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距离赵薛两家成亲已有大半年。
前些日子,姜雨刚给冯兆□□了个大胖小子,给冯军师高兴的没边儿了,眼下,冯家正给第三代办着满月酒,薛祁眼瞅着他们忙前忙后,说不眼馋是不可能的。
晚上回了房后,薛祁蹙着眉,一手撑着下巴看着旁边在白纸上写写算算的赵平安,忧心忡忡的道:“大夫说我有些宫寒,你说会不会跟之前在北疆待的那些年有关?”
赵平安头也不抬,一心研究着眼前记录着杂交水稻过程的纸张,顺口说了一句:“人家常说十个女人九个寒,你这身体倍儿棒,吃的比我都多,跟你一个被窝睡觉整日跟抱个火炉子似的,都用不着搁热水捂子,你自己合计一下,就你这体质,与宫寒有什么劳什子的干系?”
薛祁嘟着嘴,嗔怪道:“我跟你说认真的呢!话虽然是这么讲,可我总觉得心里发慌,就怕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毕竟那几年在军营也没少受苦。”
听到这里,赵平安放下手中的笔杆子,支着下巴看向她:“我也没瞎说,要孩子这种事本就强求不得,你才二十出头,还年轻着呢!急什么?”
“二十多怎么不急了,你姐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长生都会打酱油了。”
“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
“我们家虽不比你们薛家大业大,却也有下人,哪用得上长生去打酱油。”
薛祁“……”
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不过转而一想就明白过来他是故意在跟她打岔,薛祁当下喝道:“赵平安,你别跟我胡搅蛮缠,我是认真的。”
赵平安见她有些急了,一点也不气,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摆明了刚才就是逗她,两手一摊,才又装作一脸无辜的模样:“我也没说错啊!我姐跟我姐夫七八岁就成了亲,后来又过了七八年才有的长生,若是这么算,咱俩再等个七八年也不算什么。”
“再等七八年?”薛祁惊呼:“届时我怕是已经人老珠黄了。”
“三十怎么就人老珠黄了?”
赵平安心说三十很老吗?他不觉得。
上辈子那许多人三十多才结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啊!
“而且就算人老珠黄,你也是人老珠黄中最好看的那个。总之,这种事急不得,该来的总是会来,若你总在此事上上心,恐怕还得等几年。”
“你倒是心大。”薛祁嗔怒道。
赵平安无所谓的摆摆手,大大咧咧的回道:“还好还好,咱们家又不是皇家,没有皇位要继承,我更不是那种聪明绝顶的高智商群体,基因也没比别人多一条少一条,大魏缺了我的后代也会照常运行,操心这个做什么?”
“不光是这个,你再瞧瞧咱们现在的生活,衣食丰足,家庭美满,起码来这世上一趟,我赵平安问心无愧,所以,即便是有点什么缺憾,我也觉得自己是极幸运的那个了。”
薛祁听着他的开导,的确是疏解了些,虽然还有些优心,却也不像之前那般慌乱:“话虽然是这个意思,可我还是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基因是什么意思?”
赵平安“……”
关于这个词,解释是不可能解释的。
没有相对的基础,解释起来只会更麻烦,他总不能解释完了基因再解释一遍DNA、RNA,解释过DNA、RNA总不能再解释一遍什么叫单链双链,简直就是死循环。
索性他口中冒出的稀奇古怪的词并不少,薛祁早就习惯,他不说,她也不会多问。
比起小家碧玉的磨人,性子干脆利落、不拘小节的薛祁更是赵平安的心头好。
……
好在上天善待,薛祁说想要孩子,赵平安即便嘴上说着强求不得,却还是身体力行的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到了六月那阵儿,大夫例行来请平安脉,此时薛祁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但问题紧接着又来了,薛祁对外还是骠骑大将军的身份,就算是辞官也得有个正经说得过去的理由,总不好说是回家待产生孩子去……
两人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到什么太好的办法,还是赵平安灵机一动,直接进了宫,毫不犹豫的将这决定权抛给了他师傅。
祸水东移,让上头拿决定,简直完美!
