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源。”
模糊间的景象在安源睁开眼时映入眼帘,雄父一双满是担忧的蓝眸倒在他的虹膜上。
安源看见对方伸手,修长白皙的五指轻覆在自己的额上,耳畔还在传来着他轻柔温润的嗓音。
“今天怎么这么晚起,是哪里不舒服吗?”
“额头怎么有些烫。”
好看的眉眼在温热的掌心覆盖在自己的额上蹙起,安源说不出什么话来,雄父的嗓音便带上了担忧,“小源,你坚持一会儿,雄父马上联系医生。”
晚起,医生……
安源愣愣的望着眼前一切,思绪尚未回笼,才清晰的视野便又模糊起来。
没想到被自己唤醒的小雄虫会在睁眼的下一瞬流出泪来,安虞舟在紧张了一秒后当即手忙脚乱起来,赶忙就要擦去安源眼角溢出的泪珠,语气也更加忧心。
“小源,怎么了?怎么了哭了?是不是因为发烧太难受了?别哭小源,坚持住,雄父立马带你去医院。”
他说着,因为慌张,退烧贴也不拿了,伸手便要从床上抱起安源,将其带出房间。
然而在他即将起身的一刻,小虫崽便忽然扯住了他的衣袖,安虞舟动作一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紧接着,虫崽猛然扑进了他的怀中,双手紧紧揽住他的腰间,“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小源……”
安虞舟怔住。
他第一次见到自家小雄虫哭得如此惨烈,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急着向自己家的大虫讨回公道。
安虞舟想说点什么,又有些手足无措,只能紧紧抱着安源,一下又一下的轻拍对方的背,“小源不哭,谁欺负了小源,有什么委屈跟雄父说好不好,我们家小源最乖了。”
安源哭得更大声了。
他这边哇哇大哭,那边楼下听到动静的德洛斯立即马不停蹄的闯了过来。
推开门时,入眼的就是正在安虞舟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虫崽,他的心顿时缩紧,猛得冲了上去。
“宝贝儿,怎么了?!谁欺负我家源源了!雌父帮你揍他去!”
他的嗓门大得惊天动地,安源听到声响后止住了哭泣,从雄父怀中抬起头来,满眼泪花的看向德洛斯。
“宝贝儿!”
德洛斯还没来得及心疼,下一秒,令他揪心的小雄虫便跑了过来,一头扎进自己怀中,继续“哇”得一哭了起来。
“源……源源,宝贝儿……”
德洛斯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
他本就是一只军雌,细腻的事情干不了,只有打人的事最擅长。开始是因为听到自家小虫崽哭声,心疼得不行,脑子“轰然”一声便闯了上来。
如今被安源这么一抱,不知道虫崽为什么哭泣的德洛斯七手八脚的开始哄虫,刚才只差踹门而入的气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不知如何安慰幼崽的手足无措,偏偏最能比安虞舟还要僵硬的抱起对方,干巴巴道,“源源,宝贝儿,谁欺负了你了,雌父帮你揍他,源源不哭,告诉雌父……”
只不过两只大虫的安慰,谁都没有起到效果。
除了咿呀学语的时期,从小就乖巧懂事的安源没有过这么狼狈掉眼泪的时候。
他就是哭,也从来都是咬着牙无声掉泪或是将脑袋埋进只大虫怀中,小幅度耸动着肩膀,久久不肯起来,这样失控的放声大哭还是安虞舟和德洛斯头一回见。
这也是两只大虫因何面对自己这养了十六年的虫崽哭泣时会束手无措的原因。
“该死的坏虫!”
良久哄不好小雄崽,德洛斯霎时怒了,他又气又心疼,却又不知究竟是谁欺负了他家虫崽,只能怒骂了起来,“要让我找到这只不知好歹的虫来,我一定饶不了——”
“他”字还来不及从德洛斯口中说出,被身侧雌虫震天动地大嗓门吵得耳畔嗡嗡直响的安虞舟先冷声打断,“闭嘴。”
德洛斯一下子没了声音。
将大嗓门虫呵斥闭嘴后,安虞舟便自己抱起安源,带到角落里,轻言又细语的继续哄虫。
“小源,能跟雄父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哭了大半日的虫崽终于停止了抽泣,他伸出手来,自己抹去脸颊的眼泪。
德洛斯一颗心揪紧,想要上去,但被安虞舟出声呵斥后,便不敢再出声,只能可怜兮兮的站在安虞舟身后,紧张的望着抬起头来的小雄虫。
梦里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得到宣泄,不知道自己哭了多少的安源擦干眼泪,情绪终于缓和了下来,小声道,“我做了一个噩梦。”
“小源,是什么噩梦?”
