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祁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难怪古往今来的上位者都容易听信谗言,尤其喜欢手底下的人拍马屁,他如今算是知道了。
贤者有贤者的好处,小人有小人的好处,像罗青山这种愣头青,就得小人来治,不然此时尴尬的就是她了。
时间一晃而过。
六月底,赵平安的车马紧赶慢赶终于到了三嘉宁郡,可没等入城就被一队军人拦了下来。
“敢问车上可是赵大人?”领头的罗青山带了几个人,拱手行了一礼,而后问道。
北大营地处偏僻,来往车辆不多,赵平安的车马不仅算是豪华,还装了满满的物品,自然好认。
突遇几人拦路,还不知状况的车夫小厮们也拿不定主意,只能称是,赵平安听他们应付不来直接探头出来。
见几人陌生的很,他便问:“你们是?”
罗青山谨慎开口:“我等是北大营的将士,下官姓罗,听闻赵大人前来任职,少帅特派我等过来迎接,为赵大人保驾护航。”
一听北大营,赵平安嘴角一勾,面色一喜,眉飞色舞急忙道:“是薛祁派你们来的?”
罗青山见他神情变换,直呼少帅名称,微皱了皱眉,但不知这人与少帅的关系,不宜得罪,所以这神情很快又掩饰下去,只道:“正是。”
说着,罗青山一招手,除了刚刚带来的十来人之外,又召出几十人来,足足近百。
放在往常,私自派兵绝对是不准的,尤其是动辄派了近百人的情况下,不过这次薛祁敢派人来也是讨了巧,北大营与三嘉宁郡本就有粮草上的供应往来,帮赵平安也是顺手而为。
当然,以往一月一次的粮草供应,如今提前了十来天就来蹲守,这一点大家都心照不宣也就是了。
少帅偶尔的小任性,他们接受。
至于之所以让罗青山过来,也是与三嘉宁郡的接洽工作往常都是他来负责,加之,因为他的谏言才帮三嘉宁郡的百姓手刃了贪官,很得当地百姓们信服,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赵平安见薛祁派这么多人接他,虽然意外,却不见外,在罗青山跟前,客套话总要说的:“薛祁也太客气了,本官不过是来任个职罢了,还要他动用这许多人马,罗大人,你回去告诉他,他这番好意我心领了。”
说着,他又下了马车,走到后头盛放货物的车上叫人取了一个箱子出来,这是他提前给薛祁准备的礼品。
早知要来此处,他自然会有准备。
“本官刚来此地,一切都没收拾妥当。”只见赵平安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出来,悄摸的递到罗青山手里:“辛苦各位跑这一趟,这点银子,回头还望罗大人替我请兄弟们吃顿酒,只是,军营纪律严格,诸位莫耽误正事就行。”
“那是自然。”
罗青山看着赵平安小小年纪,行事却这般周全,会来事儿,再看着手里明晃晃的十两银子,不免有些牙酸。
他倒是不怀疑这银子的来路不正,赵平安可还没任职呢!上哪儿去鱼肉百姓,一准儿用的是家里的银子。
长的好,家世好,还是少年成名,文采斐然,罗青山心说:果然,少帅的朋友也不是一般人。
没见面之前,他就自动把赵平安脑补成一个世家公子的形象,毕竟能在这样的年纪出任五品,若没有家里人打点是万万不行的。
赵平安却不管他怎么想,只是指着小厮搬下来的一个箱子对着罗青山道:“这个箱子,回头还要劳烦罗大人带给你们少帅,顺便也帮本官带句话,只说如今离得近,信件来往也方便,若是哪日得空了,我过去找他。”
罗青山自然从命:“赵大人放心,话下官一定带到,不过我等当务之急还是先护送赵大人任职,这是少帅千叮咛万嘱咐过的。”
“不过是任个职罢了,谈何护送?”赵平安不解。
在他看来,朝廷任命下来,他手持圣旨,上任自然不成问题,这又不是电视里说的上个任还有一堆人阻挠。
要知道,三嘉宁郡的官员差不多都被大清洗了,哪有敢做拦路虎的。
不过罗青山接下来的话就让他悟了。
他从前在电视上看官员上任,敢出来做拦路虎的有师爷,也有被接任的官员,他还是头一回听说还有百姓敢拦着不让知州上任的。
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也不怪,有压迫就有反抗,三嘉宁郡的百姓受了那么多压迫,好容易回归平静,万一再来个贪官怎么办?
