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一月中旬到了,乔露穿越到黎安的第三个月,今年的春节来得很晚,差不多二月中旬,倒是给了乔露更多准备的机会。
过了元旦,天气陡变,朔风嗖嗖,吹得人滋儿哇乱叫。整个黎安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笼罩,寒气冻得脑仁疼,本就怕冷的乔露现在门都不爱出了。
好在这时候她还没有正经工作,赖赖床什么还是很舒服的,更不用说赖床的时候还能抱着乔安这人肉火炉,小日子简直不要太美。
出门到垃圾站倒垃圾,路上碰到不少邻居,大家相互笑着打招呼。
在大杂院生活的这些天,乔露每天都能被邻居们的精神状态所感染,那种对未来生活充满希望的劲头,他们的眼神是平和而幸福的。
哪像四十年后,所有人拼命往上卷,精神世界的匮乏让世界割裂成了两半……
垃圾场在离家四五百米的一个小空地上,寒冬腊月,地面被冻得到处都是裂口,乔露憋着气把垃圾倒入垃圾场中,这年头没有塑料袋,倒垃圾得拎着桶。
好不容易憋着气把垃圾倒完,离开的时候瞥见墙角有一大块黄色的桶型冰块!
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反胃呕吐。
天,今年到底是有多冷,尿桶里的尿居然能冻成冰坨子?!靠海的城市也能冷成这样?这不科学!
乔露腹诽着,拎上垃圾桶赶紧往院儿里跑。
不幸的是,院门口碰到了刚从布料店回来的吴桂芳,见到她热情地招手,笑容像菊花瓣:“乔露!乔露!来得正巧,你快来瞧瞧,我刚买的料子,你看看,是不是跟你那差不多?”
乔露还没动,邻居们先行围了上来,摸着料子夸赞吴桂芳真会选。
乔露反复打量,用干净的另一只手摸了摸:“呃……也,也差不多吧。”
其实差多了,她那是单面毛呢,港货,这是涤纶面料,还是小工厂出品,质感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就连颜色……乔露那大衣是深咖色,吴桂芳买的是浅灰色,哪里都不同。
可看她美滋滋的表情,算了,莫拆穿,就让她开开心心地做新衣服吧。
“你买来是要做大衣的吗?”乔露问。
“是啊。”吴桂芳压低了嗓音,喜滋滋地拉着她往内院走:“到时候你借我看两天,就两天,我保准按时还给你。”
早在之前看见乔露穿的时候,她就迫不及待想要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大衣。这么多天过去,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乔露那时穿上的气质和形象,简直了,她要是个男人,甭管二婚三婚,照样把乔露娶回家!
正好上个月给乔露做手套挣了七八十,这是靠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血汗钱,她得攥在自己手里,留一部分给自己花。
“嗯,行。”这倒没什么,主要是怕她这料子做不出一模一样的感觉来,布料不同,做出来可能版型就不一样了。
“还有裤子,那裤子你穿着也挺好看,怎么做的?”
“就普通的裤子,我把裤脚改得款宽松了些。”裤子是真普通,只不过乔露的身材和脸蛋穿起来就显得那裤子格外好看。尤其是那版型,分明是宽松,咋让她穿上好像显得一双腿笔直又纤长。
吴桂芳恍然大悟:“哦,那简单,我会做。”
乔露:“嗯,你要做的时候来我屋里拿吧,先回去了,这天怪冷。”
吴桂芳笑笑:“行,我也回去了。”
屋门一打开门,扑面而来的热气把全身包裹住,火盆里的木炭在饭桌底下烧着,窗户特意被乔露开了条口子,避免一氧化碳中毒。
乔露放下垃圾桶,到井边打水洗了个手,冰水冻得她说话都哆嗦。
“好冷好冷好冷,安安快过来让妈妈抱抱。”搓着手,乔露颤颤巍巍地跑进卧室,出去的这十分钟里,耳朵都被冻麻了。
“妈妈,你说今天要带我出去买菜的,我已经自己穿好衣服啦!”小家伙冲进乔露怀抱,超级用力地把妈妈抱紧。
小围巾也已经佩戴整齐,他跃跃欲试迫不及待要出发!