赵平安告知魏帝媳妇儿怀孕的消息,一开始魏帝还喜不自胜,等见这小子将这麻烦抛给了他,郁闷的差点想把自己亲儿子叫来揍一顿。
好在他心里还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说,这是亲的,亲儿子。
“可徒弟也是亲徒弟啊!”
魏帝郁闷至极,背地还忍不住抱怨:“平安这小子这么坑自己师傅,早晚要遭报应。”
但他们都没想到这报应会来的这么快。
七月初的一个傍晚,正是赵平安刚从工部轮值回来,考虑到薛祁回来后还得先来一趟薛家换身行装,他便想着在此处等着,哪料没等进门就瞧见一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驻足在薛府的石碑门前。
赵平安让抬轿的几人先回去,自己稍后会跟薛祁一起回赵府。
几人未敢不从。
薛府门前的那块石碑,上头显眼处刻着四个大字:精忠报国,另有小子若干,是薛祁受封骠骑大将军时御赐的。
而薛府虽然在京都极出名,但门前却一向少有人驻足,不光是因为薛家在胡同里头,也不光是因为门前那四个驻守的将士脸色太臭,主要薛祁本身也不爱应酬,所以朋友不多。
赵平安走上前去,还没走到那人跟前就已被发现,不过赵平安今日出宫前难得的换了官服,此时一副贵公子的打扮,不知道的还当他是这条胡同里哪位大人的贵公子哥儿。
临到近前,石碑前站着的那中年男子侧头看了他一眼,但并未说话,赵平安也只是笑笑,紧接着便驻足在那男子的侧后方,与他一同观看。
说起来,这石碑赐下来一年多,他还未仔细瞧过,正好他今日要等他媳妇儿,便顺道看看。
当然,看得时候,赵平安也不自觉的打量起那中年人。
说起来倒也奇怪,那中年男子分明只是穿着寻常百姓的服装,鬓角也有些凌乱,却总叫他忍不住多看几眼,就好像有什么魔力一般。
只见那男子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年岁,身姿高挑却又不失力量感,赵平安自认在普通人中算是中上,却还是矮了这中年人大半头,就这人的身量,都快要赶上李程文了。
虽然此人的胳膊和腿都被衣料裹住,但从气质而言,赵平安总觉得这人也是个练家子,至于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只能说是直觉。
毕竟他在军中也是待了不短的时间。
赵平安观察了许久才明白过来那男人为何惹他频频观看——无外乎是那股气质。
毕竟那人虽然年纪不小,却生的剑眉入鬓、眼窝深邃,双目也是炯炯有神,只是微微皱眉,就能感觉到一股浩瀚的气势席卷而来。
好一位中年帅大叔。
赵平安觉得,这人穿上寻常百姓服饰实在违和的很,合该换上一身军装。
对了,就是军装,赵平安忽然反应过来,这人穿军装再合适不过了。
但没等他多想,那男子便开了口,音色极为浑厚有力:“小子,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赵平安听到这称呼,不自觉抽了抽嘴角,小子,好多年没人这么喊过他了?
如今在官场上,甭管关系如何,一句赵大人总是难免,亲近些的唤他一声昭阳,再亲近的就平安,偶尔惹急了薛祁才会连名带姓的唤他。
小子,这称呼近几年已经很少听到了。
但赵平安还不忘回那人一句:“只是觉得这位仁兄气质卓然,若能换上我大魏军服,定是三军中斩将夺帅的好手。”
两人只是初次沟通,赵平安就已经开始替薛祁挖起了人,反正他这边也就是废些口舌,至于来历如何,军部收不收,那是军部需要调查需要考虑的事。
“瞧瞧这碑上刻的,北狄已然覆灭,哪还用的上我来冲锋陷阵?”
“兄台此言差矣,即便如今没了北狄好还有东瀛人,连西边也是虎视眈眈,朝廷总需要像兄台这般有胆识的汉子:…”
而他这话,恰恰让这中年男人陷入了沉思,赵平安还当自己戳中了此人痛处,难得关切的问了句:“兄台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事,需要帮忙吗?”