他们要闹腾,听了内情的赵平安表示理解。
直到罗青山最后补充了一句:“少帅的命令,我等不敢不从……”
赵平安叹了口气,只得从了薛祁的安排:“你们少帅想的比我周到,幸而有他。”
这话罗青山也强烈表示认同,幸而有他。
入城之时,近百的官兵护着赵平安的车马,阵仗不可谓不大。
所到之处,来往的百姓都死死的盯着他的马车,目光灼灼,中途,赵平安曾撩开帘子看了一回,只见那些人眼睛发红,充斥着怒火,他也不能说什么,且看他以后怎么做。
百姓中原本有人想趁机闹事来着,提前筹谋了几日,但见着这么多的兵,又不敢上前。
有百姓问罗青山,为何亲自护送,罗青山只说是少帅的要求,若有人敢对赵大人出手,北大营的兵绝不会心慈手软。
恩威并施之下,加之薛祁和罗青山都是他们的恩人,无人敢再造次。
面对这么多的兵,他们不想找死,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大家都明白。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不光这罗青山和薛祁是他们的恩人,赵平安更是,若不是他在魏帝开口,这折子压根儿到不了御前。
就连赵平安也不清楚自己在此事中起到的作用,他师傅当时揣着明白装糊涂,薛祁更是不知道他跟魏帝的关系,他哪里晓得自己在此事中的重要性。
从入城到上任只用了三天,这些日子以来,此处没有知州,堆积了不少的公务,原本还想着去找薛祁叙叙旧的赵平安也暂时歇了这心思。
不过在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件事,因为入城见到的情形,赵平安仍有些后怕,担心百姓害他,便取出了之前薛祁送他的犀角匕首用来防身。
也许用处不大,但他觉得安全,这三嘉宁郡他人生地不熟的,不是没指望,是真的没指望。
而无意之中看见赵平安配在身上犀角匕首的罗青山,心下大惊:“这匕首怎么在你这。”
心中激动之下,他也忘了称赵平安为大人,不过赵平安也没在意就是了。
只听他无所谓的回了一句:“你们少帅送我的。”
说话间,赵平安没有任何自满,也没有任何得意,只是随口一说,似乎只是解释这匕首的来历,而这无所谓的一句话,恰恰戳中了罗青山那颗脆弱的小心脏。
罗青山“……”
少帅送的,少帅送的,少帅送的……
此时此刻,他现在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不是说这犀角匕首的材料有多么珍稀,起码与皇宫宝库里的珍宝比起来,这匕首也就是毛毛雨。
但意义不同啊!
与北狄打了这么多场仗,这犀角匕首也就这么一柄,就给了少帅一人,他们原先想着,许久不见少帅把玩这匕首,只以为少帅是收起来了,谁知少帅竟给了这赵平安。
好气!
罗青山吞了口唾沫,小心问道:“敢问赵大人,少帅何时赠您的这匕首?”
赵平安支着下巴想了想:“去年吧!好像是十月份还是九月来着。”
确定不了准确的时间,赵平安挠挠头,羞涩一笑:“不好意思啊!太具体时间本官没太在意,反正差不多就那个点儿。”
罗青山“……”
没太在意,没太在意。
这赵大人也真是的,少帅送的东西也不当回事。
不过想起去年九十月份,似乎是刚与北狄打完一场胜仗……
思及此,罗青山绷着脸,眼睛一瞪。
也就是说,这匕首少帅刚拿到手就送他了……
他若没记错,这匕首少帅自己也很是喜欢,就这么白白便宜这不识货的赵平安了?
