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天气逐渐入秋,不冷不热，是个拍戏的好日子。
因为是民国谍戏，拍摄工作不用取外景,每天都是在影视城中进行，一群演员当然住在最近的酒店里。
每天进进出出,都能遇到长.枪短炮候着的粉丝，其中有容凌的,但更多还是顾栾的女粉。
因此每当容凌出现的时候，酒店楼下的氛围便是诡异起来。
容凌甚至能听到她们的窃窃私语：“就这，凭什么能当哥哥戏里的女主？”
“别的不说,其实长得也还可以吧？”
“反正我不喜欢容凌，长得就像狐狸精一样……”
她们自以为说话的声音很小,其实全部落入容凌耳中。
就连身旁的助理段咏也微微变了脸色，等到了保姆车里才劝她：“小容……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都是群小孩子,我怎么会跟她们计较呢。”容凌朝看向外边,尽管立秋刚过，今天却依旧艳阳高照。
一群粉丝齐齐挤得密不透风,没有等到自家偶像出现，就都是蔫不拉几的模样，甚至有些累得不行，只好在阴凉处找位置坐下。
“看着怪热的。”段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感叹。
“是啊。”容凌点头，又转过头来,“帮我点些冷饮送给她们吧。”
她话中的转折实在突兀，段咏愣住了：“姐，是给您的粉丝吗？”
容凌被逗笑了：“你分得清哪些是我的粉丝？”
这……纵然有火眼金睛也分不清呐。
旋即他才意识到这是容凌的玩笑话：“大家都有份吧，我好歹也是个明星,不差那点钱。”
段咏暗叹容凌除了话少外，实在是好脾气，这几天在酒店进进出出，顾栾的粉丝没少给她脸色看，连带自己这个临时助理都被阴阳怪气地打量过不知道多少次。
就这，容凌还请这些不懂事的粉丝喝冷饮，要换他，不叫保安来清场就不错了！
打开外卖软件下单，看着上千的人民币说花就被花出去，段咏心疼得像是被割肉般。
奈何容凌现在算是他的老板，就算是段咏心头有一百个舍不得，也只得照她的话做。
车缓缓开动，来到了片场。
离开拍还有会儿工夫，容凌一眼就看到在原地焦急得打转地导演张雍，正对着手下的工作人员毫不留情地呵斥：“那还愣着干什么，想办法再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人，场景都已经准备好，总不能耽搁了……”
容凌也知道下午这场戏至关重要，是男女主的第一场吻戏，并且是在战火纷飞中，认清彼此的心意从而初次拥吻的场景。
见张导急成这样，她作为主演当然有义务上前问问：“怎么了导演？”
“小容你来了啊。”见是她过来，导演面色虽然稍稍收敛几分，却还是难掩怒意，“这不是说好下午拍爆炸那场戏么，结果你的武术替身临时有事来不了，现在景都布好了，总不能说取消就取消吧……”
“没关系。”容凌回答得干脆爽快，“我自己上场就好了，用不着替身。”
“你？”导演面上露出几分迟疑，“恐怕不行吧？”
为了达到逼真的效果，现场甚至是搭的实景而非绿幕，就连爆炸效果也是聘请专业人士来把控。
容凌并没有拍摄经验，导演就算是真心想让她上场，也没这个胆子，因此早就准备好了替身，却没想到临到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顾老师也是替身么？”容凌微笑着问道。
“当然不是。”还不等张导回答，身上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接过容凌的话。
她回头一看，正是一身戎装的顾栾，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轮廓分明的下颌。
“既然顾老师不用替身，我当然也可以。”容凌瞥了他一眼，又正色对导演道，“再说，既然是演员，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没什么好犹豫的。”
话虽如此，导演依旧放心不下：“小容啊……你真的可以吗？”
新演员不知深浅喜欢强出头，见多识广的张导也不是没经历过，只是万一出了事，担责任的可是整个剧组。
容凌还想再说什么，顾栾却已经在她前头开口：“我相信她可以，导演放心，到时候一切会有我盯着。”
既是男主又是投资商的顾栾发话，导演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那好吧，我去叫摄制组准备，你俩也准备一下，马上就开拍。”
