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楚猜想,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宫中一位生下公主的妃嫔为了争夺皇位,用自己的公主换走了阮家的儿子, 那个阮文琴应该是金枝玉叶,而宫中那位妃嫔不知道为什么, 决定要将亲生女儿杀掉。
只是荣楚疑惑的是, 人在高门深府,只要下个毒害死,对外说因病去世不就成了, 为什么要不辞辛苦, 不嫌麻烦的去找他这个江湖杀手来动手呢?
“我说你也是,明明我们自己就可以动手的,你偏让我去找她说什么,请江湖杀手回来解决, 这样多此一举又为的是什么?”中年男子名阮贤书,是阮家家主,礼部尚书。
中年女人廖氏说:“你只看到眼前的麻烦, 就没料到以后的麻烦, 现在是她要杀亲生女儿,若是我们动手,她秋后算账把我们一锅端了,我看你怎么办?要是请江湖人,在外面出事,就怎么也怪不到我们头上了。”
“哎呀,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阮贤书恍然大悟,拉住廖氏的手说:“夫人,这次多亏了你想得周到,不然就给阮家留下祸端了。”
廖氏笑了,但笑意未达眼底,若仔细看,还能看到她眼底涌动的森寒,她这样做的目的自然不止这一个。
原来是这样!
荣楚明白了一切,不再多留,又去了下一个院子,这个院子里灯火都熄灭了,显然大家都睡下,荣楚掀了片瓦看下去,正好是女子的闺房,床上正侧躺着一个女孩,用账幔遮挡,他看不到她的容貌。
女孩并没有睡着,动了动,床发出细微的声响,她朝着床外说话,“蕊儿,陪我说说话,我睡不着。”
“小姐,你是不是在想定亲的事情,所以才睡不着啊?”外间的小榻上传来翻身的声音,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
不知为何,听到这声音,荣楚的心袭来阵阵痛意,而且蕊儿这个名字也特别特别的熟悉。
“你受伤了,我帮你包扎!”
“原来你长这个样子,真好看!”
“你叫荣楚吗?名字真好听。”
“能死在你手里,我没有半点怨言,只是以后再也不能陪你了,你又要一个人孤孤单单,我不放心……”
脑中无数的记忆片段快进一般闪过,耳边也全是刚刚那个叫蕊儿的女孩的声音,不停的重复着,萦绕不停。
荣楚只觉得心痛得难以呼吸,他按住痛裂的胸口,这是怎么回事?
自从上个世界开始,他就能感到心痛了,只是上个世界这种感觉很轻微,也只是见到原身的父母才会有,可这个世界这种心痛感太强烈了,难道这个叫蕊儿的与原身有什么关系?
“是啊,母亲说要让我给太子殿下当妃子,可是我不想进宫,而且我不喜欢太子,蕊儿,要不你替我嫁给太子好不好?”阮文琴觉得这个主意非常棒,她坐起来说:“就这么办,你替我嫁给太子,我来做蕊儿,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蕊儿都笑出声来,“小姐,您还没睡着就做上梦了?你是小姐我是丫头,哪有丫头替小姐嫁人的?而且您嫁的又不是普通人,那可是太子殿下,将来的一国之君,等殿下登基,您就是一国之母,阮家也将水涨船高,不可一日而语。”
“我不稀罕什么太子妃,什么一国之母的,我不想进宫变成金丝雀,我只想自由自在的生活,蕊儿,你以前总是替我去参加那些我不喜欢的宴会,从来没有被人认出来,好蕊儿,你就答应我,替我嫁给太子好不好?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的情份,你就帮我这一次!”阮文琴哀求起来。
蕊儿不出声了,可是那些宴会也是我不喜欢的呀,我也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有尊严的活着,不想再成为一个奴婢,任人使唤,也想找一个疼爱自己如珠如宝的男子共度一生,皇宫荣华富贵,亦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不过也是自由罢了。
