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嘉善原本是打算直接去端木宫看望赵佑泽的,因为中途遇上了秦王妃,她遂临时改了主意,招呼人先去长乐宫拜见静妃。
赵佑泽站稳脚跟,日子好过起来的不止是嘉善和赵佑泽,捎带着静妃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不少。
见嘉善来了,静妃忙着人看茶,又特地吩咐厨下去多做些她爱吃的点心来。
静妃含笑看她,打趣说:“真是稀客。若不是你父皇赐宴,只怕还看不到你。”
嘉善知道静妃的话没有恶意,便也笑着说句:“在府上待着不动,越发懒了,娘娘看我,几月来长胖了不少呢。”
“你身量纤纤,如今也不算显怀。”静妃笑吟吟地说,“我当初怀清河的时候,那才能叫发福。”
“你又年轻,生了之后,即刻就能恢复过来的。”静妃宽慰她道。
嘉善倒不太为自己的身材着急。前些日子,她与展岳相依而眠的时候,展岳才说身上有肉抱着更舒服。
何况,时下衣袖宽大,长一许肉也看不出来。她又不去学赵飞燕做那掌上舞,环肥燕瘦总能各有所爱的。
嘉善笑笑,想起秦王妃说的话,她正起神色来:“我听说,佑成皇弟的婚事似乎提前了,娘娘可知道为什么?”
静妃不以为意,只道:“是提前了。”
“平阳侯夫人忽然病弱,平阳侯便于月余前向陛下请旨,想大殿下与他家闺女提前成婚。”静妃的语气绵柔,慢慢道,“一是想冲喜。二则,若平阳侯夫人真有个好歹,李氏还得守孝三年,岂不是耽误了大殿下。”
静妃继续道:“陛下看平阳侯夫人似乎是真要不好了,哪会不答应。已经让礼部抓紧赶制,决定在今年岁尾,让大殿下与李氏成亲。”
如今已是九月份了,今年岁尾,也就是说再过三月,赵佑成就会封王、娶妻、开府。
我朝的规矩向来是皇子成亲以后学着上朝理政。
赵佑成的婚事本是定在明年的,被平阳侯这样一催,看来,赵佑成不日就能参与朝会了。
只是,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父皇赐婚的时候,这位平阳侯夫人还生龙活虎的呢。
嘉善狐疑地瞧了瞧静妃,想要说的话已经蕴含在了一双眼睛里。静妃哪能看不出,她脸上带笑,和嘉善说:“陛下宴请平阳侯一家的时候,我也在跟前。”
“平阳侯夫人,脸色瞧着倒确实不大好,可似乎,又还有一口气在吊着。”静妃饶有兴味地道,“我看,等大殿下成功娶了她家女儿,能正式上朝理政的时候,她这病,没准也就不药自愈了。”
嘉善嘴角蕴一抹淡淡的笑容,点头道:“还真说不定。”
庄妃与赵佑成这回打的如意算盘不算上佳,只能说是一个蠢法子。
元康现下在清流中颇得士林好感,隐隐都要越过经营多年的赵佑成去了。可他再会读书,也只是个纸上谈兵的。
赵佑成不过是想提前他几年上朝,早日崭露头角。
然而,章和帝如今还正值壮年,怎会允许有人分自己的权柄?赵佑成此举,恐怕要画虎不成反类犬。
实在不成大器。
嘉善不再想他,随手捻起桌上一块新出炉的千层酥吃。
新煮的茶此刻也添了上来,袅袅茶烟中,仿佛有暗香在浮动。
此情此景,忽然又让嘉善记起了小时候在坤宁宫中陪伴裴皇后的日子。
裴皇后喜好喝茶,一手茶艺极是精湛,闲暇无事时,裴皇后都是靠品茶与练书法来打发时间。父皇常常称赞她是才貌双全的女子。
这么些年来,嘉善认真习书。无非也是为了让章和帝记起裴皇后之余,还能够想起他们姐弟二人。
坦白讲,裴皇后虽然早逝,可仅凭她的影子,也足以让嘉善在章和帝的子女里头,鹤立鸡群了。
记忆好像总是温馨而恬淡地,嘉善不自觉抿出一抹笑意。
在这一室茶香中,嘉善柔声问说:“娘娘,秦王妃最近常进宫来吗?”
