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与阿拉什托相处的愈发融洽。
阿拉什托非常宠爱她, 时间一长, 苏婳也不再排斥他的靠近。他们像一对最正常的夫妻一般的相处, 似乎两人也是因爱而成婚, 似乎所有的阴谋诡计与逼迫都不曾存在过。
阿拉什托一直想送一些东西给苏婳, 只是苏婳并没有表现对什么有特别的喜爱之情,于是他就搜刮一切珍贵的东西送给苏婳。
他可以答应苏婳一切的要求,可他并不愿意苏婳离开神明领域,不愿意苏婳见到任何人。
阿拉什托一直是一个虚伪的神, 他并不直接告诉苏婳他不想苏婳见到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的想法。他只是在苏婳表现想要离开神明领域到阿达加斯大陆上的想法后, 立刻就各种无病呻吟装可怜, 甚至撒泼打滚都干得出来。他在苏婳面前似乎完全没有以前那副斯文优雅高傲的样子了。
阿拉什托知道她对这些小手段没办法, 但他并未意识到,他这样的模样, 有多么像他曾经躲在暗处窥伺着阿瑟修对苏婳撒娇的模样。
他没有意识到, 苏婳就更没有意识到, 这终究是他们中间的一道隔阂,谁都不愿提及的那个人。
苏婳本性并不是多么跳脱的姑娘, 她很能够耐得住寂寞, 再者神明领域也很大, 够她散散心什么了。
只是, 阿拉什托将她带到哪里, 都再没让她见过那面水镜。阿拉什托曾提及过那面镜子,他说那是他在阿达加斯大陆诞生的时候获得的一面镜子。这面镜子的作用就是,能够看到阿达加斯大陆上的过去, 现在与未来发生过的一切的事情。
可自他们成婚以来,苏婳便在没看见过那面镜子,即使无意间提起话题,阿拉什托也会有意无意的转移话题。
苏婳对这个自己的诞生地的阿达加斯大陆还是有些感情的,她也很希望再看一看。
但见到阿拉什托的态度,她终究还是没说什么,毕竟,她还是明白,他对自己再如何好,也是改变不了一场交易的事实。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也便没什么好再多说的了。
苏婳总会梦到德纳芙,她会温柔的为她梳理头发,开导她闭塞的思路。她既是她最贴心的侍女,也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玩伴,德纳芙比她要稍微大了一点,她在她心里就像是姐姐一般的。这也是她答应阿拉什托最根本的原因,她向来面冷心热,对于自己在乎的人,纵然是牺牲自己也是想要去保护的。
你看,牺牲一下自己的自由,便让她的亲人继续能够继续活下去,多么划算。
德纳芙还那么年轻,她才二十几岁,正是一个姑娘最青春芳华的时候。她怎么可能忍心看着她就那样离开?
苏婳还总会梦到阿瑟修,那个金发的少年。他在她的梦境中,是那样的张扬肆意,让她也忍不住心动的少年。她还记得那朵海棠花层层叠叠的纤细芳香的花瓣,舒展开的,仿佛是那个少年最真挚的爱意。少年的眉眼暗含着的情愫如潮水一般的,总能叫她感到久违的温暖,少年的爱是那样的阳光、肆意、活泼与温暖。怎么就······是假的呢?
怎么就是假的呢?
他伤人的眉眼,吐出的话语,都叫她的心难受。那日的人,真的是她的少年吗?真的就,一切都是假的吗?