阮文琴见她没了出声,无趣的躺了回去,她和蕊儿一块长大,蕊儿的性子她很清楚,她要是不说话了,就表示事情没得商量,她虽是主子,但她很喜欢蕊儿,所以蕊儿不同意的事情,她不会强求她去做。
罢了,反正离进宫还早着呢,兴许往后能有变故,阮文琴心思最是单纯,很快就将烦恼抛开,搂着被子睡着了。
蕊儿躺在狭窄的小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坐起来,轻手轻脚的打开门走了出去,外面月色如银,铺满了整个院子,她仰头伸开双手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双手合十对着月亮许了一个愿。
荣楚听到开门声已经飞身过来,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身影,隽秀纤瘦,在月光下显得无比清冷,不知道为何,荣楚竟有种想将她搂入怀中的冲动,这个冲动一起,刚被他压下的心痛又再次袭卷而来,他强忍住不出声。
蕊儿很快许完愿,看了空中悬挂的玉盘一眼,露出一个甜甜的柔柔的笑意,转身进了屋。
待人进去,荣楚翻身落到院中,看向那关闭的房门,蕊儿与原身到底有什么牵扯?
荣楚白天晚上的在阮家踩了三天点,终于在第四天等到了阮文琴出门,阮家人不愿他在府中动手,他也不会傻到在官员府邸杀人,于是跟上了阮文琴的马车,一路往一座寿庙去。
昨天晚上他听到阮文琴和蕊儿说,今天阮文琴的母亲让阮文琴去寿庙上香还愿,荣楚知道,这是阮家人故意将阮文琴支出去,好让他动手的。
动手没问题,只是对方的身份可比官家小姐要高多了,九百两银子怕是远远不够,所以等完事,他得向阮家再要点钱,虽然这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年代,他也不能老是杀人,要是杀错了,把任务对象给杀了,他就死翘翘了。
阮文琴要去还愿的寿庙名叫万相寺,是国寺,香油钱比一般寺庙都要高,因此一般只接待皇亲国戚和官员家眷。
寺庙一般建在风水宝地,偏僻是常有的,万相寺也不例外,在城外一座高山上,途径之地皆是了无人烟的山路,但因是国寺,路况不错,马车可以直达山下,然后再步行上山,以示诚意。
荣楚在半道上等着,看到阮府的马车缓缓而至,他从路边一棵大树上跳下来,大喝一声,“想活命的就快滚!”
这一声吼不出意料的将阮家所有人都吓得作鸟兽散,只留下光溜溜的马车,马车里的阮文琴吓得掀了轿帘往外一看,惊得魂飞魄散,跳下马车就狂奔而去。
荣楚看到她的身影,心中暗惊,这人不是阮文琴,而是丫头蕊儿,这是怎么回事?
他施展轻功飞身向前一个翻身落在了“阮文琴”面前,截去了她的去路,剑柄一挑,将她的闱帽打掉,露出一张吓得惨白的小脸,那张脸就是画像之人没错,可是她并不是阮文琴,而是那个叫蕊儿的丫头。
窒息的心痛感又袭来,荣楚握紧手中的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打掉闱帽的确实是蕊儿,她不过是像往常一样替阮文琴出来的,以前的数次都平安无事,没想到这次竟然遇到了歹徒。
她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庆幸,庆幸今天是她来了,算是替主子挡下一个大劫。但是她还不想死啊,她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她想过的生活也还没有过一天,她想活!
想到这,她拔下发上的钗子就朝面前的歹徒刺了过去。
刺拉一声,她竟然得手了,尖锐的发钗刺进了歹徒的胸口,血流如注,她吓得大叫一声,急忙后退,不慎绊倒,一屁股跌坐在地,慌乱不已。
皮肉之痛不及荣楚心痛一半,历经大伤小伤无数他也并未将这点小伤看在眼里,他只是有些诧异,他竟然让面前吓得像只鹌鹑一样缩成一团的少女刺伤了。并且他一点也不愤怒,反而有丝淡淡的喜悦。
我靠,这次莫不是穿成了个智障!