静妃侧头想了想,回道:“偶尔。”
“她似乎与平阳侯夫人交好,”静妃说道,“近来,庄妃为大殿下的婚事忙活,常请平阳侯夫人入宫小坐。平阳侯夫人拖着‘病体’前来的时候,偶尔会喊上秦王妃一同。”
说着说着,静妃不禁淡然叹了口气,压低嗓音与嘉善说:“一直以为她是个聪明人,怎么近些年,反倒糊涂起来了。”
静妃是想着,无论日后赵佑成和赵佑泽是谁即位,都牵连不到秦王一系。秦王妃这时候跑去与庄妃有牵扯,岂不是明摆着要参与到立储上面来。
掺和成了,也许能夺个从龙之功,若是失败了,不是自取灭亡?秦王和王妃已是亲贵中的亲贵,何苦来哉。
闻言,嘉善不过一笑。静妃与她虽是一个派系,但究竟不是自个亲娘,有些话还是不好与她明说。
与静妃不同,嘉善正巴不得赵佑成与秦王沆瀣一气呢,免得来日还要为拔除这个隐患而费心。
她轻轻哂道:“个人与个人的想法与造化,我与娘娘都不必强求。”
听她这样讲,静妃便晓得嘉善心里是自有盘算的,遂也不再说些可惜之词。
她瞟一眼窗外,见日头渐渐西斜,便用谈笑家常的语气,轻声说道:“元康每日都约莫在这个时辰练完骑射。我已派人去知会他,想必他换身衣裳,就即刻会过来了。”
“你们姐弟,也好久没见了吧?”静妃笑着问。
赵佑泽每月休沐的时候,都雷打不动地会去公主府看一眼嘉善。然而,距他上次休沐时也有大半月的时间,不得不说,嘉善确实想他了。
在静妃跟前,嘉善也不矫情,声音清脆地道:“是有些久了。”
“自我出宫以后,每每再见到元康,他都变化不少。”嘉善笑着说,“也不知这一年,父皇与娘娘都给他吃了什么好东西。”
静妃脸上露出明媚而又温婉的笑意,她道:“陛下与我又几时短过你吃食?自你有孕,血燕的份例都是先往你府中送,怎没见你再长个子。”
“我怕是难了。”嘉善佯叹着去摸自己小腹,“只希望腹中孩儿能多长一些,以免白费了您与父皇的一番苦心。”
静妃笑着去点她鼻尖儿,莞尔道:“望你腹中的小家伙,也是个如你一般伶俐惹人喜爱的人儿。”
“那是自然。”嘉善笑着,容色瞧着分外娇艳,她恭维一句,“清河不也像娘娘一般温柔懂事吗。”
静妃笑得几乎合不拢嘴,赞她道:“属你嘴甜。”
谈笑间,静妃微微蹙眉,忽然叹道:“淑娴出嫁以后,接下来,也要轮到清河与惠安了。”
“再过两年,元康也要大婚,日子过得还真是快。”
短短几年时间,孩子们就一个个都大了,几乎跟揠苗助长一样。
嘉善知道静妃在担忧什么,很快贴心地笑一笑,展颜与她说:“娘娘协理六宫,得父皇敬重,本就是宫里的头一位。清河也得父皇喜爱,来日的夫家定不会差的。”
静妃自己家世不显,无法和裴家以及庄妃的母家相提并论。但这些年来,她陪伴帝王左右,又抚养赵佑泽在跟前,与章和帝还是有多年的情分在。
淑娴骄纵,可凭着一个得意的母妃与皇兄,嫁的一样算显赫。也不知道清河的夫婿能不能与她比肩。
静妃勉强应了一声,缓慢微笑。
两人说话间,赵佑泽也终于过来了。
他初练完骑射,才换下一身汗渍的衣服,重又穿了件湖水色的丝麻双色缎来,腰间另系了一根霜白色革带。
他的脊背挺得极为直,远远瞧着,英挺而俊逸。
见到嘉善与静妃,赵佑泽各问了一声好。
嘉善见他鼻头上还有汗,便招手示意他过来,亲自用锦帕帮他擦了下,又将赵佑泽最爱吃的梅子糕挪到他跟前。
仔细端详了赵佑泽几眼后,嘉善才关切道:“累吗?”