苏婳也总是会梦到她小时候的事情,阳光的午后,她总会规规矩矩的学习作为神女的规矩,她会用最认真的态度去对待那些课业。她也曾救过一只跌下树的鸟儿,她也曾在做早课的时候被清风拂面,她曾经也是一个笑起来便甜入人心的小姑娘。时间总能改变一切。
苏婳沉默的看着手中的书籍,思绪都不知道跑到那里了。
她确实想再去阿达加斯大陆上再看一看。人都是这样一种恋旧的生物,他们对诞生之地总是会有一些特殊的情感的。
苏婳还是决定去找一找水镜,她告诉自己,只是看一眼就好了。阿拉什托既然说她是他的妻子了,那么她看一看应该也是可以的,毕竟,他也没确切的禁止些什么。
正巧这日阿拉什托也不知道在能量领域做什么,苏婳也就放心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会感觉有几分心虚。
她来到了主殿,一步步走上了神阶,在走到第一百一十阶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了神阶上雕刻的恶魔眨了眨那双魔魅的眼睛,血红色的璎珞雕刻的眸子像是能够淌出怨恨的血泪一般。
苏婳的心脏莫名的跳动的快了起来,她匆匆离开了神阶,甚至不想再回忆那神阶上雕刻的残缺着乌羽的女性恶魔。
她未曾注意到的是,那女性恶魔,本身是闭上眼睛受刑的模样。此时,她红色的眸子死死盯着苏婳的背影,似乎有一股怨气冲天而起。但她似乎受到了什么压制一般的,慢慢的闭上了眸子。怨气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切恢复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苏婳很快找到了侧殿,可当她推开殿门的时候,空旷的殿内,什么东西都没有,空空荡荡的,显得很是奇异。
总让人感觉,这里应该是有什么。
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运用起自己身体中的能量,试图唤起这间侧殿中的禁制。她的体内,拥有着神明的半个神格。
所以,只要是阿拉什托设置的一切能量,她应当是都能够破解的。
这一刻,她的心脏莫名的跳动的很快,似乎,有什么,就快要浮出水面了。
果然,不过片刻,一面闪着蓝色波光的水镜慢慢的浮现在了苏婳的面前。水镜的边框是一种古朴的暗色鎏金材料装饰而成的,花纹繁复精致,一见便能知道它的不凡。
它的镜面泛着似水般的波纹,苏婳想了想,将自己的能量慢慢输入其中。
镜面浅蓝色的波纹慢慢被后来的稍深的波纹覆盖,随后,阿达加斯大陆的轮廓慢慢的出现在苏婳的面前。
苏婳先看了看主城的神殿,一切都是照旧的,阳光依然会挥洒在苏婳曾经居住的屋子旁的梧桐树上,留下斑驳浅淡的斑点。长老们依然吵吵闹闹,争执不休。德纳芙小姐现在已经是一位神官了,或许是阿拉什托吩咐的,但这无疑对德纳芙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决定,她不必再如以前一般劳累了。
最后,她还是决定将画面调换到了奥罗夫庄园。
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金发的少年消瘦的身形,他长高了很多,面庞也坚毅了很多,他的眉宇之间隐着些许阴郁的色彩,瞳孔不再是之前如注视她一般的纯澈,而是带着深刻的阴沉与郁色。他整个人看起来阴暗而黑沉,直让人心底发憷。
她看到他慢慢走到书桌的面前,俯身细心的绘画着什么。水镜很懂她的心意,苏婳很快就看到了阿瑟修的画,他画的是一位穿着白色裙子的少女,少女披着鸦发,身形曼妙,少女的眉眼像极了她。一笔一划,一神一形,具是她的模样,摄魂夺魄,美的如水边的阿芙洛狄忒。
他细心的描绘着,很快就完成了画作,他笔下的少女盼顾生辉,眉眼间尽是冷淡,却在眼底隐含着丝丝温暖与和煦。苏婳微微一怔,她没想到,阿瑟修竟然会如此画他。
他分明是思念极了她,他轻轻俯身,殷红的唇轻轻吻上了画中少女的唇,宛如献祭一般的虔诚。随后,他伸出食指,轻轻抚摸着画中少女的侧脸,缠绵而悱恻,眸中的爱意快要倾泻出来了一般。
苏婳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有些闷闷的。她想了想,她决定看一看,那一日发生的事情的始终。她还是不相信阿瑟修会那样对她。
水镜上波澜微微泛起,便显露了那日去马蒂迦庄园路途中,阿瑟修摘花时被厄魂草伤了手的画面。还未曾等她细想,画面便跳转到了一幕,画面中的少年沉沉的睡去了后,突然再醒来,但宛若变了一个人了一般,苏婳看着他走到自己的门前,敲了敲门,随后是自己的面容。
苏婳微微发愣,心中有些发冷,她继续看下去,看到了那日晚上她不曾注意到的细节,比如少年奇怪的询问的话语,深沉的不符合他的表情,以及······对她深刻的、粘腻的爱意。那样压抑的、阴郁的神情并不属于阿瑟修。苏婳肯定,那不是阿瑟修。
之后便是少年闯入洗漱池的一幕,以及,他说完那些冷漠伤人的话后露出的快意的,仿佛复自己计划快要成功的险恶的笑意。以及对她那变态的渴望的眼神。
苏婳浑身微微颤抖,手指微微握紧,她心中一阵后怕,她冤枉了阿瑟修。
阿瑟修从头到尾都没有错,是她不相信他,是她冤枉了他。也是她,没有细心注意到异常,而这些的起点,都是少年为她摘花开始的。
苏婳眼眶微红,牙齿抑制不住的轻微打颤,她感觉自己仿佛深入寒潭一般,寒冷的令人绝望。
她眼泪一滴滴的落下,她想啊,她的少年,当初是不是也这样绝望过。他被所有人误会的时候,她却不曾信他,也不曾理会他。
她站在了所谓的真相的面前,拿着刀子,狠狠的戳近了少年的一颗爱慕的心脏中,还反复搅动,直到他痛到心死为之。
苏婳,你怎么能忍心?
