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了京都以后,李爷就很少指导他功课,毕竟国子监人才众多,教学上的资源比之郡上要强上许多,况且他的各科成绩也还算不错,便不用李爷再去教导太多。
如今,他一月也只是来那么一两次罢了,学业上的事情也不需要李爷再操心,他每次过来更多的是与赵平安探讨些旁的有的没的。
赵平安总觉得,自从他认了这个师傅光从人家这占便宜捞油水了,自己倒是啥也没干,他也不知李爷认了他这徒弟到底是因为什么?
总不能是钱太多闲的没处花吧?
说来也奇怪,他们二人在年龄上明明差了许多,也快十岁,但两人能说的话确实不少。
李爷自认学问还算不错,见识的人事,经过的风浪相较于常人也算是在前列,这些经历、这些事都是赵平安没有经历过的,甚至说这孩子的年纪比他还要小上许多。奇怪的是,不管他说的什么赵平安总能很快接得上来,从饮食到地域习惯,再到兵法以及如何治理水患改善民生。
甚至就连种地的具体流程他都能娓娓道来,而且这还是他自己尝试过、做过的,这样的人还是他平生仅见。
虽然赵平安说得不多,但回回都能说到点儿上去,李爷也分不清楚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不过,每每与他这小徒弟说话的时候他自己也能放松不少,有些东西赵平安虽然不明说但李爷总能明白他的意思。
李爷好奇心作祟,也不避讳,有什么便直说:“平安,你这些知识都是从哪里看的?”
“书上”
这是赵平安敷衍人的常用语,他自己心里清楚,有些东西不是想要掩盖就能掩盖得住的,若是旁人问起他都是这么回,一般来讲旁人也不会再细问,但这次是他失策,姜鱼林是例外,李爷更是那个例外中的例外,偏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是哪本书?”
赵平安脸不红心不跳地回了一句:“就是本寻常的古书罢了……”
“什么古书?”
这问题来得太突然,赵平安没想到他会问的这么细,所以一时想不起来,便只能说:“忘了”
记不起书名也是常理,但他这话他师傅显然是不信的,直言道:“回去记得拿给我瞧瞧。”
赵平安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还瞧瞧,若真要瞧,恐怕他又得现编一本,他哪里敢应下?
如今课业已经很重了,再添些个压力他怕是要猝死,只好借口道:“被长生撕了,师傅,你都不知道长生那小子有多调皮”,说这话的时候,他还特别摆出了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样子。
赵平安眼睛都没眨就把小长生卖了,若是他长生知道自己小舅在外人跟前这么说恐怕是要急眼,他明明只对食物感兴趣。
“是吗?”
赵平安说出这话的时候就知道这理由有些离谱,但李爷竟然信了,他信了,这才是最离谱的。
说实话,李爷家里的孩子向来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他倒是想见见小长生如今是个什么模样,毕竟取名的时候自己也是跟着掺合了一番,如此倒是让他感了些兴趣。
“回头若是孩子再大些,你记得把长生抱来瞧瞧。”
说到这儿,赵平安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他怎么忘了,他师傅家里也是有孩子的,便高兴的接了句:“行,那师傅到时候记得也把孩子抱过来,俩孩子还能一块儿玩?”
李爷想了想:“行”
“只不过如今长生年纪还小,倒是不好奔波,恐怕还要等上个一两年。”
“这倒是无妨。”
不过说到这儿,李爷又想起来,他们刚刚不是还在说古书,怎么如今又聊到了孩子?赵平安这小子就是贼得很,三两句话就把他引进了沟里,偏偏他还说不得什么,李爷叹了口气,自己收的徒弟只能自己兜着。
“对了,有件事要提醒你,最近安分些。”
赵平安有些好奇:“怎么?京里要出大乱子了?”
李爷没承认也没有否认,只说是海盗作祟,“你们在国子监里倒是还好,可别乱跑。”
“自然”赵平安昂着头,拍拍胸口,一脸的自信:“师傅放心。”
李爷看了一眼钱智,钱智也看了一眼他,主仆二人相顾无言,都是摇了摇头。
这孩子自恋的毛病还能不能改了?
等到他二人走了之后的没过两天,钱智便来了信儿,说这话本子的事儿已经有了定性,说是官府会负责印制,这个结果倒是赵平安有些意外:“师傅,到底与陛下说了什么?怎么又变成了官府来印制?”