“不累。”赵佑泽面上笑意盈盈,握了握拳,与嘉善说,“前几日,姐夫下了朝以后,特地来宫里指点了我的骑术与射箭。”
“我感觉,我最近又增进了不少。”
赵佑泽从前眼盲时,读书习字都有专门的教导师傅为他指引。唯有骑马拉弓是他从不能习的。
如今乍见天地,赵佑泽对骑射一直很是热爱,也是想补上前十几年的遗憾。
见赵佑泽这样兴致勃勃,嘉善与静妃便也由着他去了。两人又问了些他功课上的事情,赵佑泽耐心地一一答了。
这样你来我往一番后,赵佑泽品了口跟前的茶,轻轻问说:“娘娘与阿姐适才在聊什么?”
嘉善和静妃对看一眼,还是嘉善促狭地笑道:“我们在说,过两年元康也要大婚了,不知道元康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
“唔。”赵佑泽放下茶盏,一手撑颐,闲散地想了想。
他道:“像娘娘这样端庄懂事,或者像阿姐这样英姿飒爽的,都可以啊。”
嘉善轻笑了下:“好,日后,阿姐一定帮我们元康留意。”
“阿姐能帮我留意自然好,不留意也没关系的。”赵佑泽说,“我看大皇兄娶妻,也并不是娶的自己心爱的女人。”
“这世上,像阿姐与姐夫那样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夫妻毕竟是少数。如果有一个女人,她能赢得我的尊重,我一样会愿意娶她为妻。”
嘉善无奈笑了笑。
坦白讲,赵佑泽这样的观点倒也不算错,如若她没有遇到展岳。她大概也会选择一个能给她尊重与自由的驸马。
可惜,她懵懵懂懂撞见了爱情的样子,何其有幸。
嘉善心头好似被春风吹拂一般,脸上无意漾出温柔而甜蜜的笑意。
正好被静妃抓个正着,静妃本是过来人,一眼瞥到嘉善这小儿女情态,便猜出了她在想什么。
静妃满脸慈和地道:“怕是在思念驸马吧?”
嘉善并不扭捏,虽脸颊微红,却轻“嗯”下,承认了。
这几日,闻老太君的状态很不好,安国公府的子孙们皆守在床前侍疾。嘉善心知展岳和闻老太君祖孙情深,遂也把展岳赶回去住。
加之他前些时候又带兵出城剿匪,已经接连几天没到公主府来了。
静妃并不为难她,咧了嘴说:“家宴的时辰要到了,大概驸马已经随侍在陛下左右,我们这就去吧。”
嘉善下意识地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和身上的衣裳,方才与赵佑泽和静妃一同前往了前殿。
前殿上,章和帝、庄妃和赵佑成都已经列坐了,连淑娴及其驸马业已就位。
展岳果然也在,他侧身站在章和帝跟前,章和帝正和颜悦色地与他说话。
展岳今日穿着一身深红如血的袍子,从侧面看去,他猿背蜂腰,身材修长而高大。
他生得白,正合穿这样瑰丽的颜色。
在夕阳映衬下,连那一向清冷的面上好像也都变得火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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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觉得弟弟的观点挺好的,因为是在里,所以对爱情难免会有美化。现实生活中1+1>2的伴侣实在太少了,不如在婚姻中保证充分的尊重和自由(/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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