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么晚了,长房也没留饭?”沈矜有些不满。
徐湘湘则道:“是我自个儿不想留在那儿吃,人多的很,我们阳哥儿今日都没有吃辅食,全喝的奶,喂奶还得找次间,真的是太麻烦了,所以我就带着他回来了。”说完,她又拍了拍脑袋:“对了,沈珏夫妻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就回来了,沈矜笑道:“也不必大惊小怪,他又能做些什么,现下他还得忙着起复呢。”
也是,这些人徐湘湘都不太想搭理,提起来自己心烦。
她只是看着吃辅食的阳哥儿,忽然提道:“别人的事情咱们暂且不提了,儿子马上要周岁了,咱们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过了,必须得抓周。”
沈矜也赞同:“那是肯定,就一个儿子还能不做好点吗?”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打算要帮阳哥儿办一个很好的抓周礼。儿子跟着他们夫妻东奔西走的,有时候还风餐露宿,在他周岁的时日,当然要好好办。
可惜了,阳哥儿的抓周礼办不成了,因为宫里传来消息,小皇子半夜死了,沈矜他们这些人还够不上上朝的资格,但是礼部要写撰文,翰林院也不能闲着,但是礼部官员写的祭文太过华丽被训斥了,有几个堂官都被训斥了,简直人心惶惶。
沈矜今日回来道:“皇上看来心情很不好。”
“哎,能好才怪吧,皇上都三十岁了,后继无人,宗室朝臣哪个不是虎视眈眈。”她说完又看了看玩闹的阳哥儿,“看咱们儿子,今日迷上这个小拨浪鼓了,梅香帮他买了三个,一个个拿着玩。”
看了看阳哥儿,沈矜欣慰的很:“还好咱们家的哥儿健壮的很。”
徐湘湘笑道:“那可不是,他可是吃我的奶水长大的,我身体总比那些乳母的好吧。再说了,乳母带他也不过是为了钱罢了,可我带他,那是真的是当心肝宝贝似的疼,咱俩现在还一直用羊肠也是为了他,等他再大点,咱们才能要下一个。”
他微微抱住徐湘湘:“咱们的孩子就好好带。”
“你能提前恩科也是托这位小皇子的福气,你要不也写一篇祭文,出头了,你说不准有更大的用处,若是没出头,也不过是贬官训斥罢了。”
在徐湘湘看来,稳定固!固然重要,但是能够把握住机会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再说了,她叹了一口气,“你也是有儿子的人,人同此理罢了。”
哎呦,还真是,沈矜眼睛发光的看着她:“湘湘,你真的让我醍醐灌顶。”
这还用想,徐湘湘不禁道:“你沈状元若是再不写,旁人就会捷足先登了。”想了想,她又道:“这个小皇子也真是可怜的很。”
确实可怜,但皇上既然能生出这个小皇子,那代表生育是没有问题的,扩充后宫,让一些容易生养的女子进宫不就成了。
当天晚上,沈矜便写了一首让人潸然泪下,没有很多华丽辞藻,却又打动人心的赋,他自己就是父亲更加深有同感,写了一份,又誊写了一份,他才放心睡下,等他回去睡的时候,妻子和儿子都睡的很熟了,他想,真好,他们都在。
翰林院的人见礼部倒霉了,都不敢出头,就是上官睿也不敢多作,认为自己不过是个六七品的小官,何必出这个头。
难得沈矜这篇文递了上去,宋老学士有几分谨慎,不敢递上去,纪岫知道了,却打包票要递上去,他心道,你个臭小子以为自己几斤几两,老子整不了你,但是你自己犯错就别怪我了,年轻人还是太嫩了。
沈矜还怕他不给呢,故而跟宋老学士道:“原本下官只是想着礼部同仁们遭到责难,反正到时候翰林院还是要写祭文的,我若能让皇上心情纾解一些,是天下之福,我若使皇上心烦,我出来顶罪便是,与老太人无关。其实我写这个主要是有感而发,若非是小皇子恩泽,我也不会在这儿。”
宋老学士看着挺拔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沈矜,也点了点头,他说的也没错,总要有人写的,沈矜到底年轻,即便真的被责罚也有起复之日,他们也最多罚俸禄,可若是他们自己写的被皇上看了不喜,那他这把年纪官也就当到头了。
不管怎么说此时沈矜愿意站出来,是一件好事,尽管有人说他为了往上爬不惜一切手段,有人觉得他是个忠君爱国的。