“好。”顾栾颔首，目送着张导走远，又突然出声道，“容凌？”
“顾老师有什么指教吗？”容凌看着手中的剧本，连头都没抬。
“等下拍戏的时候，不要逞强。”顾栾压低嗓音道，“爆炸的时候，我叫你跳，就跟着我一起跳。”
容凌却置若罔闻，翻着手中的剧本：“顾老师，这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了？”顾栾微微皱眉。
“你是男主程质，只需要扮演好你的戏份。”容凌合上剧本，抬头微微眯了眯眼，“至于女主该怎么演，应该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别人来插手。”
她话音未落，那边导演已经在叫人了，容凌来不及听顾栾要说什么，径直走过去。
在她身后，顾栾唇线紧抿，面色沉下来。
一直候在容凌身旁的段咏听见二人的对话，可谓是胆颤心惊，称呼容凌时都不自觉带上一丝敬畏：“姐，您这样跟顾老师说话，也不怕得罪他？”
反正自己得罪顾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在乎这回。
容凌挑眉，将剧本交到他手中：“顾老师大人有大量，怎么会在乎我随口说的话。”
再说，顾栾不是喜欢以温润的形象示人么，她偏偏就是看他不爽，要戳破这层伪装。
开拍在即，导演再三嘱咐二位主演：“虽然爆破的威力都是在控制范围内，但难免会有意外，两位老师一定要小心，注意保护好自己……”
“好。”容凌检查了下自己的威亚，“我没问题了。”
“可以开始了。”顾栾也道。
“准备。”导演退出摄像机画面外，“第三场第一镜，a！”
窗外是车水马龙，小楼二层的氛围却犹如死一般沉寂，窗边身着旗袍的女子回过头来：“怎么，见到是我，程司令觉得很奇怪？”
说话者正是容凌扮演的间谍邱纺，除了在男主程质手下伪装成助手外，为了探得多手信息，邱纺还伪装成卖笑的女子，游走于各路豪绅之间。
而此刻意外撞见程质，邱纺被误会，为了不拆穿自己的真实身份，她也只好将错就错，坦然承认。
而此刻程质眼底已是疾风骤雨，愤怒的情绪席卷而来：“你就是这样作践自己……”
他话音未落，邱纺扬起掌心，带着势如破竹的力度，狠狠一巴掌打下去。
空气中发出清脆响亮的“啪”一声响。
场外的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都愣住了。
虽然剧本中确实有这段，可看容凌这力度，未免也太下手不留情，隔着好一段距离，大家都能看到顾栾原本白皙的肌肤浮现红印。
就连顾栾也是微微一顿，眼底浮现出危险的光芒。
容凌却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劲：“程司令说得对，我就是喜欢作践自己，又干你何事？”
倒是与剧中女主走投无路的情绪十分吻合，导演微微松了口气，打了个手势示意摄影继续。
二人一番你来我往的冷嘲热讽后，便到了所有人最紧张的环节。
敌军的军机来袭，自空中投下一颗颗炸弹，二人所在的小茶楼未能幸免，也遭到了轰炸的冲击。
说时迟那时快，在小楼快要垮塌的瞬间，程质抱着邱纺一跃而下。
随后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二人在推搡之中，程质难忍怒意，强吻了邱纺。
拍摄要的就是激.情难耐的画面，两位演员自然不可能借位，而是真真实实的肌肤接触。
看着顾栾陡然放大的五官，容凌轻轻眨了眨眼，莫名想到另外一个人。
很奇怪，在被宁暮雪强吻的时候，容凌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愤怒与恶心，而现在面对顾栾在戏中的吻，她却像是灵魂出窍般，没有任何感受，心绪毫无波动。
就好像被吻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而是一具虚无的躯壳，她甚至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
“咔——”就在容凌走神之际，场外传来的导演举着喇叭气急败坏的声音，“容凌你在做什么？这场是吻戏，你不是被炸死了，还好好活着，给点反应行不行？！”
容凌从顾栾怀中站起来，自己也微微叹了口气：“抱歉，张导。”
她一副从善如流的样子，导演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道：“收拾一下再来一次，要有感情投入才行，感情，懂吗？”
“好。”容凌点点头。
