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姐狠踹了吴大嫂一脚,不知道自己怀孕的吴大嫂,就这样流掉了第四个孩子。
目睹这一切的吴大哥,尤其痛心疾首。他自幼受祖父母的影响,也有一点多子多福的念想。
吴大嫂紧急被送到众仁医院,谢董事长和吴大哥一起护送去的。
嚣张过头的老丫鬟方姐,这一下是自取灭亡了:盗窃贵物数目极大,还烧了几万块的房产,还把一个孕妇踹流产。
谢董事长都不会放过她,不然不足以威慑下人,管理偌大一份家业。
但方姐被警察带走前,也看到了吴大嫂的惨状,她蓦然仰天疯狂大笑,说她报了心中仇怨,这一脚总算是赚到了。
珍卿晚饭在楼上吃,没有亲眼见到这一幕。
等她跑下来的时候,大房子的孩子们,都追到大门外头,看着汽车疾驰而去。
珍卿也跑到门口看。
吴娇娇看着消失的汽车,不觉间啜泣起来,珍卿把她抱到怀里,吩咐秦管家准备食盒,给谢董事长他们送饭去。
吴元礼愤恨地冲珍卿吼:
“我妈妈流那么多血,说不定她会死的,你现在还惦记着吃饭!你不是在幸灾乐祸!你还有没有人性!”
秦管家连忙扯着元礼,小声叫他“不要昏乱说话”,然后看着被吓着的仲礼,赶紧说大少奶奶不会死,。
娇娇在珍卿怀里啜泣着,尖叫着说“小姑,我害怕,我怕妈妈会死”。
珍卿抚着她的后脊梁,温柔地哄尉了一会儿。
她看着似欲噬人的吴元礼,冷冷地笑着地说:
“我为什么要兴灾乐祸?!我高低叫她一声大嫂,看在仲礼、娇娇的面上,我也犯不上幸灾乐祸,你以为仲礼、娇娇在我心中的地位,跟你是一样的吗?”
吴元礼却莫名哭了,对着珍卿咆哮说:“如果你没幸灾乐祸,你为什么一点不伤心?”
黄大光和阿洋拉住吴元礼,秦管家招呼珍卿先回去。
珍卿冷冷睨着吴元礼,嗫嚅一下想说什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抱着娇娇、招呼着仲礼进去了。
家里只剩珍卿和大房三个,秦管家张罗给医院送饭,金妈照应珍卿四个人吃饭。
珍卿和仲礼、娇娇一起,吴元礼远坐于另一头。
趁着上菜的这一阵儿,珍卿温声细语地,安慰娇娇和仲礼:
“流产不会死人的,你们妈妈不会有事,流血也没严重到要死人。
“这个……就像寻常伤风感冒,治一个礼拜就能回家。
“不过,中国人小产,也有坐月子的风俗,也许你们妈妈还要坐月子,就看她在医院坐月子,还是回到家里坐月子……
“再过一会儿,奶奶、爸爸、大姑,肯定有个人会来电话,告诉你们没啥大事!”
他们就问啥叫“小产”,珍卿根据自己的知识,尽量在不刺激人的前提下说清楚啥叫“小产”。
仲礼和娇娇情绪渐稳,珍卿一边叫他们好好吃饭,一边循循善诱道:
“妈妈现在出了事,爸爸、奶奶、大姑,都在替她操心费力,你们就不要再添乱,免得让长辈们人在医院,心里还挂记着你们。
“人如果为太多人担心,一着急也会生病的,所以,你们小孩子在家,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再闹出什么风波来,就是为长辈排忧解难了。”
吴娇娇已经不哭了,她乖巧又期冀地说:“小姑,那我在家乖乖的,大姑能专心给妈妈治病,妈妈的病是不是好得快?”