苏婳向来清澈的眸子第一次出现了怨恨与困惑,究竟会是谁?是谁这样的卑鄙下作,这样背后伤人?她知道那人可能是喜欢她的,可她并不感到荣幸,只是感觉作呕。
她不需要这样变态的让人惧怕的喜欢。
苏婳缓缓握紧了双拳,鼓起勇气继续看了下去,直到,她看到了阿拉什托在监狱中对阿瑟修说的话,她如遭雷击。微红的眸子透露着迷茫,她、她到底看到了神什么啊?
一直那样尊敬的神明,怎么可能会这样卑鄙的对付阿瑟修啊。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苏婳眼中透露着绝望的意味,她紧紧握住双拳。
她的信仰仿佛在一瞬间陷入崩塌,整个人都陷入古怪的循环,她神经质的摇着头,低声喃喃:“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阿拉什托不可能会这么做的。”
可是眼前的水镜依然在播放着,附身在蛇身上的神明笑的无比阴暗冷漠,与他平日对她的耐心完全不同。操控着藤条的神明将头颅埋在她的颈侧,变态的露出一抹腥甜的笑意,似乎掌控着他怀中的少女,对他来说是多么幸福的事。
“啊——”少女崩溃的捂住头,压抑着嗓子尖叫出声。像是被逼急了一般,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着,跪倒在地。
阿拉什托正在用能量雕琢着漂亮的晶石,他想要送给苏婳一个最漂亮的戒指,送给他最爱的妻子。
但剧烈的情绪波动使阿拉什托感到了几分不对劲,不对,婳平时不会有这样剧烈的情绪波动的。
因着阿拉什托将神格分了一半给了苏婳,所以他自然能够感受的到苏婳的情绪。无论是开心或者难过,可因为苏婳本就很少有这些情绪,所以一半阿拉什托都是感受不到的,他甚至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向苏婳传达自己的喜悦与爱意,以此来软化她。
可苏婳这次传来的情绪,分明是怨恨与惊恐!
阿拉什托心中莫名有几分不安,他感受了一下苏婳所在的位置,心中冷了冷。
她、她一定是知道了吧,她一定是知道了!
阿拉什托死死握紧双拳,立刻转移到了大殿的侧殿,他看到跪倒在地的苏婳,她的眼神透露着迷茫与怨恨,整个人如同被世界遗弃了一般的颓唐。
他看到了水镜中自己做过的一切的事情,就被这样曝在苏婳的眼前。
他的眼眶慢慢红了起来,他慢慢的靠近苏婳,轻轻的搂住她,低声颤抖着道:“婳,那是假的,那是假的,我绝没有做过这些事。”
“婳,你相信我,我是你的丈夫。相信我,好不好?求你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颤音,隐含着巨大的恐慌。
苏婳慢慢将视线凝固在他的脸庞上,突然慢慢敛下眉眼,轻声问道:“是不是你做的?”
阿拉什托宁愿她打骂自己也不愿她这样心灰意冷的平静的询问自己,但他说不出口,舌头就宛如被绞住了一般,他感觉眼泪一滴滴滑落下来,心中失落的恐慌愈发折磨着他。
苏婳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问道:“是不是你做的?神明大人。”
尾音带着丝丝嘲讽的意味,如同刀刃一般划开了阿拉什托的心,他从未如此的感到痛苦。
苏婳机械一般的看着他,继续嘲讽的问:“是不是你做的,神明大人。”一字一句,像是非要逼问出结果来一般。
阿拉什托闭了闭眼,声音沙哑道:“是我,是我做的。”
他紧紧的搂住怀中的少女,有些急匆匆的甚至是不知所措的道:“你是我的了,婳,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了,我们能不能、能不能忘掉这些事?”
苏婳冷然的笑了笑,声音愈发冰寒:“怎么?你是打算消除我的记忆?”