这孩子,自从乔露开始教他认识蔬菜水果以后,感兴趣地不得了。
他现在知道了,白色的椭圆粒子叫大米,黄色的圆粒叫小米,大米穿上衣服就是水稻,小米穿上衣服就是谷子。球形的蔬菜有洋葱和番茄,莴笋有绿色的头发,玉米也有头发,不过是黄色的……等等,这些实在是太有趣啦!
以前乔安只知道饭桌上可以有肉有菜有饭饭,不知道原来肉肉和菜菜跟人一样,都是有名字的!
现在,每天吃饭前,他都要先准确地把每个盘子里的菜叫上名,才肯进餐,兴趣那叫一个浓厚。
这教育的方法,就连徐海州都夸好,因为他发现,通过认识蔬菜水果的名字,乔安的语言表达能力坐火箭似地上升。
虽然随着孩子长大,也会自然而然地慢慢认识蔬菜和水果,但乔安正处于三岁的智力黄金发展期,如此教学会让孩子从小就对探索产生极大兴趣,也让孩子早早与世界建立起广泛的联系,对未来的课堂学习打下基础,一劳永逸。
对此,徐海州对乔露表示十分的赞扬:“我发现你对安安的教育方法很新奇,这些方法我没在其他地方见过。”
在徐海州的认知中,从来没有谁家父母会特意为了发展孩子的智力,不厌其烦地教孩子认什么蔬菜水果,这种事情不都顺其自然吗,谁会注重这些小细节。
乔露只说:“瞎琢磨的。”
其实前世她身边好多朋友都有孩子,有些甚至二胎三胎,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还经常陪宝妈上书店给孩子采购学龄前书籍呢,耳濡目染,被迫都记住了不少方法论。
对学龄前儿童来说,与其从书本上获得间接经验,不如大人带着从生活中获取直接经验,这才是给孩子最好的教育,比什么早教培训班强一万倍。
……
农贸市场离大杂院有好一段距离,这么大的风,这么冷的天,小孩子本就抵抗力差,更不用说乔安这体弱多病的孩子,乔露怕他冻感冒,临行前给他裹了一层又一层。
直到把小家伙裹成了一只熊,小短腿都迈不开了,他握住小拳头出声抗议:“妈妈!不要再给我穿衣服啦!我都走不动啦!”
乔露这才发现,自家苗条瘦长的儿子已经裹成圆的了!
乔露噗嗤一声,赶紧给他“减负”。
昨天李红军来了家里一趟,给乔安小朋友送了一只针织加绒小帽,通体灰色绒毛,乔露自己又拿了点碎布料加了些小细节,给帽子上缝了两只大熊猫耳朵,毛茸茸的黑白色,可萌了,回头率极高。
所以小家伙今天异常兴奋,因为不止要去菜市场,还要戴着熊猫耳朵帽子去菜市场,可以在好多人面前臭美呢!
咱先别说走到菜市场会吸引多少回头率,刚走出房间门呢,就引来无数人的视线,小孩子们齐刷刷行注目礼,目光紧盯熊猫耳朵帽子,馋得眼珠子要掉。
乔露以为儿子被这么多人注视会害羞,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挺臭美,牵着她的手大步往前走。
乔露怕冷,缩着肩膀走得慢,乔安就拽着她使劲走,直到走到一群小孩子面前,脚步才稍显放缓。
此时的他,浑身散发着一股“我很高贵,帽子很贵”的气质,那得意的、神气活现的模样,乔露憋笑都差点憋不住了!
嫁进大杂院以来,这是乔露第一次被小孩子们目送着离开,出去后,仍觉得那一道道渴望而羡慕的眼神如芒在背。
……
母子俩买菜回来的时候,院儿里莫名其妙多了好多小孩的哭闹声:
“我也要,我也要嘛!我要帽子,我要我的帽子也有耳朵!”
“我不管,我就要!你给我买!”
