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华灯初上,十来辆豪车偏离川流不息的车流。停到市郊的一幢花园洋房前,数名穿制服的侍者连忙迎上去,戴了白手套的双手小心翼翼的将车门拉开。
停在最前面的是一辆双拼色迈巴赫,车门被打开,从副驾处钻出一个人来,一身酒气。摇摇晃晃的推开侍者的搀扶。
“来来来,我们接着玩儿,谁要是先走,就是不给我颜二面子。”
“二少这是哪里话,您的好日子,我们哪敢走啊?”穿着碧色纱裙的年轻女子顺手关上车门,自然而然的搀上颜二的胳膊,眼波流转间妩媚动人。
后面的车上陆陆续续的下了一堆人。俱是东倒西歪的样子。
“颜二,不是我说你,你怂个什么劲?找你赛车你不去,去醉金也不愿意,跑到这荒郊野岭的来干什么?”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颜二的酒肉朋友季栎,两家因为是世交的缘故,说起话来也是毫不客气。
“醉金”是C市极有名的销金窟,“春宵一刻值千金”的千金在那里可不是形容词了。而且能进去的人非富即贵。所谓的暴发户,想进去花钱都找不到门路。
冷风飕飕的一吹,颜二的神志也回来了大半,他不耐烦的皱着眉头,推开怀中的女子,烦躁的把袖口的扣子解开来,活动了下手腕。
“季栎,你找事呢?”季栎只是笑,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颜二郁闷的把领带一把扯下来:“你不是知道吗?我哥回来了,一回来就把我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还禁足了半个月,要不是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还被关着呢!”
季栎自然知道的,颜二自幼得颜老爷子宠爱,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在他哥颜钦跟前,怂包一个,唯唯诺诺,不敢吱声。
而颜家长子,颜钦。确实也是个狠角色,在商场上雷厉风行,手段毒辣。用颜二的话来说,他哥眼睛一看他,他就腿软。季栎默默吐槽,不止你看他腿软,我们看他也腿软。
“怎么了,你又怎么惹颜钦哥生气了?”季栎好心的问。
颜二挥了挥手,朝后面喊了一嗓子:“大家先进去吧,都不是生客,随意。”
侍者恭敬的鞠躬后,带领后面的红男绿女浩浩荡荡的走进别墅。
颜二靠在院里的蔷薇架上,刚掏出一根TrinidadRobustos,正要往嘴里送,想起什么又将其摁灭,丢在石桌子上。
季栎将一切尽收眼底,揶揄的问:“怎么了?不抽了?”
颜二叹了口气,“我哥说了,再看到我抽烟,就打折我的手。”
季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彻底无视了颜二的白眼。
“颜钦哥从小就是我们这些世家子弟的标杆,他这是铁了心想好好改一改你身上的纨绔性呢。”
似乎想起来什么,季栎抬起头:“对了,你表哥呢?颜钦哥不管管?说起浪荡不羁,在这c市,陆家少主认第二,可没人敢认第一。”
颜二冷笑一声,“你当我何至于这么惨,飙车什么的,我哥一直知道,压根没怎么管过。他这次大发雷霆,还不都是为了我那个便宜表哥。”
季栎挑了挑眉,表示愿闻其详。
“前些日子,我表哥非拽着我去醉金玩儿,他那个人玩性上来了,谁都劝不住。玩的过火了些,本来也没什么,可糟糕的就是被那盛大小姐逮了个正着………”
得,不用听了,季栎一脸黑线,无奈扶额。
陆家少主陆怀瑾和盛家大小姐盛明珠一碰面,那场面,可真是刺激。基本是谁在场谁遭殃。
颜二简直越说越气:“你说,这干我什么事?表哥和盛大小姐。哪个是我能劝住的主儿?我哥偏偏朝我撒气。说是我撺掇着表哥,丢几家的脸。这几天,我哥哪哪都看我不顺眼,简直是动辄得咎啊!”
季栎无言以对,只能拍拍好友的肩膀以示安慰。想了想,季栎添了一句:“那今天呢?陆少还来吗?”
