,还不知道住哪。”
其实今朝应该办好了住所,可问题是他们现在没法联系。
沈霁月点头,抱着阮软往外走去,一点都不显得吃力:“那先安排你们住民宿那边吧,那边空房子多,等她好了之后你们再正式办理入住。”
冬青没有异议,也只能这样了。
另一边,已经找到民宿收拾好住处并开始做午饭的今朝切肉时突然心中一悸,似有所感地放下刀冲出了民宿。
每次阮软出事他都有感应,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他不应该盲目相信第七区的安全性的!
精神力外放后的能让他感应到阮软的存在,他察觉到阮软其实就在这附近,等他到那里的时候,刚好看到那辆眼熟的越野离开,通过民宿的窗户,他眼尖地看到了里面的冬青。
阮软就躺在民宿的沙发上,冬青正坐在一旁愁眉苦脸。
要怎么联系到今朝呢?
正想着,半开的大门猛地被打开,她惊讶地抬头,就看到门口站着一脸凶神恶煞的今朝。
当后者看到沙发上昏迷的阮软的时候,对方脸色不出冬青所料地沉了下去,像是萃了一层寒冰,冷得渗人。
冬青甚至要怀疑自己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要冻死在这里了。
然而他眼里根本没有别人,直接无视她走到阮软身边,弯下腰将人抱了起来,走出房间。
冬青劫后余生般偷偷喘了口气,赶紧跟上。
吓死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啧,今天忙得脚不沾地,生死时速赶字数,我太难了!
——
患者:小姑娘看着软萌软萌的,没想到是个切开黑!
阮软:我不是我没有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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