“妈妈,我想要,我想要嘛,给我买嘛……我过年不要新衣裳了,我要帽子,有耳朵的帽子……”
“去!你妈我哪有工夫给你做耳朵,一天到晚闲的没事干是吧?”
宋青苹这边刚下班回来就被儿子缠上,本来上班就很累了,儿子居然还要什么熊猫耳朵帽子?做这玩意儿又不像做手套还给工钱,她可不乐意。
关键这孩子已经有帽子了啊!还是他奶夏天的时候给织的。
“呜呜——妈妈坏!乔安都有,为啥我不能有!”
一句话把他妈整笑:“乔安还有个漂亮妈呢,你没有,那你要不要让你爸给你找个漂亮妈回来?”
“呜呜——我不要漂亮妈,我只要帽子!我要帽子呜呜——!”
满院儿的唉声叹气,今天这日子是没法太平了,而罪魁祸首,现在正在自家厨房美滋滋地烹饪美食。
小菜做了俩,惯例的酸萝卜丁和一份油麦菜,三分钟清炒,炒完淋上一层热腾腾的烫油,再洒一把蒜蓉,酱油一倒,清香扑鼻。
锅里炖着只老母鸡,青椒、土豆和鸡块乱煮一锅,八角桂皮各种香料往里搁,渗透每一寸鸡肉,连骨头都是香的,再配上她二姐厂里发的福利干香菇,鲜香味更浓郁。
鸡汤里的汤汁配饭最好吃,舀一勺浇到碗里,吸饱汤汁的米饭发出油润的光泽,会在嘴里激发出两种刺激味蕾的咸香,一种鸡肉味,一种米饭固有的碳水清香。
乔安馋得直咽口水,实在撑不住,怕口水会流出来,赶紧跑回房间逗逗泡泡小白转移注意力。
“咚咚咚——”
忽然,有人敲响了卧室的玻璃窗。
乔安哒哒哒跑过去拉开窗帘,一掀开,入目是三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哥哥姐姐,一双双眼睛火辣辣地注视他……圆滚滚的脑袋。
“嘿!乔安!”
平时,如果乔露在,乔安还能跟院儿里的小朋友们搭几句话,如果没有妈妈或者爸爸在,他一般羞于跟大家说话。
最近几天有所改善,现在没有乔露在场,这孩子可以趴在窗户边跟小朋友们说话,只是不肯同他们一块儿出去玩。
“乔安,你今天怎么还是在屋里啊,出来跟我们一块儿玩呀。”陈家二媳妇的儿子,陈景涛歪着脑袋说。
“不要。”乔安软乎乎地摇脑袋。
“我妈妈说,让我带你一起玩。”他们好喜欢乔安的熊猫帽子。妈妈说,要是跟乔安成为朋友了,就可以戴戴他的帽子了。
乔安小朋友仍旧十分冷硬地拒绝了几人:“我不要跟你们玩。”
孩儿们不解地挠挠头:“为啥?”
“我不认识你们。”乔安说。
陈家大嫂的小儿子,陈景康眨了眨眼:“可是我们一起玩会儿就认识了呀。”
“可是我现在不认识你们。”这孩子,还学会用时间词了。
“那你跟我们玩,玩完我们就认识了。”
“现在不认识,认识了才跟你们玩。”乔安还是那个回答,小嘴撅着就是犟。
如此反复再三,套娃再套娃,这话题没法继续聊,小朋友们都被乔安的固执气走了。
人刚走不到五分钟,对面陈家小厨房里,忽然传出一声剧烈的哭嚎。
“哇——”
哭声震天动地,嚎得人耳朵疼。
“咋了咋了,谁家孩子哭呢。”哭丧似地,吵死了。
隔壁吴桂芳出门瞧了眼,循着哭声找过去,原来是陈景康缠着他妈要什么有耳朵的帽子,结果酱油瓶子掉下来打碎了,被他妈揍了一顿。
满满一大罐酱油,砸下来还把陈景康的脑门砸出个大包,半张脸被染地黢黑,然而她妈非但不安慰,还嫌他笨手笨脚。
“妈妈,哥哥哭了。”
乔露循声而望,陈景康被他妈打地哇哇叫,从百草园打到三味书屋……最后撒腿逃跑到枇杷树下,她妈这才气哄哄地捏着衣架回了家。
邻居们非但不劝还跟着起哄,笑话那孩子。
“以后就长记性了,让你不小心!两毛钱呢!”