“是噩梦啊。”
没想到小虫崽的哭泣竟是出于这个原因,两只虫异口同声道。
只不过一只虫的语气还是担心,另一只显然是松了一口气下来。
下一刻,那只松了一口气的虫便被另外一只虫冷冷瞧了一眼,他自觉闭上了嘴,安静如鸡的继续站在另一只虫身后。
被大虫关切的安源,终于在这一刻冷静下来,向雄父说起了自己那个梦境。
“是一个很坏很坏的噩梦。”
那个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安源如果不是被安虞舟喊醒,看见了自己眼前出现了消失多天的雄父,他或许会一辈子沉溺在那场梦境中,误以为那才是现实。
而如今,就算从噩梦中醒来,那梦里发生的一切,也全都历历在目,至今让安源心惊胆战。
千夫所指,身败名裂,雌父入狱,雄父消失……
梦中,他像被困在了没有出口的谷底,绝望如同自谷底涌来的潮水,一点一点上涨的同时将他整只虫慢慢吞没殆尽。
他就这样在无边无际的潮水里挣扎,拼了命的想要寻求一线生机,却始终无济于事,只能看着被潮水淹没,沉入深渊里。
而梦的最后,那个所谓的世界真相,更是让他救出雌父的最后一点期翼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但自己已经醒来,痛哭过后的安源便不想再去回忆那些伤心事。
那都是假的。
小小虫崽努力驱散噩梦在心底留下的阴影。
自己如今存在的世界才是真的,什么伊诺尔,什么陆辞,还有一堆很坏的很坏雌虫,都是假的!
他的雌父好好的,他的雄父也好好的。
安源抹了一把脸。
没错,一点坏事都没有发生。
很快将自己的负面情绪调节好,安源的心情暂时好上了一些,并没有刚醒来时的压抑,他因此抬首,用一双和安虞舟如出一辙的晶蓝色眼眸望着对方,“我好了,雄父。”
还在等着安源说噩梦的安虞舟:“……”
“……小坏虫。”
没忍住屈起手指,安虞舟不轻不重敲了一下安源的额头。
被敲了额头的安源不躲也不闪,他眨巴眨巴眼睛,半晌后,重新把自己的脸埋了安虞舟的怀中。
雄父身上有一股淡如雪莲的清香,那是曾经陪伴了安源将近十个月,令幼崽安心的气息。
在安源还是一颗虫蛋时,便是这股气息环绕在他的周身,把安源一颗里紧紧的包裹住,让蛋里的安源温暖又舒适。
等到安源破壳时,也是这股气息在小心翼翼的围绕在他,指引他破出蛋壳,伸出小小的触角颤颤巍巍的感受外面的世界。
如今这股从在蛋里便感受到的气息又充斥在了安源周身,做了一夜噩梦,又大哭了一场的他,自然在这股沁人心脾的清香里放下所有戒备,沉沉睡了过去。
怀中小雄虫均匀的呼吸声很快传来,安虞舟与德洛斯对视一眼,将安源轻轻抱起,放在了床铺上。
小雄虫才做过一次噩梦,担心对方又陷入一次梦魇,安虞舟并未离去,而是守在安源床边,他也没让德洛斯闲着,支使着对方去了楼下,拿来一片退烧贴,贴在了安源微烫的额头上物理降温。
有雄父守在身边,这一次的安源,脱离了梦魇,在好梦之下,安稳的睡了过去。
因为担心安源,同时也想让疲惫的小虫崽多休息几日,安虞舟因此向伊诺兰卡学院请了三天的假。
所以假期结束的安源,在第四日一早去往教室时,刚一入门,周身便围了一大堆的雄虫,一只只都睁着大又圆的眼睛,好奇而担忧的望着他。
“安源,你怎么请假啦?”
“你生病了吗?安源,你请假了好久呀,我们整整三天都没看见你,大家问艾尔,艾尔说他也不知道,你没有和他联系,安源,你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还好吗?”