他将原身的情绪全部压下去,拔出那只钗子,看着鹌鹑少女,向前了几步。
少女立即双手撑地,双脚蹬着往后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里全是恐慌。
荣楚见她又小又可怜,实在是下不去手,他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来自人人平等,生命可贵的法制社会,让他痛痛快快的杀人他还真的做不到,况且还是杀一个小女孩,更重要的是,这次的单子有太多疑惑,他得弄清楚他到底是要杀阮文琴还是蕊儿?
荣楚想到这,转身离去。
蕊儿看到挺拔高大的“歹徒”就这样走了,一时间有些懵,难道是自己刚刚太凶猛把他吓着了?不对,他要杀的人是阮文琴,不是她,所以他才走的。
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阮文琴?
想不出究竟,她忙爬起来跑了,她得回去告诉阮文琴,有人要杀她,让她近段时间都不要出门。
……
“蕊儿,你说什么?有人要杀我?”阮府里,阮文琴听了蕊儿的话,心惊肉跳。
蕊儿点点头,“是啊,小姐,我差点就死在那歹徒手里了。”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阮文琴急问。
蕊儿说:“我用发钗刺伤了他,然后他就走了。”
“荒唐,你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刺伤一个大男人,而且你刺伤了歹徒,歹徒竟然就这样放过你了?”廖氏拍了一下桌子驳斥。
一旁的阮文晋也说:“是啊,蕊儿,你莫不是吓坏了,有些神志不清?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夫人,少爷,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想他之所以放过我,是因为我不是他要杀的人,我今天是替小姐出门的,他必是要杀小姐的!”蕊儿忙说。
廖氏又怒道:“别再胡说八道,你这丫头整日唆使小姐让你偷出去玩乐,这次出了事就在这危言耸听,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上下尊卑了!”说着她喊了人进来,命道:“给我打二十板子,以示惩戒。”
二十板子打在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身上,不死也残。
“母亲,蕊儿也是关心我,您怎么能因为她的忠心而责打她呢?”阮文琴护在蕊儿身后,不让下人打她。
廖氏站起身拉住阮文琴的手,“琴儿,你善良温和是好事,但也不能纵容手下的奴婢无法无天,你看看她哪有点奴婢的样子?整天穿着你的衣服在外面招摇过市,败坏你的名声,这样的奴才留不得,今日我就将她打死了,再给你挑好的使唤。”
“不行,我只要蕊儿,母亲若是打死蕊儿,那女儿也不活了!”阮文琴说着就要去撞墙。
廖氏吓得魂都飞了,“晋儿,拉住你妹妹!”
阮文晋快步向前拦下了阮文琴,朝廖氏说:“母亲,一个奴婢罢了,何必伤了母女情份,妹妹既然喜欢这个奴婢就留着,以后严加管教便是。”
廖氏无奈,放弃了打杀蕊儿的念头。
阮文琴立即笑了,朝母亲兄长行了个礼,拉着蕊儿走了。
廖氏咬牙切齿,“没想到这个贱丫头如此命大,竟没让那杀手将她除掉!”
“母亲不必着急,一次不成还有再次,天下第一杀手可不是简单人物,只要是他要杀的人就没有失手的。”阮文晋说。
廖氏叹了口气,“要不是琴儿把那贱丫头看得极重,我们哪用这般大费周张请江湖中人来解决此事?也不知道那贱丫头给琴儿灌了什么迷魂汤。”
阮文晋没出声。
廖氏捏紧手指,眸中溢出无尽的狠光和妒忌,要不是那个女人,她也不会和儿子骨肉分离这么多年,她绝不会让那个女人的女儿好过!
