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展岳甚少说这种荤话,哪怕是在夫妻行事上也如此。
但他从来是会讲的,常年混迹军中的人,谁嘴里没几个不三不四的荤笑话,没吃过猪肉总还见过猪跑呢。
如今,偶然开了口,不禁就叫嘉善红起了脸。
她的两片薄唇紧抿在一起,连莹莹如玉的耳朵尖儿都发烫起来。
嘉善感到一阵脸热,边睨他眼,边经不住地推他道:“你胡说什么!”
展岳有意逗她,特地把声线压得低低的,尾音听起来好像带点挑逗的意味儿,他道:“不是你问我的。”
“我答了,你怎么倒羞起来。”展岳的身躯昂在她上空,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灯光影影绰绰,展岳的唇齿间好像也正牵扯着一丝痞气的笑容,他吻了下她嫣红的嘴儿,笑说:“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脸皮还这样薄。”
他说起做娘,嘉善忙惊醒一般,侧身去看瑄哥儿的反应。
还好,爹娘虽然在胡闹,瑄哥儿却睡得依旧香甜,就是调皮的小脚丫把被子给蹬开了,整个穿着开裆裤的下半身全露在外头。
幸而已经入了春,天气暖和起来,否则非得着凉不可。
见瑄哥儿没被他们闹醒,嘉善才松一口气。
她的反应被展岳瞧见了,展岳便笑一笑,说:“瑄哥儿睡觉沉,下午睡黄昏觉的时候,春雷都没能把他吵醒,何况我们这样的小打小闹。”
嘉善听着,不由莞尔,笑道:“这样的性子,真不知是随了谁。”
嘉善自己的睡眠算轻的,一点儿动静就容易扰得她不安神。展岳则一向警觉,夜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听见。
父母都是小心至极的人,便更把瑄哥儿的性格显得憨厚了。
夫妻俩说话的时候,瑄哥儿正好打了个盹,他侧过身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好像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
见展岳与嘉善在另一边的塌上说话,瑄哥儿便从善如流地把自己刚刚蹬开的被子给拉上去,扭搭一下腰后,他很快转过身去继续睡了。
嘉善见此,更是哭笑不得,扭头去与展岳道:“多半是我怀他的时候太享福了,方才养成瑄哥儿这种性子。”
想一想后,嘉善又补充说:“也没什么不好。”
“心思多的人总要累一些。”嘉善说。
嘉善与展岳都属于心思多的人,思虑的也比旁人要多。所以对于这句话,展岳是感同身受的,他颔首说:“倒也是。”
嘉善斜躺在塌上,捂嘴打了个哈欠。
因为今天是怀庆做百日酒,所以她一早就起床梳妆打扮,回公主府以后,又换了身衣裳去裴家。
又是听裴元棠的警告,又是与赵佑泽斗心眼,不过是出于担心,这才一直强撑着口气。
眼下是真的累了乏了。
展岳见她眼睛都要睁不开,便随手把她扒拉进自己胸膛前,抱着她说:“睡吧。”
嘉善委实也困顿了,握住了展岳的一只手后,歪在他怀中睡去。
夜间的房里只点了一盏小小的仕女灯,灯芯微黯,显出橘黄色的光泽来,在内室里被衬得煞是温暖,透出股宜室宜家的气氛。
——
自从那日见到瑄哥儿吵嚷着要骑马,展岳便一直留着心,总算功夫未负苦心人。
他不知从何处的养马场,寻到了一匹小马驹。
小马驹的模样很是纳罕,有些像西汉时的汗血宝马,全身都是枣红色,出汗以后,皮毛的颜色则更为鲜亮。体型也修长而饱满,小马蹄哒哒哒地,步伐放得极为轻灵。
汗血马是张骞出使西域时,在大宛国曾见到的一个良种,一度收到汉武帝钟爱。后来,汗血马因体型纤细,逐渐地为武将不喜。
然而,现在这个缺点却又成了它的优点。瑄哥儿个头小,寻常马驹怕是也爬不上去的,正好适于汗血马。
这些年来,汗血马已很少在中原出现过。
真不知道展岳是在哪儿寻到的,更难得的是,这还是一匹才出生几个月的小马驹。
瑄哥儿有了小马驹,每天都开心得不得了。
正好这几天,嘉善刚给他讲了《山海经》里头的故事,瑄哥儿遂给他的马驹起名为“祝融”——恰与它那一身枣红的皮毛相配。
有了祝融以后,瑄哥儿的日子也变得好打发起来。
本来他每天早上都要与嘉善一同起床,送展岳上衙门后,再到床上睡个回笼觉。
现在多了一个祝融,瑄哥儿起床后的第一句话,从“我要送爹爹”变成“祝融起来了吗”。
展岳知道这事儿以后,暗地里说瑄哥儿是“小没良心”。
嘉善遂笑他:“还不是你给惯的。”
不过,展岳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翌日,公主府的朱侍卫给瑄哥儿做了一个竹蜻蜓,做好以后,瑄哥儿很喜欢,只是让朱政再给做一个。
朱政以为瑄哥儿是小孩子心性,好奇地逗他道:“一个不够小公子玩吗?”
