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俩人躺在赵平安那个号舍的地铺上说起这两日的考试情况,因为地方不大,一个人完全伸展身子是完全不够的, 所以他们便头朝里, 把脚伸外头,亦或是曲着腿躺下。
时瑞两手支着胳膊,十分悠闲, 据他所说, 他今日发挥得极好,随后还把他觉得写得好的地方说给了赵平安听。
赵平安觉得他讲的有些见解确实是不错,他们之前都研究过往年中了的秀才们的文章, 听他这么说赵平安也觉得他今年中秀才的希望还是挺大的。
明日便是考数术和法令, 随后俩人还互相提问了几道题, 就这么提问一圈下来,得意过头的时瑞发现赵平安的学识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一个十岁多点的孩子, 基本上他所提出的问题这孩子都能答得上来,反倒是有时候赵平安问到的一些比较新颖的问题他却答不上来。
这可就尴尬了。
时瑞都要崩溃了:“平安, 咱能不能换点儿正常点儿的问题?”
赵平安装得一脸天真的问:“我问的问题怎么就不正常了?”
时大少爷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对,正常,那你能不能不要问我‘始皇大帝七国争霸为什么只扫了六国不是七国’这样的问题?他打他自己吗?明天考的是数术和法令, 你能不能问点儿相关的问题。”
赵平安神色莫名:“你让我提问你法令是吧。”
时瑞仰着头道:“昂”
他刚一应下,就听赵平安的问题跟连珠炮似的迎了上来:“那你告诉我, 孕妇打人算不算群殴?如果你在上茅房,有个歹徒进来捅了你一刀, 那你是先上茅房还是先追歹徒。”
时瑞眯了眯眼:“我不上茅房也不追歹徒,我先给你一榔头敲死你信不信。”
赵平安装模作样的一摊手,“你看, 我问你关于法令的问题你又答不上来,不如换你来考我,我也想瞧瞧你能问出什么问题。”
时瑞想了想,还叫他想到一个,报仇的机会来了,“我打个比方,如果你是官府救火兵丁中的一员,有一日你去救火,你见到你的媳妇儿和一个男人共处一室,于是你选择了不救,那请问你是有罪还是没罪?如果有罪犯了什么罪,怎么判?”
赵平安听他问完,一点都不慌,还跟他勾肩搭背:“咱先不说我媳妇儿还有怎么判的问题,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打比方?比方怎么得罪你了?”
时瑞“???”他怎么知道比方是谁?关键这是重点吗?
控制住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生气,时瑞解释:“我就是举个例子,你不要偷梁换柱。”
赵平安小嘴继续叭叭:“我怎么就偷梁换柱了?问题不是你问的?好,咱们不说比方,那你先告诉我,我媳妇儿为什么会和别人共处一室?”
“这个不是重点……”时瑞都要被他逼到尽头了。
“这个就是重点,凭什么是我媳妇儿被发现不是你媳妇儿被发现,再说了,我如今才多大,还媳妇儿,你以为我是你?你如今起码成婚的年龄到了,八字也有了一撇儿,可我连那一撇儿都没影儿,兴许我媳妇儿还在牙牙学语,跟别人共处一室可不就是该的?”
时瑞被他磨得头疼,便改口道:“行行行,是我媳妇儿,我媳妇儿行了吧!我看到我媳妇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就没有救他们,那我是什么罪?”
赵平安理所当然的道:“你什么都没看见,你有什么罪?”
“我看见了。”
赵平安伸手挡住他的视线,低声道:“我说你没看见,你就是没看见。”
时瑞听得张口结舌,这下子,他算是明白了赵平安是什么意思,“就一个字,服……”
“嗐!这算个啥?没十年脑血栓都问不出这样的问题。”
“脑血栓是什么?”
“嗯,就是一种病。”
“砰砰砰”
这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只听隔壁那位仁兄大声道:“你们俩声音小点儿,都聊两个晚上了还没聊够,明儿还有考试,回去你家通宵聊都没事。”
“行行,知道了,马上就睡。”时瑞说完还小声跟赵平安嘀咕:“这墙不隔音呀!”
“估计是木板隔的”赵平安道。
“我瞧着不大像啊!”说着,他又去拍了一下另外一边的墙。
只听另一边的隔壁又传来一道声音:“唉!别拍了,你旁边那位仁兄都已经说过了这墙不隔音你怎么就不信呢?”
俩人大眼瞪小眼,好家伙,这声音都传到隔壁的隔壁去了。
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俩自然不能再闹腾,明儿确实还有考试,还是得早些休息,不过第三日倒不如第一日紧张,大家伙儿心态慢慢的都开始放松,但越是到此时越要警惕,各方面都得注意。
到了下午,最后一场法令这科考完便能回去,当一张考卷也被考官收了去,赵平安才终于叹了口气:“可算是结束了。”
时瑞的行李早上他便拿了回去,这会儿考完试,还得将东西再收拾收拾,等全部的试卷收完,考官将该处理的也处理完,他们才可以离开。
这几日吃用的倒是不多,有些东西拿着回去又麻烦,他便把一些便宜又无用的东西留在了这考场,总归到最后还是会有人来收拾,人家也靠这个来挣钱。
等到考试院的大门打开,考生们激动地往外走,因为时瑞的号舍在他后面,赵平安就没急着离开,而是在此处等待与他一起。
等人来了以后,看着他只背了一个小包裹,赵平安还问他:“你东西呢?”
“丢了啊!”