荣楚在一棵大树上,将屋里的情况看了个干净,他认出来了,那个阮文晋就是雇主,他也弄清楚了,他要杀的人确实是蕊儿,但为什么阮文晋要告诉他,蕊儿叫阮文琴?
这其中究竟还有什么秘密?
“蕊儿,你真的没受伤吗?”回到房间,阮文琴拉着蕊儿仔细打量着,紧张问。
蕊儿摇头,“小姐我没事,那歹徒看着高高大大,但我觉得他人不坏。”
“老天,你是吓傻了?竟然觉得歹徒是好人?”阮文琴瞪大眼睛,看傻瓜一样看着面前的小姐妹,“要不是你这次走运,你这小命就交待了。”
蕊儿说:“可是他没杀我呀!”
“那是因为他要杀的人不是你……”阮文琴说到这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蕊儿,真的有人要杀我啊?”
蕊儿点点头,“真的,我坐着阮府的轿子,打扮成你的样子,他在半道上杀出来,但见到我的直面目后就走了,显然他要杀的人不是我这张脸,那就自然而言是小姐你了。”
“没错,没错,蕊儿你分析得对,可是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弱女子,他为什么会要杀我呢?”阮文琴满腹疑惑。
蕊儿摇摇头,“我不知道,但看那人打扮像是江湖人,他手中有一把很漂亮的剑,像是话本里说的江湖侠士。”
“江湖侠士?”阮文琴更吃惊了,“我从来没有见过江湖人士,他为什么要杀我?”
蕊儿想了想说:“小姐,我心中有个猜测。”
“你快说。”阮文琴急道。
蕊儿道:“话本里不是说江湖中有一些武功高强的侠士为了谋生会替别人杀人,赚取一定的银钱,我猜想,那个江湖侠士是被人所雇前来杀小姐的。”
阮文琴惊了一跳,“雇凶杀人?!”
“小姐快想想,究竟得罪了谁?”蕊儿提醒她。
阮文琴左思右想,只得摇头,“我少有出门,哪有得罪旁人?会不会是蕊儿你替我出去的时候不小心得罪了人?”
“没有啊,我每次都是去走个过场,从未与任何人起冲突。”蕊儿摇头。
阮文琴不解说:“既然如此,那就不是你我得罪的人,难道是父母兄长得罪了人?”
“就算是大人夫人和少爷得罪了人,也不应该报复到小姐你身上啊。”蕊儿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小姐,莫不是你与太子的婚事惹来的祸端?”
阮文琴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恍然大悟,“对对对,一定是有人嫉妒我一个小小尚书府千金竟然能高攀嫁给太子,所以想除掉我,又怕被人查出来,这才暗中雇了江湖中人来动手,蕊儿,我不嫁了,我马上就跟父亲母亲说,我不进宫了!”
“小姐,婚事已经定了,大人和夫人也没办法反悔,违抗圣旨,这可是杀头的罪,搞不好九族尽灭!”蕊儿忙拉住她提醒道。
阮文琴止住步子,脸色煞白,“可是我现在还没进宫,就有人要买凶杀我,要是进了宫,我不让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了?蕊儿,怎么办?横竖我都是个死了!”
“死?”蕊儿眸光一亮,“那小姐,我们就置之死地而后生!”
阮文琴看着她,觉得她身上闪着光,让人移不开眼,这一刻,她心中那种感觉又出来了,她觉得蕊儿才是小姐。
从小到大,她心中时不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蕊儿长得比她漂亮,家里请来教琴棋书画的师傅明明是给她授课的,可是她没学会多少,一旁陪同的蕊儿却全学会了,蕊儿只要稍微一打扮,就有一种天然的华贵气质,而且蕊儿比她聪明,比她镇定,就连每次母亲要惩罚蕊儿,也是蕊儿教她寻死相迫,次次能让母亲妥协。
她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哪怕知道自己这个主子不如一个奴婢,她也能很喜欢蕊儿,很依赖蕊儿,就如这次,她听到蕊儿说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她竟然就安了心,她觉得只要有蕊儿在,她就不会有任何事。
只是阮文琴没有察觉到,在蕊儿那身光茫之下,却隐隐透露出一丝凄哀之色。
蕊儿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到床上抱住了膝盖,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轻轻抖动,世界之大,竟无她半片生存之地吗?