他好气……
他好恨……
罗青山告诉自己,他绝对不是嫉妒。
绝对不是。
而此时,除了赵平安之外,姜鱼林也到外放去了。
正如赵平安所预料的一般,这棉花今年就要推广,赵平安和姜鱼林二人作为这棉花名义上的发现人,魏帝合计着,得让这姜鱼林也参与进来,顺便也出去历练历练。
大魏的西北边,日照极强,昼夜温差大,具赵平安所说,很适合这棉花生长,于是,魏帝便将姜鱼林派去了西北边。
西北苦寒,但在魏帝看来,年轻人,就得趁着年轻多历练,多走走看看,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这一去也不是一直待着,等到这棉花推广出去,姜鱼林有功,封赏回来也就是了。
至于北大营这边,天热难耐,人心难免躁动。
鉴于这种情况,上头拨下来一批军妓,安抚诸位浮动的内心。
军妓地位低下,皆是罪女,大多是前些日子大清洗的官员的家眷,涉事人若是罪名不重,家眷也就是流放,牢狱,若是罪名过重,也可能会沦落成军妓。
也没什么可怜的。
尔俸尔禄
民膏民脂
下民易虐
上天难欺。
不管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上半辈子享受着民脂民膏,下半辈子还债,这个结局早在当初贪渎的时候就该做好准备。
没被抓尚且罢了,大家伙一荣具荣,若是真被抓了,大家伙一损俱损。
家族就是这样,同气连枝,共荣共损。
这批军妓中不乏有豢养在后宅的少女,若是碰着姿容不错的,自然是上头先享用,下头的排队按地位或是能耐排队等着。
而对于这这命运已经注定了的军妓而言,能侍奉上位者总比委身于军中的兵痞汉子们要强的多,若是被看上了,兴许能少挨些“棒子”。
谁不知道,这些个兵痞,一个个见着女人跟饿极了的狼见着羊似的,压根儿不懂什么叫温柔,只知道提枪猛刺。
毫无节制。
他们根本不会在乎这些军妓的想法。
在他们看来。
军妓嘛!就是用来发泄的,温柔只会是上头的将领玩得心情愉悦似的偶尔赏赐,对于最底层的兵而言,对军妓温柔,那就是脑子有泡。
“开颜坐上催飞盏,回首庭中看舞枪。
借问风前兼月下,不知何客对胡床。”
说起来,军中平日里教的枪法不错。
都说铁骑突出刀枪鸣,幽咽泉流冰下难,这话其实没错,军中枪法有十八式,是个叫阿威的人经过日复一日的反复研究才得以大成,威名远扬。
不管是一人也罢,双人也罢,亦或是三人同行,但凡长枪一出,必能横扫一片。
或刺,或挑,或抽,或转……
出枪时,枪头和枪杆的破风声就如《琵琶行》中所说的“四弦一声如裂帛”有异曲同工之妙,让对方“唯见江心秋月白”。
十八般武艺,每一种的练成都非一日之功,但总的来说,只要平日里勤加练习,枪法娴熟,还怕敌人不告饶?
北大营对待军妓有专门的安置地点,离薛祁的大帐仍有一定距离,这也是薛祁不想听见外头“幽咽”的吵闹声。
这日晚,忙碌了一天的薛祁回到帐内,看着鼓鼓囊囊的床铺陷入了沉思。
“里头的人,现在,立刻,马上出去。”
等到一少女红着脸,光着身子的从她被子里出来之后,先是泫然欲泣的看着薛祁,祈求垂怜,而后又想法设法的想往她身上靠,薛祁不为所动。
“再不穿衣服离开,我叫人了。”只听薛祁威胁道。
等少女哭哭啼啼的穿上衣服,离开之后,只听薛祁皱紧了眉头,轻声抱怨道:“真是麻烦。”
少不得等会儿又要换套床单被罩。
等那少女出了帐子,扭头又去了另一个帐子,而里头正三四名将领正在此处等候。
“什么情况,少帅怎么说。”
少女扭过头,咬着嘴唇,难堪道:“少帅让奴穿上衣服出去……”
“所以你就出去了?”
少女“……”
她若是不出去,只怕就要被光着身子的丢出来了。
几人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其中一人让她去某某帐子里等着,而后又讨论了起来。
“一年多了,少帅仍是不近女色……”
“你们说,少帅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其中一人忽然说道。
此话一出,其余几人均是瞪大了眼睛。
而后,几人沉默许久,才异口同声道:“有这个可能。”
到底还是老王骂骂咧咧的收了尾:“艹,他娘的,回头老子给少帅整点补药。”
“可!”
“可”
众人一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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