一只接一只的雄虫出声道,一个挨着一个。
班级不过二十来只的雄虫,大家自入学以后便一起相处了将近两年,因此整个班级都关系要好,对彼此知根知底。
如今班上请假了一只虫,大家自然不免关心起了安源,只是他们都没想到安源的假是对方的雄父安虞舟请的,一群虫因此都不清楚安源请假的缘由,期间发给安源的信息也石沉大海,没有回复,当然担心得不行。
对方一来,便一窝蜂围了上前,七嘴八舌的询问。
安源知道他们是在关心自己,很快摇了摇头,“我没事啦,就是这几天有点累,才让雄父帮我请假啦。”
“有点累呀~”
好几只雄虫闻言一起“噢~”了一声,他们显然不觉得安源因为“疲惫”一事请假有什么异样,对方言罢后,又三三两两说起话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请假这么多天,大家都很担心你。”
“是呀是呀,以后觉得累了,请假也要告诉大家一声呀,至少告诉艾尔嘛,不然艾尔也不知道,我们更不知道呀~”
他们说着说着,大有一副要叉腰训斥起安源的模样,安源连忙摆手,说了一声“知道啦”,又从一群虫中央挤了过去。
“要上课了,你们还不会座位,等下来的老师可凶啦。”
等下来的老师确实凶,一堆雄虫立即噤了声,快步跑回自己的位置上,一堂课结束后,安源还在课桌上发呆,没想艾尔在这个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将他偷偷拉了出去,来到鲜少有虫经过的走廊上。
“安源,你昨天真的只是不舒服吗?”
虽然他们一个班级都是关系很好的虫,但这相互之间的关系,总分一点深浅,艾尔就是安源关系比其他虫深一点的朋友。
如今艾尔问起,静得听得见风过榕树的飒飒响声的走廊上,安源怔了一秒后向着楼下郁郁葱葱的林木望去,好一会儿出声道,“不是。”
“我就说嘛。”
艾尔异常严肃,在安源进门开口时的一刻,他就听出了对方在撒谎。
其中原因很简单。
他深知安源的性子。
对方平日里虽然也会跟着好多虫一起起哄让老师提前下课,又或者喜欢在一些不计入期末成绩,老师管辖严厉的课堂上偷偷逃课,看似对学习的态度不怎么端正,但实际上的安源,对自己的分数和绩点是格外看重。
他不仅格外看重,还喜欢研究难题,理论课也好,实战课也好,安源向来是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方,成绩也遥遥领先,不是满分就是接近满分。
就连对雄虫最为严苛的,每年都有雄虫因此挂掉这门课而无法从伊诺兰卡学院毕业的军事演练模拟课,安源也在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断突破着自己的记录,成为学院里让其他雄虫望尘莫及的满分虫。
这样一只对自己分数尤为看重的安源虫,仅仅因为疲惫就缺席了整整三天的必修课,艾尔当然是不信的。
所以他断定安源在撒谎,又见对方回答问题时的模样有些走神,似不愿意将自己请假的真正原因讲出去,便在课间偷偷把虫拉了出来。
眼下虫拉是拉了出来,可艾尔在猜测无误的下一刻便瞧见了安源看起来不怎么开心的模样,忽感安源可能是发生了不好事情的他意识到似乎说错了话,声量小了下去。
“安源,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安源好久没有答话。
良久,他才背过身,低声道,“我做了一个噩梦……”
尽管离做那个噩梦过去了有几天几夜,可没有虫知道,那个梦境在安源脑中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反而愈加清晰起来,在白天也能时常想起梦里的点点滴滴,好像它并非只是一个简单的梦境,而是真实发生,存在过的事情一样。
尤其梦的最后,那本莫名的书出现,将梦境中一切他为之绝望的真相浮出水面,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也在这几日里缓缓出现在了安源脑中。
那或许真的不是只是一个简单的噩梦,而是……而是将要发生的事情!
这一点的意识让安源震在了原地,梦境里那几斤窒息的绝望即便是回想也让如今他难以喘息。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接受这个可能,只知道在意识到梦境或许是真实的一刹,心中便果断下了决意,不会让梦境在如今的世界里发生!
他要保护好自己的雌父和雄父,绝对不会让那两只坏虫得逞!
可即使有了决意,受梦境影响,安源连续几日都高兴不起来,一只虫整天都恹恹的。
眼下艾尔问起,还不想将还没证实的事情告诉对方的安源便没有出声。
没有得到安源的回复,艾尔也没有接着询问。
他不知道安源做的什么噩梦,但看对方模样,他想应该是场很严重的噩梦,因为自己的好友从来不是一只轻易示弱难过的虫。
如今对方这个样子,他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安慰,张了张口后,只能呐呐出声,“安源……那你要怎么办……”
“我……”
安源攥紧了拳。
他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既然已经下了不会重蹈覆辙的决定,安源就不可能无动于衷。
所以……所以他现在首要做的事情就是证实梦境的真假!
梦境的开始,就是他接受了系统的建议,和自己基因匹配度最高的伊诺尔结了婚。
他想要知道这是不是一个预知梦,就等两个月后,自己满十六虫龄的时候,看系统筛选出的,和自己匹配度最高的雌虫叫什么名字!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