好一会儿,她抬起头,眼眶红红的,但眼神中却透出一丝决绝。
次日,蕊儿又装扮成阮文琴的样子坐上马车出门了,廖氏拉着阮文琴问:“琴儿,不是说昨日才遇到歹徒,近日不出门了吗?那丫头怎么又装成你的样子出去了?”
“母亲,这不是马上要进宫了吗?我得亲手绣几针喜服,也得亲自去挑选绣喜服的金线,所以才让蕊儿帮我出去买的。”阮文琴喝了口茶回道。
廖氏点点头,“也是,那你好好在家准备,有什么事就让蕊儿替你去办。”
“母亲,你以前不是不喜欢蕊儿顶替我的身份出去的吗?”阮文琴奇怪问。
廖氏说:“以前是没遇到过歹徒,如今有人要杀你,你可千万不能再出门了,知道吗?”
“那蕊儿要是出事了怎么办?”阮文琴不放心说。
廖氏语气重了几分,“琴儿,母亲不是告诉过你很多次了吗?你是尚书府的小姐,蕊儿只是一个奴婢,蕊儿死了,母亲给你挑更好的便是,但你是母亲的心头肉,是千万不能出事的。”
“可是蕊儿也是她母亲的心头肉。”阮文琴回道。
廖氏哼了一声,“她不过是个搁哪都惹人嫌的下贱货罢了,死了也干净!”
“母亲,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可一直把蕊儿当好姐妹的。”阮文琴生气说。
廖氏拉住女儿的手劝道:“傻丫头,你就是和你那几个庶妹亲近母亲都不会说你,但你和一个奴婢称姐道妹的,传出去像什么样?”
“我不喜欢她们,我只喜欢蕊儿。”阮文琴撇过头气呼呼说。
廖氏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想到也许蕊儿今天就回不来了,到时候女儿最多是哭一场就过去了,便不再说什么,拉着女儿回屋绣喜服去了。
阮文琴看了门口一眼,蕊儿,你一定要平安无事的回来啊!
蕊儿坐着马车出了府,径直往京城最有名气的女红铺子去了,老板知道她是未来太子妃,格外热情恭敬,她挑完线打道回府,经过一条巷子时,她对车夫说:“我去去就来,你在这等我。”
车夫已经被阮文琴收买了,自是应好。
蕊儿下得马车慢慢朝那僻静无人的小巷子走去,刚进得巷子中间,一个戴着黑色闱帽的高大男人就跳了出来,蕊儿认得她,就是昨天在万相寺的半道上要杀她的人,她捏紧手指,向前几步。
荣楚奇怪的看着她的举动,“你是故意引我来的。”
按理说昨日他才动过手,今日不管是阮文琴还是蕊儿都不会再出府,更何况是这样大张旗鼓的招摇过市,张扬也就罢了,这是上的街,人来人往,他也不便动手,可是她偏偏又跑到这僻静无人的小巷子来,要么她就是故意找死,要么她就是想引他出来。
他猜想,应该是后者。
“没错。”蕊儿将闱帽掀开,露出一张精致的小姐,因为紧张害怕略显苍白。
荣楚看到她的心,心痛感又袭来,他撇开头,心痛感微缓,他冷硬问,“目的?”
蕊儿取出一大叠银票,“这是我家小姐给你的银票,这位大侠,我们想请你帮个忙。”
“帮什么忙?”荣楚扫了那叠银票,着实不少,难道阮文琴想要反雇?
