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风吹的人脸上生疼,郁家马场很大,马圈里的味道很难闻,但是郁家子弟都要来马场这里,商户人家和旁人家不同,许多事情若是不亲力亲为,总是担心下面的人骗人。
家主郁天豪要贩马去湖广去,此次生意必须由他本人去,他有儿子五人,但都不甚机灵,唯有一女叫天骄的,倒是聪明伶俐,十个男儿都不及她,所以这次他要带他的女儿去。
这天骄生的极美,人说楚国南威难赛,吴国西子见她也自愧不如,她一出来,再刚强的西北汉子半边身子都酥了。
此次出去,郁天豪同他夫人道:“天骄的婚事你也看着些,姐姐那里这些年都当没她这个女儿。”
郁夫人却道:“你是有所不知,怜香这孩子嫁给了齐国公世子,一等公夫人啊,虽然是继室,但是看在天骄眼里,怎么服气?你让我替她找,我们这西北能够找到什么好的人。”
郁天豪转念一想,“倒也是如此。”
她姐姐郁氏原先嫁到了京城的勋贵府邸,但因为生了双生女,家中忌讳双生子,是必须要送走一人,而且送走的越远越好,就因为生的晚了一步,天骄便被送来了郁氏的娘家。
起初,尤家还会送不少东西来,显然是记挂着这个女儿的,后来就再也没有了。
郁天豪看着女扮男装依旧很俏的外甥女儿,他也有些心酸,但同时也安慰她,“天骄啊,此次去湖广,舅父打算替你找一位女婿,咱们西北女儿没有南边的女人那么扭捏,你想想,湖广读书人多,舅父花多少钱都舍得。”
可郁天骄却摇头:“姐姐嫁给了一等公,我却……”
一个读书人?读书人有什么好的,能和国公相比吗?她真的想问问尤家?她们为何这么狠心。
她一个商户的女儿,能够嫁的有限,尤家却完全不管她,明明她的姐姐就嫁的很好,顺手的事情她们都不愿意帮她。
越是这样,她就越是要争强,等她陪舅舅去了湖广之后,日后再北上,凭她的容貌,一定要报仇,把姐姐的男人抢到手,让她们看看,她们心爱的女儿有多么痛苦?
可是当她来到湖广,一切想法都变了,因为苏卿怜给她的启发太大了,一个女子,居然得到那么多人的爱戴敬仰,这要放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甚至苏卿怜还能封官,这让她受到了冲击。
谁说女子只能入后宅的,女子也可以授官封爵,好不威风?
她一时心动,便着意和苏卿怜相交,她表现出一副对女子自强的渴望,苏卿怜倒是不错,告诉她,她今天走到这一天都离不开沈矜的夫人帮忙。
沈矜她当然知道,此人十八岁便连中三元,没想到他夫人也是个女中豪杰。
通过沈夫人的弟弟徐广,她顺利的搭上线,并向徐氏和沈矜要到了承诺,日后她也要向苏卿怜一样,做个女官,没人敢再瞧不起她。
只是出现了一点变故,她虽然提供马匹给沈持,帮了沈持一把,但是她的境遇并没有改变,尤其是郁家遭到威胁时,她只能依靠旁人。
和苏卿怜一样,她要奔走多久才能和苏卿怜一样,更何况,苏卿怜混的也并不算很好,还那么辛苦,旁人更多还是看沈家的面子。
她至少要努力十几年甚至二十年才能和苏卿怜一样,可是这样太晚了,等到她成名的时候,尤氏早就是国公夫人了,那么她在尤氏面前也依旧跟跳梁小丑一样,所以她不走捷径不成的。
而她嫁的人也都是别人不想嫁的张素玉,郁家舅舅不同意,他说:“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舅舅一定会跟你寻一位良人的,那张素玉可不是什么好人呀,我让人去查探过了,他和三公主闹的多难看呀,听说心里也只有他那位亡妻,天骄,你嫁过去肯定吃亏呀,再有,这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能大意啊。”
“可是舅父,我知道,如果我嫁个普通人,那么我和姐姐的差距就会越来越大,即便和苏卿怜一样做个女官,可是那也和尤氏差的远,当年我太天真了,你看沈夫人徐氏,就因为嫁的好,明明只是个通判的女儿,现在却是首辅的夫人了,谁看到她都要毕恭毕敬,这世道女子能够成功的太少了,我要成功就必须得有个跳板。”
她意识到自己和苏卿怜是不同的,沈矜虽然同意给她支持,但是她和沈矜不过是交易关系,和苏卿怜这种是徐氏表妹完全不同。
交易的东西人家只要还完了,她日后后边就没有支撑的了。
所以嫁给张素玉势在必行,更何况,张素玉文武双全,生的俊美无比,还是先皇后之弟,据说皇上对张家很是照顾。
她嫁进去,日后和尤氏才是真正的平起平坐。
她借了沈家一个身份,又带着偌大的家私,很快便嫁进去了。
人家都说嫉妒常常是因为爱,所以她不爱张素玉,也不必嫉妒,这男人倒是真贱,你若真的喜欢他,他还不把你当一回事,你若只是拿几句幌子哄哄他,就手到擒来了。
凭是什么贞洁烈男,在床上还不是一个样。
别看张素玉什么对亡妻深情,她可是知道,张素玉的通房可不少呢。
成了真定伯世子夫人之后,郁天骄才逐渐露出锋芒,她办的宴会逐渐成了京师人们最想去的地方,她得到了宫里太后的喜欢,努力帮张家人联姻,在张家几乎人人都走她的门路,她这个真定伯世子夫人做的是名副其实。
不仅如此,她还对着画像替张素玉去寻长相相似的女子,反正她也不喜欢那个男人,除非她有需要再去。
但是张素玉却对那些人一点兴趣也没有了,这可真是!