“你怎知我遇到了难处?”他只问为何,倒没说要赵平安帮忙。
赵平安还想着此人是不是所谓怀才不遇的将才,亦或是未觅得伯乐的千里马,当下更来了兴致,吐出的话都像翻着花一般:“我观兄台眉峰紧锁,虽无远虑、必有近忧,且此时驻足于薛府门前,估计与薛家有关,而薛家是武将,加之兄台气质斐然,想来或许有在下帮得上忙的地方。”
那人难得抬了抬眼皮:“怎么?你与薛家的人很熟?”
赵平安点头应是,有些自得:“若是不熟,也不敢说能帮得上兄台的忙。”
薛家是他媳妇儿做主,他跟他媳妇儿这等关系,负距离接触,比谁都亲密,两人自然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而且,若只是帮忙引荐,这点子小事即便不通过薛祁,以他的人脉也能直接给办了。
但他说这话的时候,这人从头到尾都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无悲无喜,神思未定。
若是放在往常,他这么说,这人即便不感恩戴德,也不该如此冷心冷情,但今日他所见到的确如此。
赵平安这话说完,那人也不道谢,反倒是白了他一眼:“以你的年纪,瞧着应该比我儿子小些,不该与我同辈来论,他若是听见了,定会与你好好分说。”
这话像是压根没把赵平安刚才的话放在眼里,而事实也的确是这样,但若这也就罢了,此人口口声声与他论辈分,却忘记了如何尊重一个人。
男人说的这话直接让赵平安来了气性,他一直是好言好语,可这人的脾性刚直的就跟刚出茅庐的愣头青一般,说话间不见一丝圆滑。
这几十年的时间,怕是都活到狗肚子身上了。
赵平安心道:你与我论辈分,我还想与你论尊卑呢!
“若这么算起来,阁下一开始唤下官一声小子,岂不是侮辱官员?我未曾与阁下计较,阁下又何必与我计较?”他没让薛家门口站着的那四个孔武有力的门房将此人抓起来已经算是有良心了。
“哦?你还是官员。”那人不羞不恼,只是有些意外,紧接着便道:“买来的官儿吧!”
“我特么……”
赵平安白了他一眼,不想去解释自己官职的来历,更不再与他多言,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回了一句“你说得对”,便往薛府大门走去。
他不跟此人浪费口舌还不行吗?
等他走到半路,那中年人像是想到什么一般,也迈着虎步跟了上来,边走边问:“你跟薛祁关系很好?”
赵平安回头瞪了他一眼,直言道:“与你何干?还有,在薛府门前直呼薛将军大名,你是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中年人“……”
他就一个脑袋,但这一个就足够坚不可摧。
赵平安“哼”了一声,懒得搭理他,正应了那句“之前的你对我爱答不理,如今的我你高攀不起”。
但这事儿还真不怪他耍小性子。
等到中年男人再拜托他叫薛祁出来,赵平安想也没想的就回了一句:“薛将军不在家。”
“那他去哪了?”中年人有些着急。
赵平安想着自己都没急,这人急什么?便没好气的回了句:“给小爷我生孩子去了。”
其实他也就是气性上来随口说了那么一句,虽说也是半真半假,但一般人都不能信。
哪知这句话不知戳中了中年人的哪根神经,这人当时就来了气性,一掌就冲他攻来。
只听中年人袭来时口中怒喝:“生孩子?这话也是你能乱说的?我让你小子满口的胡言乱语,这一掌就先让你长长记性。”
这一掌说时迟,那时快,四个守卫着薛府大门的门房连救援都不及时,只能看着赵平安被一掌打的一个踉跄,两眼发懵。
赵平安被掌风击中,结结实实打了个正着,正觉后背生疼。
眼冒金星时,他甚至隐隐约约还听见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以及箭矢破空的声响传至耳边。
“驾——”
“咻——”
这声响,正是薛祁适时赶了回来。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