蕊儿说:“这里有一千二百两银票,是我家小姐所有的银钱,我家小姐希望你能在她大婚那日将她劫走,带离京城。”
荣楚一愣,他已经听说了,阮文琴与当今东宫定了亲,马上就要大婚了,阮文琴说过不想进宫,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借刺杀她一事准备在大婚之日假装失踪以图逃婚,这是转危为安的最好法子,不但如此,她还能逃离囚牢一般的生活,可谓一举两得。
没想到这个阮文琴还挺聪明的。
但这生意似乎可以做,他既不用杀人,也能赚双倍银子,他略思片刻,接过了银票。
蕊儿见他答应了,高兴不已,又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我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也是我全部的家当,我求你现在带我离开这里。”
“嗯?”荣楚顾不得心痛,看向面前的小姑娘,她什么意思?
蕊儿以为他嫌钱少,忙把头上的珠钗和耳坠取了下来,塞给了他,说:“够了吗?”
荣楚看着她,仍旧没做声。
蕊儿咬了咬唇,看向手腕,心一横,把玉镯取了下来,“我本来想留着这只镯子度日的,既然如此,那就也给你!”
“你要去哪?”荣楚看到手里全是银票银子首饰的,终是忍不住问。
蕊儿以为他答应了,忙回道:“不管去哪,天涯海角都行,只要能离开京城。”
“你一个小姑娘,又没武功又没钱,恐怕出了城不是被歹徒抓走就会饿死,还想去天涯海角?”荣楚说完,微微一愣,好像只要和她说话,心痛的感觉就会减轻。
蕊儿脸色变了变,但想到什么还是坚决说:“那也总比待在京城被人害死强!”
“谁要害你?”荣楚本能的问出了口。
蕊儿看他一眼,忙低下头,“我一个奴婢,命握在主子手里,一不小心就会没命,我不想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不,她没说实话。
荣楚昨夜将这次刺杀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发现阮家真正要杀的人是这个叫蕊儿的小婢女,又结合在阮家听到的墙角,他得出了一个结论,阮文琴并不是金枝玉叶,真正被换出来的公主是面前这个小婢女。
而听小婢女话中之意,他断定,她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所以她才会怂恿阮文琴用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实则是为了帮自己脱身。
想来宫中的人并不知道阮文琴是假公主,将阮文琴和蕊儿调换身份的人是廖氏,阮文晋也知情,阮贤书知不知情不得而知,宫里的人突然决定要杀了公主,廖氏母子为了保住阮文琴,又要杀了真正的公主,这才给了那幅蕊儿的画像,告诉他阮文琴的名字。
真是一个小可怜,亲生母亲要杀她,阮家人也要杀她,明明是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却无她的容身之地。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如果他真的杀了蕊儿,阮家的人又怎么保住阮文琴?
荣楚突然想知道阮家的人究竟还有什么计划,于是说:“好,你这生意我接了,但就这样带走你恐怕后面还有一大堆麻烦事,不如杀了你干净!”
蕊儿吓得小脸惨白,“啊?!”
“蕊儿!”阮文琴顾不得身份,扑到了一身是血的尸体身上,痛哭起来,“你别吓我呀,你这是怎么了?”
“小姐,蕊儿买好东西后说还有点事要办,让奴才在一条巷子外等候,可是奴才等了半天也没见她出来,进去一看她已经死了!”车夫悲声回道。
阮文琴闻言泪如雨下,她存着一丝侥幸,去看尸体的脸,可脸已经被划得血流模糊,根本看不出容貌,她摸到了只镯子,那只镯子就是她送给蕊儿的,顿时哭得伤痛欲绝,“蕊儿,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呀!”她哭得急,一口气没上来撅了过去。
“琴儿!”廖氏一把抱住她,命人将女儿扶回房间去,又让人去请大夫,她拿了帕子捂了鼻子,才对一旁的阮文晋说:“毕竟是你妹妹的近身侍婢,又替你妹妹挡了一劫,是我阮家的大恩人,好好厚葬!”