顾栾原本紧按在她肩头的手也松开：“要不大家先休息一下，我跟容凌对对戏再说。”
顾栾发话，其他人自然没什么异议，正当容凌坐回自己的位置时，外面响起一阵热闹的动静。
扭头一看，竟然是今天毫无戏份的罗雯雯也来了，并且浩浩荡荡指挥助理送上早已准备好的冷饮：“各位老师辛苦了，先喝点东西吧。”
罗雯雯显然是有备而来，今天特意穿了身浅蓝色裙子，长发精致编成麻花低马尾，看起来就像是个清纯的女大学生。
而随意瞥见站在她身边的人，容凌不禁瞪大眼。
宁暮雪？她怎么也来了？
不知是不是容凌的错觉，此刻宁暮雪似乎极为不悦，连眉眼间都带着冷意，甚至连目光都没有落到自己身上。
正当容凌怀疑是不是她出现幻视时，罗雯雯已经一蹦一跳地走过来，坐到容凌的身边。
见容凌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罗雯雯满是疑惑：“怎么了？”
“宁暮雪……”容凌道，“她怎么也来了？”
“今天刚好团里没有工作，我顺口说想来探班，她居然也说想来看看。”罗雯雯道，“本大小姐人美心善，当然是给她这个面子咯。”
容凌一脸怀疑。
“好吧好吧。”罗雯雯实在装不下去，“我这可不是给她面子，而是给你面子，你不是跟她关系挺好的吗？我怕你拍戏孤单，就问她要不要一起来探班，没想到宁暮雪居然答应了。”
容凌莫名有种被自己挖的坑绊倒的感觉，只得支支吾吾应了声。
“而且宁家的招牌多好使呀。”罗雯雯又道，“你看，明明宁暮雪跟这部戏没有任何关系，导演不还是上前捧着？要我一个人就来，张导说不定还嫌我碍事呢，哪会这么客气？”
只怕这才是罗雯雯最真实的目的，拿宁暮雪当做护身符，无论走到哪儿都畅通无阻，尤其是娱乐圈这种捧高踩低跟红顶白的地方。
容凌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原本朝这个方向走来的宁暮雪居然被导演拦住。
原本方才还对容凌吹鼻子瞪眼的张导此刻笑意盎然，完全就像是变了个人。
容凌甚至能听到他熟稔的语气：“原来是小宁，好长时间没见到你叔叔了，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麻烦帮我问个好……”
作为商界巨鳄，宁家当然在影视圈也有不少投资，也难怪张导如此客气。
随后容凌便听见宁暮雪客气中带着几分疏离的嗓音：“张老师放心，你的话我一定会帮忙带到。”
“那就好那就好……”
容凌还没来得及听清楚接下来的话，就被罗雯雯压低的声音打断：“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容凌不明所以。
“就跟顾老师搭吻戏的感觉啊。”罗雯雯满脸不可言说的笑，“刚才我们在车里，看得可是一清二楚……”
“你们？”容凌眉头一皱，嗅到不对劲的味道。
“对啊。”罗雯雯道，“就我和宁暮雪，来的时候看得一清二楚，你是没有看到宁暮雪当时的脸色，简直可以结冰了，不会是她也喜欢顾老师吧？”
容凌这下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宁暮雪自从下车以后，都不拿正眼看自己。
想必这会儿心头正不痛快得很。
可惜她越是不痛快，容凌便越舒坦，甚至哼着小曲翻开手中的剧本，难得生出几分调侃的心思：“说不定呢，那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毕竟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她？说不定她宁暮雪勾勾手指头，顾栾就像看到肉包子的狗，巴巴跟上去了呢。”
她一句话说完，却久久没有听到罗雯雯的回音。
容凌尚未察觉到不对劲，直到头顶一身低沉的嗓音：“容凌。”
容凌抬头，除了顾栾还能有谁，他面上神色晦暗莫辨：“我是来和你对戏的。”
一旁的罗雯雯见风使舵，忙起身让开位置：“你们忙你们忙，我就先不打扰了……”
说着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栾在她的面前坐下来，丝毫没有提方才发生的事，而是直入正题：“你刚才在戏里的时候情绪不对。”
“嗯。”容凌坦然承认自己的错误，虚心求进，“麻烦顾老师好好说说，我也不想一会儿再出错。”
毕竟如果不能一次通过，就要跟顾栾无休止地拍摄吻戏，容凌光是想想就受不了。
好在这部剧只有这一场吻戏，过了就算万事大吉。
所以导演也才会特意将这场戏放在前头开拍，目的在于男女主更好更快地融入状态。
