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眼下再也不是苏家餐厅的景象, 而是一栋宅子, 也不能说是宅子，在一团一团的迷雾之中, 谁也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这时候，便响起一个带着某些诱哄和伤感的年轻声音，谆谆善诱一般地说道：“子恒, 你能看清这里有什么东西吗？”
“……唔……有东西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满是疑惑的样子，“一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啊。”
这时候，一阵微风吹过，那两个人影就这么显示在他们面前。
——那是年轻的苏家老大和儿时的苏子恒！
苏子恒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模样，他牵着苏家老大的手，眼眸还是稚嫩而充满童真的, 看着自己的父亲也带着天然的信赖, 就如同每个五六岁的孩子一般,
但是苏家老大的脸色, 却并不是那么好看, 他直直地望着前面的东西，一眼都没有看过苏子恒, 他的唇角毫无血色, 眼眸里却浮现出挣扎的神色, 仿佛正在下什么很大的决心一般；
“爸爸……？”年幼的苏子恒抿了抿唇, 面上带出几分不高兴的模样，他用力地甩开苏家老大的手，有几分委屈地指责道，“……你弄疼我了！”
苏家老大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放开苏子恒的手，然后摸着苏子恒的头，小声地哄着他，语气十分温柔，看着苏子恒的目光也十分温柔怜爱，苏子恒成功地将父亲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有些骄傲地笑了一下，然后对苏家老大伸出手，软软道：“——抱！”
苏家老大笑了一下，将苏子恒抱了起来，然后指着前面的地方，温柔道：“子恒，你能看到那里有什么吗？”
“一片迷雾啊，”苏子恒茫然地说道，“黑漆漆的一片，还被迷雾包裹住，完全看不到里面有什么啊，爸爸你能看到吗？”
苏家老大轻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难过，但是他极为克制，似乎想要将这股难过压抑下去，“我也想看到啊。”
“但是事实上，我连那个迷雾都看不到。”
苏家老大叹了口气，目光深处有一些自嘲。
“啊，爸爸连迷雾都看不到的吗？”苏子恒戳了戳苏家老大的脸颊，认认真真地说道，“爸爸的眼睛是不好用吗？那么多迷雾，那么显眼，爸爸怎么能看不到呢？”
苏家老大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有一些悲伤，他将自己的脸贴在苏子恒的脸上，笑道：“……是啊，爸爸的眼睛不好用啊。”
“只有子恒可以看到。”苏家老大看着苏子恒，眼眸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仿佛陷入一种挣扎之中，
好一会儿，他眼中更是纷杂的情绪一点一点地平静下来，在苏子恒迷惑的眼眸之中，渐渐化为坚定和决绝。
洛三千心里“咯噔”一下，她已经看出来了，他们应该是处于一段记忆之中，而记忆的主人，自然就是苏子恒；
洛三千几乎可以猜出之后的剧情是什么，她突然明白了苏子恒对于苏家的厌恶源自于哪里，但是……
“咦……子恒那么厉害吗？”年幼的苏子恒笑起来也十分的好看，眼眸之中仿佛有星星一般，“爸爸做不到的事情，子恒竟然可以做到吗？”
“不只是爸爸，”苏家老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微笑道，“子恒是比全世界的人都要厉害的人，是我们的希望。”
“哇——”苏子恒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欢呼雀跃，眼眸更是闪闪发亮，“那我就是超人了吗？”
“对，”苏家老大抚.摸着苏子恒的发丝，然后将苏子恒放了下来，他笑了起来，眼眸中却没有着任何笑意，“子恒帮爸爸一个忙好不好？”
“好！”苏子恒毫不犹豫地说道。
苏家老大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深深地吸气吐气，他指了指前面，低低道：“爸爸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放在里面，子恒能帮我去取吗？”
“是一个很漂亮的戒指，会发光，你一眼就能看到。”
“没问题，”苏子恒爽快地说道，他蹦蹦跳跳地向前走了几步，看起来那么稚嫩和乖巧，然后他突然回过头来，背后是一片阴暗之景，他就那么笑了起来，配合着背后那一片阴暗，竟然有几分恐怖，“爸爸不跟我一起吗？”
“爸爸不能进去，”苏家老大摇了摇头，轻哄着苏子恒，“只有子恒是被选中的孩子，只有子恒可以去。”
苏子恒大笑了起来，模样带着几分孩童般稚嫩的骄傲，他指着自己笑道：“对！我是超人！”
然后他蹦蹦跳跳地向那个地方走去，满怀愉悦的模样，苏家老大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将他抱回来——
——苏家老大一点一点地放下了手，看着远去的苏子恒，目光之中充满了绝望、无奈、悲哀以及……如火苗般跳动的希望。