阮文晋明白她的意思,立即让人抬走了。
对面的屋顶上,蕊儿抓着荣楚的衣服,防止自己掉下去,眼眶有些红:“文琴是真的待我好。”
先前在巷子里,他说要杀了她,她吓了一跳,好在他说的杀她只是让外人以为他杀了她而已,他找了具刚下葬不久与她体型相近的尸体,换上了她的衣服,并划花了尸体的脸,还将她给他的镯子戴在了尸体手腕上,扮成她的样子,让车夫将“她”拉了回来。
她知道,这样一来,她就彻底自由了,可是刚刚看到阮文琴哭得晕过去,她有些于心不忍,从小到大要不是阮文琴一直护着她,她早就被廖氏给害死了,阮家上下,只有阮文琴是好人,她不忍她伤心难过。
“等她大婚那日你们便可以相见了。”荣楚提醒说。
蕊儿点点头,笑了,“没错。”她见“她”的尸体被抬走了,她问:“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跟着阮文晋,看他要做什么。”荣楚说完,带着蕊儿飞身跟了上去。
阮文晋让人将尸体抬到一处偏僻的小屋子里,让人退下去,他亲自向前掀开了尸体的的衣服,看到后背上有一个记号后,这才放下心来,命人将尸体厚葬,离开了。
蕊儿看到那具尸体上的记号,跟自己背上的一模一样,顿时惊住,小声问一旁的人,“你怎么知道我背上有个记号?”
荣楚是不知道的,但原身那些零碎的片段上有这么一个记忆,刚刚处理尸体的时候,他便顺手作了这样一个记号,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什么也没说,带着她又跟上阮文晋。
见他不回答,蕊儿也不敢多问。跟着他在天空中飞来飞去,她起初有些怕,但现在觉得这种感觉特别好,闭上眼睛露出了舒适的笑容。
荣楚侧头看到了她的笑容,美得如同冬雪初晴,梅花吐蕊,动人心魄,心痛的感觉慢慢消失了,他觉得与她在一块心情就会变好,整个人都很愉悦,像有种恋爱的感觉。
他突然就做了个决定,反正她也没地方去,自己也是一个人,不如以后走哪都带着她,至少有个伴。
这个念头一起,他心里更高兴了,他都有些分不清是他高兴还是原身的情绪所影响,这个世界让他觉得很怪异,似乎这具身体还有原身不少情感残留,每次都需要他强力压制才能不受影响。
阮文晋回到廖氏的屋里,禀报,“母亲,我亲自验看过了没错。”
“太好了,那个贱丫头终于死了!”廖氏喜得拍掌叫好,这么多年的夺子之仇总算是报了。
阮文晋正要再说点什么,有下人来报,“夫人,宫里来人了。”
廖氏脸上的喜色淡去,布上一抹毒怨,“她消息倒是灵通,人在哪?”
“直接去了小姐房里。”下人回。
阮文晋急了,“母亲……”
“慌什么?母亲早有准备。”廖氏看他一眼说。
……
“琴儿,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皇后慕容溪握住昏迷中阮文琴的手,心中阵阵后怕。
得知阮家小姐外出被杀的消息,她立即乔装成一个嬷嬷的样子急匆匆出了宫,可是到了阮府才知道死的是一个婢女,她一颗碎了的心总算放回到心中。
身旁的老妇人提醒,“主子,先办正事。”
慕容溪点点头,立即擦了眼泪,将阮文琴侧过身,翻看了她后背,看到一个记号后,顿时放下心来,“没错的,就是这样记号,当年我亲自刻上去的,她就是我的女儿。”
屋顶上的荣楚看到这,转头看向蕊儿,见她已经哭成了泪人。
作者有话要说: 要解决京城的事才可以甜甜甜,小可爱们别打我啊。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