阿拉什托笑的很难看,眼神是一片失措:“不、不是的,我没这么想的,婳,我不会这样的。”
苏婳用力的掰开他发白的指节,轻声道:“阿拉什托,我恨你。从你羞辱我的那天开始,我就恨死你了。你知道信仰崩塌的感觉吗?你知道全世界都崩溃的感觉吗?阿拉什托,你这样卑鄙的变态,不配当一位神明。你不配。我为自己信仰过你而感到恶心。”
少女软软的声音却是句句伤人,阿拉什托只感到自己被扎的体无完肤,偏偏他也不能反驳什么。
反驳什么?说他没有做过这些事?说他没有存着肮脏的念头接近她?
阿拉什托眸中的暗色在聚集,他死死抱住少女,声音轻柔道:“婳,我错了,我以后绝不会再那样,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求你了······”
他低声下气的祈求少女的原谅,眸中尽是哀求的神色。
苏婳眸子愈发冷然,她轻声道:“松开。”
阿拉什托死死垂头,仿佛听不见一般的。
苏婳握紧双拳道:“松开啊!你一定要逼死我么?”
阿拉什托僵硬着脸,心中刺痛,他松开了少女,转身狠狠的一拳砸在水镜之上,泄恨一般的猛砸。可水镜被砸散了,又会重新聚拢了起来,光滑的镜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苏婳冷笑了声,并不言语。
她疲惫的道:“为什么是我?”
阿拉什托红着眼眶不答话。
她再没看他一眼,轻声道:“我要回到阿达加斯大陆上去。”
阿拉什托看着她心灰意冷的模样,心中更是害怕,他最怕苏婳这样,好像要彻底与他决裂了一般。
这是他好不容易娶回家的妻子啊,他喜欢了这么久,不择手段,叫他如何肯放手?
但他深知现在苏婳的情绪不对,也不敢再多加刺激,只好道:“好。”
001的声音陡然响起:“恭喜宿主,男主黑化度达到90%,世界封闭度达到70%,警告,警告,请随时准备撤离该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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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婳回到了神殿。
面对长老们尊敬的目光,她只是浅淡的点了点头,她说:“长老们,我希望我回来的事情,不要告诉不必要告诉的人。”
长老们当然点头称是,他们看苏婳的情绪似乎不太对,也不敢去询问。
神明可能和神后吵架了什么的八卦最好还是在心里想想就好了,免得被神明大人听到可就糟糕了。
苏婳知道阿拉什托一定正在看着自己,那种时刻被人注视的感觉,一直都不是她的错觉。
她厌恶的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她想立刻去找阿瑟修,却又隐隐的心慌,她总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是她误会了他,也不曾听他解释。即使都是有原因的,她依然愧对于他。那个曾经说好在一起的,爱人。
她没有办法再去面对他。
无论阿拉什托做了什么,他都是她的丈夫了,德纳芙也是阿拉什托救回来的,苏婳无法否认这一点。即使,她与阿拉什托的夫妻关系在她看来名存实亡。
德纳芙知道了苏婳回来的消息后,立刻奔向了主神殿。
她红着眼眶看向苏婳,神女大人依然是那样的冷淡如月,她忍不住轻轻上前几步,抱住了苏婳。
她低声道:“神女大人,欢迎回来。德纳芙······很想你。”她依然唤苏婳为神女大人,这让苏婳心中温暖了些许,却又更加容易被感动。
苏婳本就因阿拉什托的事情情绪不稳,这时候更是又红了眼眶,轻声哑着嗓子道:“我也是。”
德纳芙想问的话有很多,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她还是问道:“神女大人,在神明那里有没有受委屈?”
毕竟,阿拉什托在是斯诺夫的时候,他阴狠的手段还是让德纳芙有些发憷,她很担心自己单纯的神女大人会不会受到欺负。
苏婳只是轻轻垂眸,扯了扯唇道:“没有,他在那并没有欺负我。”
可是她的样子分明是难过的,并且在提到阿拉什托的时候,显得很是冷淡疏离。
德纳芙心下明白苏婳并不愿说什么,她只好对苏婳道:“神女大人,你先看一会书,德纳芙最近有空研究了很多糕点的做法,想做给您尝尝。”
苏婳点了点头,便走到她无数次去的窗边的桌椅处。
刚要坐下,便看到了桌案上,那一朵鲜艳的海棠花。
苏婳蓦然握紧手腕,轻轻垂眸,她轻声说:“你好傻啊,阿瑟修。”
苏婳的屋子自从她去了神明领域便很少有人会过来,即使是德纳芙,作为神官,也没有多少时间过来。这间屋子只有一个能量球维持着它的整洁干净。
可阿瑟修明显是常来的,只看到那朵鲜艳的,生机勃勃的海棠便知道了。
这是,阿瑟修第一次送给苏婳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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