可这些都不重要,对于沈矜来说,他位卑,所以才被人辖制,只有不停的往上升,才能保护好自己和家人。
内阁大学士们便把沈矜写的祭文呈上去了,众人都等着看结果,唯有沈矜十分虔诚,听说还!每日早起跑去寺庙为小皇子祈福,也为皇上祈福。
养心殿中
章京公主劝道:“父皇,您今儿早上滴水未进,再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女儿端了米粥来,请父皇多少进点。”
嘉德帝挥挥手:“朕现在没有胃口,礼部那帮废物全篇就知道写的华丽,朕的儿子都没了,他们还在那儿写那些骈文。”
一向温和的嘉德帝觉得自己又要发火了,可是看了这篇祭文,却有些哽咽,他对章京公主道:“瞧,有人还是盼着江山后继有人的,他说他很年轻,也有一个儿子,他的儿子调皮,他因为我的儿子能够有了好的生活,他期盼着你皇弟会再投胎做我的儿子。”
汪直比章京公主更会看脸色,他看皇上哽咽,他已经跟着抹泪了:“别说是皇上了,就是奴才听着也感动,这是哪位大学士写的啊,可真好。”
嘉德帝看了看署名:“不是什么大学士,是那位沈状元写的。”
沈矜?章京公主立马道:“儿臣见过沈矜的儿子,实在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孩子,儿臣看着都喜欢呢。”
他把章京公主献上的米粥喝了一碗,章京公主舒了一口气,“父皇,您可要吃什么,儿臣吩咐膳房再进献菜来?”
嘉德帝微微点头,章京公主喜出望外。
谁也未曾想到沈矜这篇祭文不仅仅是获得皇上夸奖,而且还提他为从五品侍讲学士,关键是沈矜才堪堪十八岁。
内阁反对的人比比皆是,比如沈家老相爷就道:“沈矜年纪还小,陛下给此殊荣,未免——”
嘉德帝便道:“当年沈矜才学便出众,但左相当日说他年轻尚需磨砺,朕也同意让他科考再来一次,可他随后依旧连中三元,毫无影响,如今众官员无不是歌功颂德,连篇祭文都写不好,空洞无任何新意,翰林院更是几天不敢奉上祭文,如今又是沈矜亲写了一篇,他才学出众,人品出众,这样的吴兴沈氏的子弟,老相爷何苦再次让他磨练呢!”
老相!相爷道了一句不敢,嘉德帝又道:“况且有甘罗十二岁为相,有志不在年高,若是故步自封,总是看不起年轻人,咱们大齐如何繁荣。”
见众人都不说话,皇帝便一锤定音了。
徐湘湘摸了摸沈矜的官服,“这就是五品的官服呀,我看着都差不多。”
原本他以为自己靠这篇祭文升官了,肯定不少人说酸话,没想到讨好他的人多的是,连纪岫对他也难得温和。
徐湘湘笑道:“在家里嘛,我就是说说罢了。”
他揉了揉徐湘湘的头:“那还得多亏你鼓励我呀,若非是你鼓励我,我是肯定不敢随便出头的。”
他说的是实话,他性子还是偏内敛,平时有人喊他去诗会,他都不愿意争强好胜,现在却猛不丁的出了头,他既怕旁人酸言酸语孤立,又怕自己太过高调反而不好。
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要想别人不针对你,就永远平庸,可只要你比别人强,就总有人说酸话,但是说酸话又如何,这些人日后说不准有事求你的时候又是一幅讨好的模样,根本不用怕。
这可能就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要自己立住了,那就无事了。
沈矜笑的开怀,“果然是我娘子。”
什么呀!徐湘湘摸了摸自己被他揉的乱七八糟的头发,她嘀咕道:“有什么好笑的,神经病。”
而老相爷和小相爷回府之后,都相顾无言,老相爷还好,他云淡风轻,但小相爷却道:“爹,不能再让他这般下去了,他现在才十八岁便升至五品官了,日后,日后——”
“缜儿,现在不过一个毛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而已,皇上的人被我们折损的还不多吗?你有什么可担心的,你也是贵妃之父,当朝相爷,可不能自乱阵脚。”
沈缜不甘心的说了一声:“是,儿子知晓了。”
此时正好沈珏在府上,他争取在祖母死前干到大理寺六品官,就是为了日后起复时至少六品往上走,没想到沈缜跟他说沈矜居然已经是从五品了,他的心态真的有点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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