先开始他还觉得自己有些败家,没想到跟这位一比,他算个嘚儿……
“你可真是个败家子儿。”
时瑞也不接话,只上前来帮他接过一样:“嘿嘿,你这包拿得下吗?我帮你拿。”
赵平安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自己的东西更贵,你丢了不拿反倒是帮我拿这便宜的,你咋想的?”
时瑞理直气壮的道:“我要是不丢了东西,怎么帮你拿?”
“不成,你再回去一趟。”
“行吧。”
不管怎么说,这东西比他们来时要轻省许多,总归他们只用拿这东西出考场就行,家人已经在等着了。
出了这考场的大门,第一眼瞧见的就是门口停着的这马车,毕竟道路和大门还是有一定的距离,倒不是说挡路,只是能把马车停在考试院正大门前说明这家人的身份绝对是不一般。况且,那马车不管是围毡也好,或是上面雕刻的纹样也好,都不是寻常人家能用的样式。
见到考场大门开,马车里也走出一男一女的两名中年人,二人朝赵平安这边一看,高兴地喊着:“儿子……”
赵平安“???”
他还合计着这喊谁呢,紧接着就听他身旁的时瑞也跟着喊道:“爹、娘你们来了。”
此时,赵平安才明白这二人竟是时瑞的父母,果然是大户人家。
时瑞牵着赵平安到了他父母跟前给他们介绍:“这是我在考院碰上的同期,叫赵平安。”反过来又对赵平安讲:“平安你叫我爹娘是叔叔婶婶就可以了。”
听他这么说,赵平安还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按理来讲,刚一见面怎么都应该叫伯父伯母,叫叔叔婶婶就显得太亲近了,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他爹娘也没意见赵平安也只能这么张口叫人。
几人又应酬了几句,他们是来接时瑞回去的,此时倒不好再说太多,所以很快便就离开了。
马车前行的时候,时瑞还伸出头冲他招手:“平安,你记得来我家找我玩啊!”
“行,知道了!”
车马走了没多久,时瑞的父母还问他:“你光让他来找你,那你告诉他咱们家在哪儿了没?”
时瑞一瞪眼又一拍手:“我好像忘记说了……”
时父时母互相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他们就知道会是如此,这孩子从来都这样,等时瑞再往窗外去看时,哪还有赵平安的影子,估计也是上了家里的车离开了。
见儿子委屈着个脸,时母劝道:“不都是一个考场的嘛!官府肯定有记录,回头让你爹帮你查查不就完了,你也至于拉着个脸?”
时瑞听他娘这么说,顿时又来了劲儿:“娘,你真好”
此番来接赵平安的是李陈氏和李程文,高小姐还在家里筹备着晚饭,今日有好几道菜都是她自己亲自下厨,便是为赵平安接风洗尘。
不过说是做饭,其实也就负责炒跟指挥,毕竟这菜不需要她切,这锅碗也不需要她来洗。
他们考试结束的早,还没有到吃饭的点儿,赵平安过去的时候高小姐饭还没做好,见人已经到了,便把这做饭的事情交给了厨娘来做。
当问起赵平安要吃什么时他只有两个要求:“要吃肉,大块的肉,还要吃辣的。”
这几日,嘴都要淡出鸟来了。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好笑,确实也是如此,这连续三日都是清汤寡水,能不馋肉吗?平安要吃肉自然要满足,不仅要吃肉,还得做好几样。
高小姐叫人给他炖了肘子和羊肉汤,还从客栈订了烤鹿肉来,那羊肉汤炖的软烂,入口却一点都不油腻,汤色呈淡淡的乳白色瞧着就极有食欲,还有那烤鹿腿,他也是头一回吃,新鲜劲儿比什么都强。
这种时候在饭桌上就顾不上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些了,说起在这考场里头的情况,尤其是那饭菜,赵平安简直一肚子的话要吐槽。当众人听到他对考场的汤是用泔水混浓痰来描述时,眼前简直有了画面感,一桌子好饭好菜,差点没了食欲
赵平安也是当时心里要吐槽的话太多,所以忘了顾及他们的感受,等反应过来后又说起了别的趣事,比方说他的好室友时瑞。
“时大哥还让我之后去他家里找他玩儿,结果连个地址都不告诉我,他也不想想我要上哪去找?”
不过高老爷听见他这么说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便又问道:“你刚刚说那人姓什么?”
“姓时”
“哪个时?”
“时间的时”
高老爷跟他女儿高小姐互相看了一眼,他俩也不说话,就只点头,弄得大家一头雾水,谁也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他们不解,高小姐才又解释道:“这姓本就是少见,我记得咱们郡上姓时的就一家,而且根据你的描述,这时兄弟家里有钱又有权,满足这些条件的就只有一家,还是这几年从京都过来的。”
“哪家?”
高小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城东时家,也是官宦人家,别人想搭都搭不上呢!先是王大人,又是时家,平安,你这运气真是绝了。”
赵平安叹了口气,他如今都有些习惯了:“我也觉得我这运气确实是好,好得我如今都有些上头!”
他顺口唱了句:“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高小姐“……”
她好心提醒道:“你可别嘚瑟啊,虽说王大人是如此,但其余的宦官人家可不是你想的那么好相与,你如今也慢慢知事了,这些一定要注意。”
赵平安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继续嘚瑟:“我就是有些感叹!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果然,只有优秀的人才会吸引优秀的人!”
高小姐也不知道咋说他,这小子不正经的时候是真不正经,不过这时正好李程文夹了块鹿肉塞他嘴里,糊了他一嘴的油,认真的道:“吃饭!”
被糊了一嘴的赵平安“……”
他小舅估计又是嫌他话多。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