她这日又进宫了,毛太后还是跟老顽童一样,说真的,郁天骄可佩服她的心态了,这皇帝和毛太后虽然是亲生的,但是毛太后待遇真的不算多好,皇帝反倒是对沈家亲热多了,甚至于赏赐给沈夫人徐氏的东西都多。
可毛太后活的自在,每日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竟然不想其他。
毛太后总是亲昵的喊她“天骄”,“天骄,这几日都没见你进宫了,你在家做什么?”
郁天骄笑道:“也不过是家里的事情,这几天我有个侄儿成婚,可不得多操点心。”
提起婚事,她看到毛太后的眉头微微一皱,郁天骄装作没有看见,又笑:“德喜班昨儿看了倒是不错,太后娘娘若是喜欢,我和他们班主也说一声,让他们进宫献艺。”
“你说的倒是那么一回事,只是我下个月要去行宫,恐怕不成。”
这个毛太后是真的没有什么实权,连个戏班子也不能决定,是了,郁天骄听闻,宫里大小事务如今都直接报告给皇上,太后表面看着风光,其实就跟圈养的猪一样,吃好喝好就成,其余的事情都不能做决定。
但是郁天骄却要抓住这个伴驾的机会,因为能够去的都是代表恩宠。
故而,郁天骄便道:“原来您是要去行宫,我还没去过行宫呢?肯定是个极好的地方吧。”
果然毛太后笑道:“往年我也去过一次,夏天避暑很好,现下也是皇帝的孝心,故而我才能去。”
她说完又看向郁天骄,“说起来你也可以跟着我去,只是你舍不舍得家中人?”
郁天骄还有什么不舍得的,她很快就同意了,此次伴驾她又看到了尤氏,听说这尤氏的儿子定了沈家的女儿,她就想起当初的事情了,尤氏和姜容感情还算不错,尚那么磊落对待姜容有旧情的徐氏,可见尤氏真的和她不一样。
她是子爵府的小姐,生活优渥富足,嫁的人是一等国公,儿女双全,她在汲汲营营的时候,人家生来就这般了。
就像现在,齐国公和沈家关系密切,齐国公姜容原本就比张素玉要强,她看着和她说完话的女眷们纷纷去巴结尤氏。
呵,还真是可笑。
正想着,却看到尤氏走了过来,她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面对她,但是她们是双胞胎,她很清楚,不仅仅是她和尤氏比,尤氏心中未必没有想压过她的。
“是齐国公夫人来了,不知道有何事?”郁天骄冷冷的。
却见尤氏道:“你的心事,这么些年我也看出来一点了,你处处想胜过我,事事想压我一头,这是你对我的心结,我也不好说什么,因为你的悲剧也不是我造成的,只是你的儿子不是你争强好胜的筹码,你可千万不要行差踏错呀。”
这说的是郁天骄的儿子近日频频和杨泽家联姻的事情,杨泽的女儿固然听说不错,太后也很喜欢,可是杨家不过一介寒门,再者谢氏婆媳当年的事情她有所耳闻,内里不会简单。
郁天骄却笑道:“行差踏错?哼,你是想太多了,你是怕日后我攀上皇上太后了不是?”她又没那么傻,只不过是说这些话哄太后高兴罢了,至于娶不娶的,她的儿子才几岁,哪里想到这里。
就是定了亲也可以毁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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