打完,林采荷进屋收拾一地狼藉,收拾完还得继续做全家人的伙食。陈家是分配制度,这周大儿媳做饭,下周就二儿媳,两个人轮流来,陈家婶子啥活儿不用干,就享清福。
陈景康委屈极了,蹲在枇杷树下抹眼泪,哭声比方才小了一些,却比方才委屈了好多。
有小孩子过去安慰他,他也不想理人,就哭,哭的嗓子快哑了。
他委屈啊,不服啊,凭什么啊,那酱油瓶子自己倒下来,砸到他,他还没来得及委屈呢,反而被妈妈揍了一顿,原因是他不长眼睛,他话多,他碍事。
呜呜呜呜——哪有这样不讲理的人,呜呜呜呜——
虽然大冬天隔着棉袄打,也不会有多痛,顶多手板心被打红。但大概是因为自己也有小孩,乔露听着那哭声觉得挺心疼,灵机一动,正愁儿子不愿意跟同龄人玩呢,这不,机会来了!
嫁给徐海州以后,家里的零食和糖果就没断过,倒也不让乔安每天都吃,偶尔吃几次,糖果零食吃多了毕竟对小孩子健康不好。
“嗯……”小家伙五官拧成一团,纠结了一翻,听着屋外越来越嘹亮的哭声,妥协地叹了口气:“那好吧。”
乔安迈着极小的步子扭身朝枇杷树走去,那背影犹犹豫豫、慢慢吞吞,好像不是给哥哥送糖,而是送死去的。
不管怎么说也鼓起勇气过去了。
小家伙走到陈景康面前,伸出小手,嗓音软软糯糯的:“给,给你,你不要哭了,我给你糖。”
陈景康抽噎声停顿半秒,咽了一下口水,闭眼继续哀嚎,一把鼻涕一把泪。
乔安第一次哄小孩,没有经验,当下见他不理自己,有点慌。
“康、康康哥哥……给你糖糖……”
这么一喊,甭管大人小孩,心都化了!
“谢,谢谢你……”陈景康伸手接过,拨开糖衣塞到嘴里,泪水顿时凝固在眼角。
好甜啊呜呜呜——
“甜吗?”乔安睁着澄澈的小鹿眼,眼巴巴地望着他。
陈景康十分用力地点头:“超级甜!”
乔安:“好吃吗?”
陈景康:“好吃!”
乔安眨眨眼睛:“那你还哭吗?”
陈景康摇头:“不哭了。”
几个回合下来,反倒弄得乔安像个大孩子。
这边气氛正温馨呢,陈家小厨房里陡然传来林采荷的咆哮声:“陈、景、康!还在外面干什么呢!今天不吃饭了?还不快去打酱油!”
陈景康一个激灵,连告别也来不及跟乔安说,拍拍屁股,屁颠屁颠回到厨房,拿了钱和空瓶子上副食店打酱油去了。
“怎么回来了,康康吃你的糖了吗?”
小家伙瞧着有点高兴,回来的时候蹦蹦跳跳,嘴巴也弯弯的:“嗯!康康哥哥吃了,他说甜,然后他就不哭了。”
小表情洋溢着自豪。
乔露笑出声,这年头的小孩子是真的好哄啊。
朝院子里的枇杷树下望了眼,乔露纳闷地把炖的软烂的鸡肉往盆里盛:“怎么没看见康康,回家了吗?”
小家伙扬起脑袋,指着大门方向:“康康哥哥去帮她的妈妈打酱油了。”
乔露笑起来:“康康这么能干呀,那安安能帮妈妈打酱油吗?”
“我……”小家伙迟疑了一下,深呼吸好像在给自己打气,良久后大声喊道:“我可以的!”
乔露欣喜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儿子真棒,过几天咱家酱油吃完了就让你去打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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