“他被我哥也训了一顿,估计不好意思再来了,最好别来。老子乐的清闲。”
颜二冷笑一声,一拳砸在蔷薇架上,花瓣簌簌的落了一地。
“走,喝酒去,不醉不归。”
两人来到二楼,气氛正热烈,水晶吊灯早已经关了,开着幽暗的壁灯。几个姑娘在唱歌,大理石长桌上的精美的食物无人享用,波斯地毯上却倒了不少酒瓶。
一群人东倒西歪的到处挂着。见颜二来了,起身打招呼。颜二略点了点头,和季栎,加上刚才那个碧色纱裙的姑娘,再还有季栎带来的姑娘,四个人,一起搓起麻将来,侍者忙送上醒好的红酒上来。
因为其他三人的刻意让着,颜二一连赢了好几把,心情甚好,哼着小曲,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正打算再来一盘,侍者却将手机递到颜二面前,“二少,您的电话。”
颜二不耐烦的划开,动作微微一僵,认命的拿到耳边,四周的声音立马小了很多。
“喂,表哥…………好,我知道了,马上下来。”
季栎见颜二开始穿衣服,脸色十分不好看。抬头问:“陆少过来了?”
“嗯,你们先玩儿,我出去会儿。”
季栎也没了再玩的兴致,将手里的牌一推,走到落地窗前看风景。
这别墅建在半山腰上,视野开阔,风景十分好。是颜二名下的一处别院。他哥前年送他的新年礼物。
透过窗子,也能看见一点光渐渐移上来,想来是,陆怀瑾的车。
陆怀瑾,c市豪族陆家的独子,c市是全国的经济中枢,自然是豪门云集,但是能真正担得起底蕴这一词的也唯有陆家,据说陆家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明清两朝,而陆氏的的商业帝国遍布国内外,其地位可见一斑。
让人更咬牙切齿的是,陆家人才辈出,唯有这一代,出了个陆怀瑾。他简直是将陆氏几代人不曾有过的叛逆集于一身。吃喝玩乐,无所不精。平白担着个陆家少主的名头,什么事也不过问。
季栎离第一次正式见陆怀瑾也有时间了,彼时,颜家老爷子寿诞,他去拜寿,刚好,颜老爷子的女儿,也就是颜二姑姑,陆家夫人,带着丈夫和儿子陆怀瑾来给父亲拜寿。
颜老爷子瞧着外孙高兴得很,陆怀瑾磕过头后,坐在一旁乖巧的给外公剥橙子,他整个人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干净的很,并无传言的戾气。反而有一种上位者的凌厉。
季栎觉着这才正常,那些个龌龊事儿,谁家没几件,更遑论陆家这等根深蒂固的家族了,他陆怀瑾还能好好坐着他的少主之位,想来也不是什么善茬。
正神游着,门帘哗哗的响了,季栎回头去看,颜二屈尊充作门童给人打着帘子,一脸不爽,随后进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可不就是陆怀瑾吗,穿着白衬衣,戴了副掐金丝眼睛,笑得人畜无害。女的躲在他背后,看不清脸。
屋子里的人连忙站起来打招呼:“陆少”
陆怀瑾随意的点点头,十分随和的和众人打招呼,也没搭理颜二,直接搂着女伴坐过去,四周的人忙让了一大块位置。
季栎这才看见那个女伴的样子,外套裹的严严实实的,一脸不情愿。还在轻轻的往外蹭,躲闪着陆怀瑾送到嘴边的酒。
光影忽闪间,季栎总算看清了那姑娘的脸,眉心一跳,一声“卧槽”差点爆粗口。
季栎一把揪住颜二,连拉带拽的拖出去了。颜二一脸懵,“怎么了?”
看周围没人,季栎没忍住戳了一下颜二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问,“颜二,你是不是缺心眼啊。”
“怎么了?又怎么了?”颜二按捺着怒火,没把季栎掀翻在地。
“你表哥带来的那姑娘,你认识吗?”
颜二一脸莫名:“他换女伴比换衣服还勤快,我怎么会认识?”
“你再回忆回忆,三天前那个沙龙上,盛少带的那个姑娘?”