瑄哥儿边欢喜地放竹蜻蜓,边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回答他说:“够,我给阿爹要。”
朱政大笑,待展岳回来以后,就把瑄哥儿说的这句话讲给了展岳听。
展岳听了,虽然当时什么话都没说,可在过几天休沐的时候,他趁着空闲,便亲自给瑄哥儿制了个孔明锁出来。
这时的孔明锁,和后世流传的魔方有几分相似,只是时下的玩法比较简单。展岳制作的又是经过改良的版本,正好适合瑄哥儿这个年纪。
瑄哥儿喜新厌旧,有了孔明锁以后又不要竹蜻蜓了。
每晚给祝融喂完草,还要抱着孔明锁睡觉。
嘉善怕他睡觉时候被木头硌着,每每都要在他睡熟以后,再将他的小手指头掰开,把孔明锁取走。
如此一天天过去,等春去秋快来时,瑄哥儿要有嘉善的小腿高了,祝融也长大,越来越有成年马的样子。
瑄哥儿从出生起就鬼精鬼精,长大后会跑了就更不得了,加之性子十分活泼,等闲人都辖治不住他。
每天都有三个奶娘跟在他屁股后头转,生怕一个不注意,他就骑到祝融的马背上去。
这天午后,夏日的暑热还未完全散去,秋老虎便势不可挡地突然来袭。
瑄哥儿因为燥热,不肯随奶娘去睡午觉,正在府里牵着马绳遛祝融,嘉善则在檐下打着扇子瞧他。
瑄哥儿大概是因为出生在冬天,所以不怎么怕冷,一向怕热得很。夏天来了以后,已经长了几次痱子。
小孩子本就由于吃奶,身上奶香四溢,容易遭蚊虫叮咬,出痱子则更是难受。为了这个,嘉善找御医来了府里好几次,全都是治根不治本。
瑄哥儿年纪小,无论是外服还是内敷的药,能用在他身上的都太少。奶娘们也只好每天抓着他多沐浴几次。
嘉善正准备等他遛完马,就带他去盥洗室洗个小澡。洗去一身汗渍以后,再睡午觉总能更舒服些,也免得又有蚊虫叮他。
然而,左等右等,瑄哥儿依旧一点儿困意没有,倒是先把赵佑泽给等来了。
今日不是赵佑泽的休沐日,嘉善虽然有些疑惑,照旧还是让人领了他进府。
赵佑泽已经过完十四岁生辰,马上要到可以议亲的年纪了。
他眉目间的那股清贵愈加分明,五官隽秀而风雅,举手投足间,嫡皇子的气度也逐渐地显现。
见到嘉善,他如往常一般,唤了一声:“阿姐。”
嘉善对他笑一笑,柔声问说:“怎么这时候来,用了午膳没?”
赵佑泽点头道:“用过了,我后日要离京,明天怕是不能得空出来,所以特地来和阿姐告别。”
嘉善蹙眉,还不等她问赵佑泽为何忽然离京,那头的瑄哥儿已经看到了赵佑泽,瑄哥儿大力地与他挥着手,喊道:“舅舅!”
赵佑泽虽还没有成亲,却很会逗小孩儿,与瑄哥儿玩得要好。他还时不时地从宫里带点稀奇的吃食和玩具出来,因此,赵佑泽在瑄哥儿心里的位置一直排得很靠前。
见到赵佑泽,瑄哥儿连心爱的祝融都没管了,小跑几步扑到他怀里。
赵佑泽没有嫌弃他一身的汗,直接把瑄哥儿抱起来,放在怀里掂了掂,他微笑说:“好像又重了。”
瑄哥儿再过几个月就满两岁,眼下已有二十几斤的重量,嘉善都要抱不动他。见赵佑泽把瑄哥儿抱在怀里,嘉善忙道:“他生下来就会吃,长得与小猪娃一样,当心沉着手,快放下吧。”
赵佑泽又抱了一会儿才把瑄哥儿放下。
他从怀里掏出几个精致的九连环与一管药膏。
“听说瑄哥儿招蚊子,体质倒与我有些相像。”赵佑泽笑着说,“这几年,伺候我的房太医特为我制了药。我问了他方子,没什么要害之处,小孩儿也能用,阿姐给瑄哥儿用着试试。”
嘉善令一旁的丹翠收下,瑄哥儿见到九连环就知道,赵佑泽肯定又给他带了礼物。
瑄哥儿于是咧着小乳牙,欢天喜地地说了一声:“舅舅好。”
赵佑泽便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很有长辈的派头。
趁着瑄哥儿在一边解九连环,嘉善不由上下打量了赵佑泽一眼,轻声问道:“你刚刚说,后日要出京城?”
“是啊,”赵佑泽也拿了个扇子在耳旁打着,他说,“先去河东,再去南直隶,回来时经豫州。”
说着说着,他的神情忽正色下来,语气沉重道:“上月三十日,黄河有五处漫溢决口成灾,四十余个村庄被淹。”
“如今,整个河东地区都苦不堪言,难民流离失所。”赵佑泽苦笑了下,他道,“前几日,我主动向父皇请缨,父皇便派我和工部侍郎曹大人一同去河东治水。”
“不瞒阿姐说,这是我的头个差事,心里还是有些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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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着时间写的,更晚了o(╥﹏╥)o明天也是晚上,我尽量早一点写完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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