“眼神。”顾栾直截了当，“你看我的眼神，不应该不为所动，而是要有波澜起伏。”
说着，他微微凑近几分，语调低沉，像是蛊惑般：“容凌，看着我。”
容凌正打算照做，也跟着靠近顾栾，旁边却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容凌。”
原本由顾栾营造出的氛围，刹那间被打破，消失得荡然无存。
这道熟悉的嗓音，容凌不用抬头也能猜得出是谁，她无奈起身：“不好意思顾老师，我先失陪一下。”
说着，她起身便拉上宁暮雪的手腕朝片场外走去。
自从上次宁暮雪突然说出要求公布二人的关系后，容凌才隐隐发觉，明明前世还算温顺的宁暮雪，这世在二人之间的关系发生变化后，似乎有失去控制的趋势。
但无论如何，容凌还不能让别人尤其是顾栾察觉到她们之间的关系，至少现在还不能。
所以生怕宁暮雪在顾栾面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容凌忙拉着她东拐西拐，朝无人的角落走去。
光顾着思考下一步该怎么糊弄过去，容凌浑然没有察觉，身后宁暮雪双眸幽黑，沉得难以见到一丝光芒，正紧紧盯着被她握住的手腕。
终于找到一个无人问津的小角落，容凌刚将门关上，顺口道：“你怎么来…唔…”
容凌话音未落，柔软的双唇便被堵住，余音尽数被宁暮雪吞入腹中。
这是一个来势汹涌的吻，不同于方才在片场的众目睽睽之下，隐秘而无人的角落，容凌甚至能听见宁暮雪微微吞噬的动静。
与此同时，容凌的手腕也被扣住，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甚至连呼吸都受到压迫，容凌瞬间喘不过气，眼底被逼出泪花。
如同泄愤般，宁暮雪偏过头，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甚至不轻不重地咬了咬容凌的唇瓣，与她鼻尖相抵：“容凌，我们是恋人吗？”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这个？
容凌不愿意回答。
宁暮雪却像是瞬间来了耐心般，原本搭在她腰间的手一点点向上游走，搭上容凌的脖颈处，轻轻揉.弄她后颈的肌肤骨骼，就像是给小猫顺毛般，再次问道：“我们是恋人吗？”
自脖颈处传来的酥软遍布全身，容凌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没出息地倒在她怀中，靠着宁暮雪的力气才得以站稳。
她紧咬下唇，偏偏不肯说一句话。
“乖……”宁暮雪纤细的长指轻轻移到她唇边，用不急不缓的力度分开她的齿与唇，“别咬着自己，不然一会儿拍戏就不好看了。”
这口是心非的虚伪之人！明明刚才她自己咬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容凌瞪大眼，宁暮雪继续无比亲昵地与她靠在一起：“我们是恋人吗？”
容凌没有否认的余地。
眼下宁暮雪的状态就像是疯魔一般，如果自己说不是，只怕她会做出更冲动的举动。
为了不被她打破全盘计划，容凌只得带着无尽屈辱，点点头。
偏生宁暮雪还是不肯放过她：“别光点头，出声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是……”容凌刚一开口，宁暮雪的手指便顺势挤入她的唇舌之中，轻轻拨弄。
容凌活了上千百年，历经十世，从未受过这般亵渎，当即浑身如同煮熟的虾子，连指尖都泛着红意。
可她的手被宁暮雪扣住，就算是喉头忍不住作呕，反倒将她的手指含得更紧。
舌头无助地抵弄，对宁暮雪而言而言，无异于欲拒还迎。
宁暮雪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凑近容凌的耳畔低声道：“既然是恋人，那我就有吃醋的权利，你说对吗？”
容凌哪里知道对或者不对，然而也由不得她分辩，此刻的宁暮雪宛如魔障一般，双眸黑沉沉地见不得一点光。
等容凌实在是支撑不住，她终于才舍得松出手指，然而旋即，便是更凶狠的吻。
在此之前，容凌听见她如同呢喃般的低语：“顾栾哪里会教你，不如让我来教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诸君大声告诉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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