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凌彻底陷入了癫狂,她的脑子里只有杀这件事。
无数的雨倾天落下来,化作一道道细丝,却无法洗刷道场上流淌成河的鲜血气息。
琼楼玉宇,碧瓦雕甍,皆在朦胧的雨色中化为虚无。
容凌看着昔日的同门,曾经门派中的好友,一个个倒在她面前,死不瞑目。
鲜血从她的剑端流淌滴落,混入地上蓄积雨水的小坑里。
容凌持剑的手微微颤抖,手指白皙如玉,指缝间也溢出鲜血。
倒下的弟子中,有些人是容凌熟悉的师兄姐,有些是在她之后才入门的师弟师妹。
容凌不认识后者,他们却对她崇敬得很——门派内为数不多飞升成仙的容凌师姐,这些弟子皆以她为榜样。
而今日,他们却死在了这位师姐手下。
原本门派成立百年的庆典,应该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欢乐景象,眼下已然变成一片无间地狱。
受邀而来的容凌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就在她愣神之际,散发着幽蓝光芒的阵法之中,原本倒下的弟子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容凌袭击过来。
容凌活了上千年,也从未见过如此离奇的阵法。
原本起初还好好的,申时一至,人来人往的道场上便突然浮现出这个奇怪的阵法。
除了容凌外,其他人皆如同失去蛊惑般,失神地朝阵法中央走去。
容凌察觉到异象,伸手拦住离自己最近的一位师姐。
只是这一拦,师姐反而出手朝她袭过来。
容凌轻而易举地挡下,只是这还手的动作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所有人又反倒朝她围攻过来。
她心知这些人应当是中了什么邪术,只是施展法力想将所有人迷晕。
可惜自己的法术竟然失去了作用,变作人傀的同门如同行尸走肉,麻木地对容凌展开攻击。
即便容凌的法力在众人之上,要想不伤到他们而将其降服,也是一件难事。
刀剑无眼,纵使她竭力小心,还是不小心伤到其中一位同门弟子。
这反而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地对着容凌出手,若单是对付一人还好说,成百上千的弟子,饶是已经成为上神的容凌也难以应付。
容凌向来不愿屈服,却也知眼下的情景自己一人解决不了。
她无可奈何,咬牙向凤习徽发了一道求助的传音符。
天界其他的神皆不屑与她这个由妖修炼而成的神为伍,容凌唯一能够求助的人就是凤习徽。
即便不久前,自己才因为一些口角之争与凤习徽置气。
求助的消息传出去,容凌一直强撑着在等。
可她从申时一直等,等到天边的日光逐渐变得微末,天青色云层中下起小雨,凤习徽也没有来,更别说任何回音。
容凌心中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怨愤之际,有彻底入了邪的弟子为了攻击她,竟直愣愣撞到她的剑端上。
容凌眼睁睁看着对方倒下,流淌出的鲜血更激起剩下那些人傀的攻击欲。
如果再不还手,她就会在这些似人非人的同门围攻下不知变成什么怪物。
既然无法逃离,那唯一的途径就是杀出一条血路。
正当容凌还在犹豫时,那些同门已经开始互相攻击,如同养在一个容器里的蛊虫般,誓要争出个你死我活。
他们发出痛苦,凄厉地嚎叫。
有些人尚还保存着一丝理智,他们拼命用指甲挠自己的肌肤,就算挠出血也如同没有知觉般。
在容凌面前,以为尚且清醒的师兄似乎无法忍受这痛苦,他拔.出剑,狠狠插.入自己的胸前。
而没有力气拔剑的人,无力地跪倒在容凌跟前:“求……求你,杀了我。”
容凌闭了闭眼,寒光一转,对方倒在她的剑下。
雨没有停,容凌发现自己无法逃离阵法结界,她依旧没有动手,死死撑了一整夜。
直到次日天亮,这些弟子都成了面目模糊的怪物。
他们的肌肤已经开始溃烂,躺在地上痛苦呻.吟,只剩下些还有力气的人,依旧不死心地想着攻击容凌。
离不开,逃不走,又无能为力。
容凌没有选择,在面对这些朝自己涌来的同门时,她掌心重新幻化出长剑……
短短一夕之间,昔日白鹤飞鸣的道场变成遍布鲜血的屠宰场。
惨叫,悲号声不绝于耳。
容凌却充耳不闻,麻木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
啪嗒一声,在所有的丧尸都倒下后,容凌手中的锄头也落到地上。
她踉跄着朝前走了两步,因浑身脱力而跪倒在地上。
垂下来的长发晦暗不明地遮住容凌眸中色彩。
百叶莲不明就里,有些着急:“宿主你没事吧?”