“卧槽。”颜二直接爆粗口,“你可别吓我啊。”
季栎见好友脸色都白了,只得宽慰道,“也没那么糟,或许,盛少和她也是露水情缘。”
颜二抓狂的揉着头发,“盛少,和她在一起少说也有一年了。”
季栎脸色一变,一年多,那就是怎么着也有点情分在了,这事要是传到盛少耳朵里去,又是一场乱子。
颜二无力的滑坐下去:“得,陆盛联姻,大舅子和新郎官共抢一个女人,保准明天头版头条。”颜二不禁哀嚎一声:“季栎,在我的地盘上出的事,我会被我哥活活打死的。”
季栎冷静下来,扶起颜二。
“你先别急,还不至于,现在当务之急,你把你表哥看紧些,让他别再乱来了,等下给那姑娘许些好处,说两句软化,客客气气的送她回去也就是了。”
季栎微微一顿,接着分析。“估计她也不会去盛少面前多嘴,别让人看出来,尤其绝不能再让盛家那位大小姐知道,只要瞒过今晚,往后来个死不认账就行。”
“好,我去劝劝他。”颜二立刻要往进走。
“回来!”季栎把人扯过来。
“不是劝,一定要看牢,要是陆盛两家的联姻因此事再出波折,十个你都不够赔!”
颜二酒全醒了,答应一声,推门进去,季栎紧随其后。
一进门,就看见陆怀瑾左搂右抱,表情惬意的很。他带来的姑娘瑟缩在一旁。颜二怒火中烧,把灯全部打开。
一群人尖叫着,不满的问:“二少,你干嘛呢?”
颜二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真是不好意思,对不住了,我这边临时有急事,就不留大家了,改天我请客,大家再聚哈。”
周围人嘁声一片,倒也看出了颜二表情不佳,穿外套准备回去。
陆怀瑾也不说话,只是双腿交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靠着,微微晃着手里的高脚杯,似乎无所谓。
等周围人都收拾妥当,有人都掀开珠帘准备出去了,突然背后传来一道极冷的声音。
“站住。”
陆怀瑾缓缓放下酒杯,声音不大,却听的人一哆嗦。
“我让你们走了没?”
平底起惊雷,四周顿时鸦雀无声,仿佛煮沸的水倒入了大量冰块,一下子压抑的吓人。
陆怀瑾将眼镜拿下来扔到桌子上,抬起头漫不经心的盯着众人,目光寡情如刀。
他又重复了一遍,“谁让你们走的?”嘴角虽然抿出了弧度,他的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周围人愣住了,不知道陆怀瑾又抽的哪门子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顶着陆怀瑾极具压迫力的眼神,也只好都偷偷看向颜二。
颜二一阵窒息,他就知道会这样!
陆怀瑾不做妖就不叫陆怀瑾了。颜二只好强压着火气,慢慢开口,“表哥,已经很晚了,你要是想玩,我陪你,让他们先回去吧。”
陆怀瑾轻笑出声,周围人却是心头一颤。
多少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这种样子已经是非常不高兴了。陆怀瑾看似随和,实则心黑手狠,还有些睚眦必报的小心眼,招惹他的人可从来没有好下场。
感受着盯着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冰冷,颜二索性抬起头来直面陆怀瑾。
陆怀瑾的眼睛生的极好,初看如浅水,温暖柔和,一沙一砾清晰可见,再看却如深海,深不可测,几欲让人窒息。
被他这样的目光盯着,没一会儿颜二就招架不住,败下阵来。
颜二叹口气:“表哥,你别闹了,你知道这件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的。”微微停顿了一下,他接着开口,“大哥回来了,再闹下去真会出事的。”
陆怀瑾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季栎见两人都不吱声,想开口也苦于没有立场,只是干着急。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群人叫苦不迭,早知道就不来了,何必趟这趟浑水。
良久,陆怀瑾仿佛想通了,收回眼神,重新拿起酒杯,整个人又恢复了散漫的样子。“都坐吧,山路不好走,等天亮了再走。”
“表……”
“颜安,够了!”玻璃碎地的尖叫声伴随着冰冷的语句,不断刺激着颜二的耳膜。
颜二站在一堆玻璃碴子和酒渍中分外狼狈。
季栎为了不让场面再难看,虽然他觉着已经不能更难看了,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打圆场,“那就听陆少的,再玩一会,天亮再走。”
一群人打着哈哈,又硬着头皮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