洛三千心里一沉。
果然就是她所想的剧情。
苏子恒那一身恐怖的能力，怕就是这么来的。
而苏家的人之所以会那么怕苏子恒，估计也是因为这个。
“啊——！”
一阵惨叫声陡然响起，苏家老大直直地凝视着前面，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起来，那个高大的男人以手捂面，似乎在哀戚着什么；
惨叫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快速，也越来越……让人心惊胆战；
只听着那种声音，仿佛就能体会到有多么痛苦；
苏家老大再也忍受不了，他猛地扭头，大步跑了起来，泪水顺着他的脸颊落了下来，但是已经没有人关注这一点了；
他们在这一刻，都感受了那种剧烈的疼痛。
仿佛被人生吞活剥，连皮都一点一点地剥下来，然后再一点一点地缝上，那种痛苦让人胆颤不已；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人打成碎末，然后在一点一点地黏上，最后再一下敲碎，随风而逝，痛的让人崩溃；仿佛每一个血管、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被人一点一点地剁碎，那种痛苦，根本就让人无法忍受！
被火烧、被雷劈、被冰冻、被风割——
仿佛已经麻木，仿佛仍然在颤栗，他们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字，
——痛！
“你知道我在这种痛苦中熬了多久吗？”
这个时候，一个阴冷又高傲的男声响起，带着几分轻蔑和不屑，
“整整十三天。”
“十三天，三百一十二个小时，一万八千七百二十分钟，一百一十二万三千二百秒，度秒如年是一种什么滋味，你知道吗？”
洛三千的心尖都泛着一种针扎一般的疼痛，她下意识地想要去握住苏子恒的手，但是她此时还是虚影，根本握不住苏子恒的手，
苏子恒高傲而轻蔑的模样，满怀讥嘲与冷笑，就像一个隐忍多年的复仇者，又像一个……审判者。
“你看，你们猜坚持几分钟，就已经受不了了。”
苏子恒低笑着，冷艳而鄙夷，洛三千此时已经感受不到那种痛苦了，她算了算时间，她也不过就感受了那么几十秒，系统差点就给她屏蔽痛觉，
但是苏老夫人和苏家老大，还在感受着那种痛苦，
苏子恒不过是想要她体验一下他曾经的痛苦，从而让洛三千更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但是却没有真的想要让她感受，不过几十秒就放过她，但是苏家老夫和苏老夫人，却没有这么好运。
而苏子恒似乎也用了什么手段，直接遏制住了苏老夫人和苏家老大的声音，即使他们那么痛苦，也依然没有叫出一个字来。
“曾经，战乱年代，百姓流离失所，天下生民大乱，宛若人间地狱，”苏子恒对着洛三千勾了勾手，洛三千下意识地想要走过去，但是她此时是虚影，应该没有办法行走才对，洛三千下意识地停下，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苏子恒那里飘去，她下意识地抬头对着苏子恒一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苏子恒唇角也微微弯了一下，
她的手里，似乎握住了什么东西，
……是苏子恒，
她下意识地抬头笑。
“苏家祖上是除妖师，但是苏家上上下下有多少普通人？为了苏家，那位除妖师先祖跟一个东西做了交易。”
“天知道那个东西是邪灵还是恶灵，十分强大而且邪恶，那时候顶负盛名的除妖师们加在一起都未必能动他一下，总之，苏家老头与那玩意做了个交易，用除妖师的灵魂与他交换，除妖师自发献上自己的灵魂，庇佑苏家上上下下无数普通人。”
“但是那个东西并不满足，除妖师的灵魂可比普通人类美味太多，如果说普通人的灵魂对于他来说是发霉变质的馒头，那么除妖师的血脉和灵魂可就是一顿满汉全席，一个灵魂怎么够？”
“最后，他们定下交易，苏家向他提供真正觉醒除妖师血脉的灵魂，每百年至少向他提供一个，有额外要求的时候需要向他提供更多觉醒除妖师血脉的灵魂，他生生世世保佑苏家上上下下的性命，同时，这玩意自愿被苏家封印在地底，只要苏家没有违背自己的许诺，他便不得出去害人。”
“几千年下来，那么多家族都烟消云散，只有苏家传承至今，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有这玩意护着。”
“但是那玩意狡诈，他与那苏家先祖的约定不过是护人性命，你是残了、瞎了、不能生了还是其他种种，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与虎谋皮，自然会被虎一口吞下。”
苏子恒冷笑连连，目光中满是阴郁，“除妖师的血脉本就难以觉醒，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血脉越来越稀薄，就更难以觉醒，”
“到后来，百年才能出一个除妖师。”
“对于那玩意来说，几百年，几千年，不过是睡一觉的功夫。”
“苏家除妖师再不出世，就是他出世的时候了。”
“于是苏家为了保护他们的小命，便利用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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