钱管家摇摇头:“属下也不太清楚,恐怕上头的人自有安排,左不过这结果是个好的,也不用太过纠结。”
赵平安想了想:“也是”。
于是得了消息随即便去找了他干爹,王大人听赵平安说起此事的时候还瞪大了眼睛,不免有些讶然:“你刚刚说什么?官府负责出版,这事儿可不小,可不能跟我开玩笑。”
赵平安一脸认真:“干爹,我真没开玩笑。”
王大人见他确实没有要开玩笑的意思,不禁正色:“平安,这件事情你太自作主张了,若是遇人不淑,恐怕咱俩都要折进去……”
在王大人看来,赵平安一直是个细致周到的人,虽然偶尔也会抽抽风,但在大事上并不会如此,今日之事考虑的确实是有些不周到了。
赵平安理解他干爹的感受,他想了想,若是他站在王大人的角度恐怕也是觉得他此次做事有些欠考,但做都做了,这件事情已经没了挽回的余地,他不由得苦着脸说道:“干爹,这话本子恐怕已经到了陛下的案前,回不了头了。”
王大人眨了眨眼难以置信:“你刚刚说什么?只不过是个话本子,怎么会过了陛下的眼?”
他一开始只以为是这孩子找了官府的其他人疏通关系才会印制,若是如此,他自己也能做得到,但能让这东西过一过陛下的眼哪会这般容易,就算是他自己,除了呈上去的奏折兴许能够过陛下的眼,但旁的不行,尤其是话本子这样的东西,他是万万不敢的。
谁能想到写个话本子也能过陛下的眼,任谁听了,恐怕都会觉得这个世界有些玄幻。
赵平安自知此事瞒不住,只能与他解释,此事是他师傅在中间牵线,便也说了李爷的事情,只不过关于他师傅的身份如今还是要瞒着,同样的,这书是谁写的他也没有与他师傅说起过,互相保密。
赵平安见王大人神色变幻无常,不免有些心虚,接着又开口道:“干爹放心,我师傅不知道这本书是你写的,倘若师傅愿意,也能署真名。”
王大人一直没有说话,倒不是生气,他只是还没有平复好自己的心情,等到把这些事情理清楚了之后他又反复与赵平安确认了几遍,得知确实是呈了上去才开始思考接下来的事情,若是此事操纵得当,兴许他官场上的路子还能更上一步,他如今所缺正是契机。
“我想了想,还是先不署名,静观其变。”
赵平安点了点头:“也好”,先不署名,等日后这话本子火起来再说是王大人写就的,兴许这效果会更好。
不过紧接着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对了干爹,这酬劳你打算怎么收,用不用我去帮你问问。”
王大人“???”
能遇见一回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就心满意足了,还酬劳,他看起来就这么像差钱的人?
王大人花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几番提点了赵平安说这这酬劳坚决不能收,直到得了他的保证他这心还是没有落下来,总觉得这小子还能给他整出些幺蛾子。
他觉得赵平安就是太闲,为了让这小子闲不住,转头王大人就去了教务办了件大事,踏出那扇门的时候,神清气爽。
两人商量清楚了以后,赵平安也把他干爹的意思告诉了钱智让他代为转达,李爷也没说什么,直接就让这么办了,总归这属不属名的都是小事,无非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罢了,也不必在往上回禀。
至于这话本子到底是谁写的他心里清楚的很,他还没老眼昏花,末页一行小字写着:赠吾儿,平安在京里就王大人一个干爹,“赠吾儿”这三个字到底说的是谁简直不要太明显。
官府来印这《窦娥冤》自然不是作为话本子来印,而是过了明路的文章,直接作为反腐败的宣传发往各地,七月中旬,这印刷的模板也准备的差不多,等到七月中下旬,这文章便陆陆续续的开始流了出去。
京都的人离皇城最近,自然是最先接触到的一群人
“哎!你看了吗?”
“看什么?”
“《窦娥冤》”
“哦哦,你说的是那个话本子?”
“什么话本子能有那样的文字功底,那可是朝廷新印制的宣传材料。”
“……”
不过,赵平安觉得这还不够,若光是出书不免也太可惜了些,他想了想,给改成戏剧应该不过分吧?说干就干。
不过这事他自己倒是不好去办,还得让姜鱼林来帮忙,作为官员,朝廷的一举一动他们都要有所警觉,自然是知道这《窦娥冤》的事情。
这么一想,他就觉得不对劲了:“怎么?这话本子是你写的?”
“不是不是不是”赵平安狠狠摇了摇头:“这回真不是我写的”
姜鱼林瞥了他一眼,不以为意:“那你跟着操这么多心?”
“我干爹写的我不能操心?再者说,当初能够联络得上干爹帮你这话本子可是出力不少,能够呈上去还有我师傅的帮忙”,说这话的时候,赵平安义正言辞,颇为自豪。
这话倒是让姜鱼林有些不解,等到他解释清楚了才又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这就是答应了,赵平安坦言道:“我想把他改成戏剧,需要你帮我物色些人选。”
他之所以找姜鱼林也是有原因的,说实话,除了姜鱼林他没有别的人选,至于他自己,除了课业比较忙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所受到的文化熏陶太过。就比方说,他对戏剧的了解与这一世戏剧绝对是不同的,但若是让他来,定会往他自己所理解的方向靠拢,但他觉得对的不代表说这里的人就认同。
赵平安脑子里的东西太多,做事的时候便会掺杂许多,反而会起到相反的效果,显得与旁人格格不入,不如让姜鱼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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