“呵……”对于这个叫法,容凌冷冷笑出声。
多么合适的称呼,她可不就是寄宿在自己身上,却任人摆布的灵魂吗?
凤习徽想对她怎样,就能怎样。
幻境外她可以以自己走火入魔屠杀同门为由惩罚她,幻境内她便可以抹去自己的记忆。
罔她在此之前,还傻傻将她当做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昔日种中,如今在容凌眼前,不过是一个笑话,而自己就是那个最可笑的傻子。
倘若没有恢复记忆,自己现在就该傻傻地去找她了吧。
容凌的确该去找凤习徽,将她同这一切算个清楚明白,将这些荒唐了断。
只是她好不容易扶着墙站起身,因为体力不支,又重新摔倒在地。
这一次容凌没能再爬起来,她眼前一黑,闭上双眼昏过去。
.
“你醒了?”再次睁眼时,眼前是一个长发大眼的女生满脸欢喜地说话。
看见容凌醒过来,她忙道:“我们在无线电里发现你传来的信息,等赶到时,你已经晕倒在了小木屋里。”
容凌认得这个女生,她叫秦歌,是容凌前世的队友之一。
不过后来也死在前往庇护所基地的路上。
容凌张开嘴想说话,才发现喉咙一片干哑,几乎发不出半点声。
“你先别说话。”秦歌忙道,“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先吃点东西补补再说。”
说着,秦歌从篝火上的铁锅里给容凌舀了一碗粥。
在末世,一碗散发着温度的热粥是很难得的东西。
更难得的是,这粥里还有肉糜和胡萝卜碎。
容凌也不再说话,她垂下眼眸,一点一点喝着粥。
真漂亮。
秦歌不由得看痴了眼。
少女看起来约莫才刚成年,一头乌黑的长发柔柔搭在肩头,即便脸上还沾着灰,也难掩雪白底色。
她神色专注的小口喝粥,乖得就像一只小动物。
秦歌看得正出神,突然吱呀一声,身后的门被推开了。
她忙回过头,看到来人后顿时粲然一笑:“露从,你们回来了呀?”
还不等白露从回答,听见这个名字的容凌蓦地侧过头,朝门口看去。
身形高挑的女子在门口站着,刺眼的阳光底下,她的面容有些看不清,但此刻白露从散发出的疏寒气质,容凌却很熟悉。
果然,她的判断没有错。
和前几个幻境一样,原本的白露从已经消失了,被凤习徽所取代。
容凌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
凤习徽缓步走进屋,在此之前,她已经察觉到发生了什么。
秦歌没有察觉到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这是我前天在外出时捡回来的少女,她没有受伤,只是有些虚弱。”
这么说,是为了证明容凌没有变异成丧尸的可能。
秦歌又看向容凌:“对了,还没来得及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她叫容凌。”不等容凌开口,凤习徽已经替她回答。
“你们认识?”秦歌脸上写满惊喜。
“不止认识,还熟悉得很。”容凌放下喝得一干二净的碗,拿手背揩了揩嘴角。
说这话时,她脸上还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讥诮。
秦歌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正当她打算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时,凤习徽已经开口了:“可以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吗?我和她有些事要说。”
“哦哦……”秦歌连连点头,“好的。”
她端起容凌用过的碗,走出去了。
临走前,秦歌还贴心地替二人带上门。
凤习徽走到容凌跟前,语气是一如上个幻境的温和:“你可好些了?”
容凌轻嗤一声,对凤习徽虚情假意的关怀毫不在意:“凤上神可真是好兴致,到了现在还不忘演。”
凤习徽眉头微微一拧:“我并未……”
“够了!”容凌不耐地打断她的话,“凤习徽,你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可真叫人够反胃。”
即便对这句话不喜,凤习徽也并未迁怒容凌,她在床前停住,垂下眼眸:“你现在才刚好,不易动怒。”
容凌被这句话噎得一愣,旋即她才冷笑:“凤上神倒真是心怀大爱,明知我现在恨不得能杀了你,却还有工夫关心这些。”
“你想杀我?”凤习徽漆黑双眸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
她偏了下头,确认容凌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凤习徽抿唇,抓住容凌紧握成拳的手。
即便容凌想要反抗,这具还没来得及恢复力气的身子根本抵不过凤习徽的动作。
凤习徽一手抓紧容凌的手腕,幻化出一把匕首。
她将匕首塞到容凌掌心。
长睫遮住凤习徽眸中光彩:“既然你想杀,那便杀吧。”:,,.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