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博山熏炉走出夫子的书斋,秦殊自然又吸引了不少同窗们的侧目与关注。
一月之内连续两次踏入夫子书斋,这份殊荣在青阳书院还前所未有。即便是这一批儒生中被视作骥子龙文的李季,也从未像此般登堂入室过。
同学们欣羡之余,免不了窃窃私语:
“秦兄真是出息了,竟屡次被夫子召入书斋……”
“你若能一月之中连破两处天灾,也能被夫子召见两次。”
“本以为李季是夫子最得意的门生,如今看来,秦殊才是最得夫子青眼的高足。”
“上一次夫子召见秦殊,赠予了他《国史》一部,不知这次召见,夫子又有何馈赠呢?”
“……”
议论声中,同窗们纷纷望向秦殊,只见他赤着上身,怀中抱着一方造型精致,材质昂贵,格调高雅之物,尽管并非人人都认得这博山熏炉,大家却俱皆能看出此物所属非凡。
此时一名见多识广的儒生认出香炉,惊声道:“此物乃博山熏炉!正所谓‘博山炉中沉香火,双烟一气凌紫霞’。这香炉绝非寻常儒生可用之物,在我儒门之中,唯有鸿儒境以上之人,或是在征伐天灾中立有大功德者,方有资格使用此等规格的香炉。”
闻说此言,不少同窗们便对秦殊质疑起来。
“既如此,秦殊岂有资格享用此物?”
“整座书院上下,恐怕只有夫子配得上博山熏炉吧?”
“董夫子竟将此物赠予秦殊了吗?这未免不妥吧?”
随着质疑声四起,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呵斥:
“秦殊一月之中平定两处天灾,难道还不算在征伐天灾中立有大功德者吗?他配不配得上这博山熏炉,自有董夫子定夺,岂是尔等该操心的?”
同学们循声望去,只见仗义执言的竟然是李季。
他一身儒衫立于院中,扫视着一众同窗,肃容道:“君子当喜人之喜,悲人所悲。我们见到秦兄建立功勋,得到奖赏,应该一同感到欣喜才对,怎能背后质疑呢?”
遭到李季一番质问,儒生们俱皆汗颜,他们没再多言,而是转身四散离开。
李季则隔着一条回廊远远望着秦殊的背影,心中暗下决心:“终有一日,我也要像你这般得到董夫子的肯定!”
回廊的另一头。
在秦殊抱着博山熏炉走出书斋之后,外面等候的范勇连忙快步迎上。
“噫!秦兄,这莫非是博山熏炉?据说儒门中只有鸿儒境以上的大儒,或在天灾中立下不朽功勋之人方有资格使用此物,夫子将此物馈赠与你,乃是天大的殊荣哇!”
他欣然说道。
秦殊却笑着摇头道:“范兄误会了,此物并非一般的博山熏炉,而是一件灾变物。夫子赠我此物,并非是彰显我平定天灾的功勋,而是另有深意。”
“灾变物?”范勇不免好奇起来,问道,“就如同曹家村那半截焦木一样的灾变物?”
一提起那半截焦木,秦殊就有些羞耻,低声道:“咳咳,性质相同,但能力却天差地别。孕育灾变物的天灾存在时间越久,这灾变物的能力也就越强。曹家村那半截焦木只有一天的造化,这博山熏炉却有着整整十五载的造化。”
“什么?”
范勇惊愕不已,“十五载造化的灾变物!这便是在夫子的藏品中,恐怕也是数一数二的宝贝了吧?”
话至此处,即便是范勇都不免对秦殊生出了一抹淡淡的嫉妒之情,感慨道:“真是羡慕秦兄,夫子竟舍得将如此宝物馈赠与你。”
“哈哈,范兄不必羡慕,此物对一般人来说都无甚用处,唯独我可以凭借它继续传道授业,夫子将其馈赠给我,也是出于这个原因。”秦殊微笑着说。
又聊了两句,秦殊和范勇便都困倦起来,毕竟昨夜彻夜未眠,征伐天灾又耗费了他们不少体力,此时沐浴着早晨和煦的阳光,只感觉昏昏欲睡。
“哈……”范勇手遮嘴巴打了个哈欠,便辞别秦殊,先回寝居睡觉去了。
秦殊正迫不及待想试验一番这灾变物的功效,当即也踱步回了寝居。将这博山熏炉摆在案几上,恭恭敬敬的点燃,再关闭门窗,躺回榻上,一边等着香薰充斥满室,一边酝酿睡意。
“也不知灵魂出窍是什么滋味的……更不知道闯入旁人梦境,与他人神交又是何种体验……”
意识朦胧间,他默默的期待着,但片刻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
此时乃是早晨,谁会在早晨睡觉?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常规睡眠的时间段。
即便秦殊能借助博山熏炉灵魂出窍,恐怕也未必能遇到做梦之人,更何况他还并非能闯入所有人的梦境,而是只能闯入不学者的梦境。
“果然是一夜没睡,脑子都不清醒了,居然犯下了这种低级错误……罢了罢了,将错就错吧,我也懒得爬起来再去把熏香灭掉了。”
秦殊心中念叨一句,旋即便在淡雅的檀香中昏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殊似做梦一般,猛然从榻上翻身而起。
他下意识低头查看,却一下愣在原地——只见榻上一名身材魁梧的肌肉猛男卧床酣睡,不正是他自己吗?
“看来我已经灵魂出窍了,博山熏炉果然厉害。”秦殊心中惊叹,连忙四下走动试验一番。
此时他只觉得整副躯体轻盈如燕,飘飘然似全无重量一般,非但如此,他行动起来更是飘渺如烟,掠过之处了无痕迹。
但这身体也并非全然虚无缥缈,他尝试着用手端起茶杯,虽不足以做到,却仍可使几案上的茶杯轻轻移动几寸。
他也无法穿墙而过,只能循着门户缝隙进出寝居。
“这感觉当真奇妙,不如出门走走。”
心中打定主意,秦殊便由门缝钻出屋子,在书院中恣意行走起来。
没了肉身的束缚,这具灵体简直奔行如飞,三两步便从寝居到了书院门外,便是院中飞鸟也做不到此般轻盈。
路上见到同窗儒生,秦殊便出言招呼,可他们却并不能听闻。若伸手去拉扯他们,他们也未有察觉,最多只当是清风拂面,置之不理。
在书院兜了一圈,他很快便逛腻了,左右闲来无事,干脆大步迈出,转身往青阳城方向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