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如既往平淡而蕴含极大力量的声音回绕于耳中,就在这时皇帝入宴。
众人一同起身行礼问安。
在君臣皆一片,皇帝不带情绪却依旧显得威严莫测的目光落到李之然身上,语气平淡。
“探花郎家中可有婚配?”
李之然跪在殿中,“回禀陛下,家中不曾有婚配。”
“探花郎好文才,好相貌,朕欲成人之美,替你成一桩婚事,如何?”
皇帝具有威慑的目光添上了一分笑意,似温和下来。
李之然撑在地上的手在发抖着,但他甚至没有迟疑犹豫,便听到自己还算平静镇定的声音。
“启禀陛下,小子家中未有婚配,父母早逝,却另有再造之恩的长者给小子想定了一门亲事,不敢有瞒陛下!”
融洽盛欢的琼林宴会氛围瞬间冷凝下来。
在皇帝喜怒不辨的目光垂视中,更仿佛空气凝滞。
李之然的脸色逐渐有所转白,手指轻轻发着抖。
片刻才听皇帝语气寡荡的说道:“既如此,就不必朕亲自赐婚。
今日是众学子大喜之日,便不必跪着了,且回去饮宴吧。”
李之然双腿发直地回到座位中,他刚坐着,皇帝颇为宠幸的官员开始让在座进士的作些应景的诗文来。
皇帝似颇有兴致赏析。
但接下去再热闹,被点名,无一都略过了本是很受瞩目的探花郎。
李之然坐如针毡,原本珍馐玉食,此时也只味如嚼蜡,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更是如针尖般尖锐。
好不容易挨掉了这场宴会,李之然刚走出殿中,就迎面看到俏丽的一道倩影在不远。
正是之前打翻金樽的宫女。
“方才小女子在宴会一角听得陛下将要赐婚公子,为何回绝,你可知你错过是何等幸事?”
宫女一停下步子,便是焦急的嗔怒道。
李之然皱了皱眉头,但眼看宫女脸上一派担忧,还是忍住心中的不快。
“有劳姑娘挂怀,但赴宴时家中有长者言之早已有所婚事,岂敢违背长者。”
宫女俏盈盈的一双美目似怨似怒的凝望着他。
“宴会已结束,在下不适于宫中久滞,还请姑娘恕罪,先告辞。”
李之然已多少察觉到这宫女身份不同寻常,否则不敢如此大胆,但他无意多想,一拱手转身就走。
却被宫女扬开双臂阻下去路,“公子稍等,有一贵女想见公子一面。”
李之然看过走上来的数个宫女都是样貌清秀可人,但与之为首宫女相比就差远矣。
而被对方水眸盈盈的注视着,不被其美貌所引诱。
月娘之貌,人间少有,宛如仙子下凡,与之久处很难再被寻常人美人所诱惑。
但被宫女们略带不善的眼神盯着。
再看周围的禁卫都没有上前阻挡的意思,李之然只能勉强的扯出一个微笑,一点头。
为首的粉衣宫女便领着两个宫女离开,剩余的还站在原地。
一盏茶时分,李之然心中焦急,他左手拂过右手,心中稍稍宁定下来。
这时就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而来是清幽的芳香。
他回头看去,眼色一窒,就见为首依旧方才宫女。
可如今她已是华服玉饰,云髻如墨,水晶步摇插发,一身粉色坠地宫裙以金线绣有含苞欲放的牡丹。
数多个宫女簇拥下缓步而来,既有少女的娇美,又有天家的贵气从容。
“本宫乃是父皇第九女,宁乐公主。”
少女止住步伐,双手交叠于腹前,她立于玉阶上,矜持的自诉身份。
李之然恭敬行礼,“小生拜见公主,公主万安!”
朝廷的任命还未正式下来,虽是探花的功名,此时依旧没有官职。
“李公子不必多礼!”
竟是公主不顾万金之躯,轻移莲步,走下两台玉阶,俯下腰亲自扶起。
李之然垂首朝后急退两步,恭恭敬敬,不敢越礼。
“探花郎可悔了?”
公主以温婉的语气询问,这一句后,声音更是放轻,添上柔意。
“本宫至今待字闺中,只愿求一好郎儿,自此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被九五至尊之女,以近乎倾慕的口吻倾诉,李之然一颗心剧烈怦然。
他头晕目眩地抬头就对到上方公主美丽的容颜,又被她布满温柔情愫的美眸凝视着。
吸气艰难,李之然心生恍惚正要点头,闻到淡淡的令人神清气爽的香气,袖中的琼花发出淡淡的玉光。
他眼中的痴迷顿时散去,心中惊悚的朝后退去。
“小生不过卑微外男,岂敢污了公主贵眼,再留于宫中更是不合规矩,小子这便退去!”
说着他深深一拜,竟是转身便逃了。
“大胆!”
公主身后的天生宫女都被惊呆了,随即一声呵斥,然后就见那书生跑得愈发快,更是傻了眼,而后一同跪下。
“公主殿下恕罪!”
“唉,是本宫强求了,只是李郎为何负我?”
宁乐公主柔美的面容浮上一层落寞哀伤之色,睫毛一颤,含有一滴失魂泪。
这一事并非绝密,当时人多眼杂,纵使的知道公主身份,也不知何时就传了出去。
再念及琼林宴皇帝有意赐婚,分明是要让探花郎真正做了成龙快婿,成为当朝驸马,却不想二愣子竟然拒绝了?
拒绝也就罢了,堂堂公主再来挽留,也是竟避之不及逃了!逃了?!
这到底是什么品种呆子?
在状元、榜眼都已领了召令入翰林院,那可都是清贵文士。
不想这原本最是风光的探花郎却是迟迟没有得到皇帝诏令,得了个尴尬的境地。
本来竞相接触讨好的人,还有雪花飘来的宴会邀请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父皇您曾答应了母妃,婚事定要让儿臣松了口,方是赐婚!
儿臣如今第一次有了看重的才俊,父皇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宁乐公主跪坐于皇帝的膝旁,撒娇着乞求道。
皇帝拍拍她的手,“宁乐可真是糊涂了,你是朕最宠爱的公主,何等尊贵。
那不过小小探花郎,拒绝朕有意赐婚,又是无视你的赐见,又何须再执着于此?
满朝勋贵和文臣,只有朕的公主看重,都可给你赐婚!”
宁乐公主不死心的抱着皇帝的胳膊,娇声道:“可是儿臣只要那探花钱,虽是李郎拒绝了,那是他的长者还不曾知晓!
只要稍稍透露,既是真心为李郎好,自然会应承下这门赐婚。”
宁乐公主极力推崇道:“李郎不惧父皇威严,坦诚托出家中有长者另有意一门亲事,这是何等至诚至孝之人,儿臣嫁给他才不会辱没了身份!”
皇帝只摇头道:“宁乐听话,朕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届时护国寺的禅师会亲自给你祈福。
李生他家中无父母,不过小小文人,即已失了一次机会,皇家威严,岂容他再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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