珍卿看着这小可怜,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他见仲礼也神情茫然,元礼也噘着嘴瞪着他。
好吧,善意的谎言毕竟是善意的,她就笃定地跟娇娇点头说:
“我想应该是的,上天对善良、可爱的人,总会偏爱一些的,而且,上天也会爱屋及乌,把好运气赠给她的家人。”
然后,珍卿就给他们编了个故事——把后世的《神笔马良》改编一下。
这个信口说来的仙话故事,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安抚了他们不安的心。
不管怎么说,家里总算是消停了。
等他们吃完漫长的晚饭,谢董事长果然打电话回来,说吴大嫂孩子没有保住,但人并没有大事。她在医院里住几天就能回家。
这天晚上,珍卿和仲礼一起,把娇娇哄睡了才出来,吴元礼跟个瘟神一样,一直跟着他们来回活动。
珍卿叫男孩子自己去睡,可仲礼也娇娇气气的,非说叫珍卿哄他才敢睡。
这发嗲撒娇的黏糊劲儿,真比吴娇娇还黏糊,像是投胎投错了性别。
珍卿不想惯着男孩儿,直接跑回她房间去了,然而仲礼竟然也跑进来,片在她房间里不肯出去。
珍卿真服了这粘牙糖,无奈送他回她房间哄他睡。
而吴元礼也一直阴魂不散,跟着珍卿进到仲礼房间。
珍卿给仲礼讲故事的时候,吴元礼那阴凄凄的眼睛,就死盯着珍卿他们看。
等珍卿把仲礼也哄睡,吴元礼走面到外面走廊上,仰着头死盯着珍卿,一副高傲不羁又有所求的样子。
珍卿出于礼貌,勉强跟他搭了一句:“时辰不早,你也早点睡吧。”
那吴元礼咬着牙关子,气得下巴扭来转去,翻着眼睛恶狠狠地瞪珍卿,然后跑到房间“砰”地撞上门。
珍卿抱着手轻哼一声,慢悠悠晃回了她的房间。
家大业大事情也大,她要是还在睢县,未必能见到这么精彩的生活剧。
若说珍卿对吴大嫂,勉强还抱有同情的话,对林太太的遭遇就无动于衷了。
她从去年初入谢公馆,见识林家母女无故欺人,就预感她们有一天会遭遇恶运。但没想来得这么快。
又恶毒又愚蠢的人,人生路难免越走越窄的。
珍卿洗完澡也准备睡,陆/四姐、陆三哥、谢董事长,先后回到了谢公馆。
陆三哥特意找珍卿聊天,问她有没有被吓着。
一会儿谢董事长也来,问珍卿身上还难不难受,有没有被吴大嫂和方姐吓着。
对比他们这样的态度,珍卿后知后觉地想,也许她镇定过头了吧,怪不得吴元礼说她幸灾乐祸。
谢董事长是心有余悸,她真怕家里再出事,嘱咐陆三哥,盯着珍卿再吃一遍感冒药。
临出珍卿房门前,谢董事长交代陆三哥:
“林太太摔断了腰椎,伤得很重,恐怕要瘫痪了。浩云,大嫂必定会闹的,我们心里都当计较!”
陆三哥和珍卿看她离开,三哥揪揪珍卿的脸蛋儿,好笑地说:
“你真是无动于衷,不同情林太太吗?”
珍卿摇头噘嘴说:
“我祖父旧学不通,新学不懂,在睢县男女老少的眼里,他是个不伦不类人。他活了六十多年,夫妻疏远,子女反目,朋友一个没有,来往的两家亲戚,也都是迫不得已,才跟他做亲戚的。
“可是他有两个好处,是林太太没有的。”
珍卿突然不说话了,跟三哥卖了个无聊的关子。
三哥抚抚她半干的头发,很温柔地问:“是哪两样好处?”
珍卿捧着脸叹息:“第一,他不无缘无故作恶;第二,他待佣人、长工极好。”
陆三哥眸光轻柔:“所以,即便胖妈是那样,你也不随便打骂,是受了祖父言传身教?”
珍卿撇开脑袋哼笑出声,又不屑又得意地说:
“我是受的圣人教诲。对懵懂的小孩子,还有无知的成年人,都不行‘不教而诛’那一套……”
陆三哥听着很有趣,但随即转移一个话题:
“我听说,你也申请了奖学金?”
珍卿讶异地回想着,然后很奇怪:“我们学校没有熊先生啊!”
陆浩云见开水冷一些,把水杯递给珍卿,从药盒里给她取药,看着她把感冒药喝下去。
珍卿乖巧地吃了药,陆三哥才给她解释:“你班上有叫熊楚行的吗?”
珍卿点头,三哥说:“熊楚行的父亲熊世万,是达生百货的经理,我今天去百货大楼,碰到听到熊楚行跟他爸夸你……”
说到奖学金的话题,珍卿难象有点怏怏的:“名额有限,他们偏爱在教学生和信友弟子,大概率不会有我。”
陆三哥没有说什么,他甚至也没打算做什么。
小五家世不坏,相貌可观,天赋也好,性格也好,都属于得天独厚的一类人。偶尔遭遇一些不顺,对她来说并不是坏事。
陆浩云站起来要走,交代珍卿一句:“明天没有不适的话,我带你去看看洋房,挑一个最喜欢的,是租是买看好再说……”
珍卿立刻精神一振,三哥一走,她赶紧跳上床准备睡觉。
第二天一早晨,珍卿兴匆匆起来,吃完饭就跟三哥出门。
没想到连续看了两天,没看到一个合心意的房子。
离谢公馆和培英近的地段,好房子都被抢租抢购完了。
设备老化、道路不便的旧房,也紧俏得不得了,而珍卿又觉得不满意——就像《新女性报》租的房子,夏天不隔热、冬天不防寒,门前污水横流、白天噪声不止,在那里干点事业还行,住起来就太糟心了。
当然,三哥也带她看了些好房子,但好房子的问题,就是距离培英女中太远,上下学太不方便了。
就这样看了两天房子,一直没找到合心意的,三哥劝她不要着急,暑假还有二十多天呢。
与此同时,谢公馆也确实不安宁。
果然不出谢董事长所料,吴大嫂仗着自己是病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说要把母妹接到谢公馆住,要给瘫痪的母亲养老送终……
但谢董事长不搭理她,还给吴大哥放了狠话儿,若是想向丈母娘尽孝,大房一家人必须搬出谢公馆。
吴大嫂还口口声声说,若非谢董事长铁石心肠,把她孤苦无依的母妹赶出去,绝不会有这惨绝人寰的事。
若非她母妹单独住在外头,方姐不会丧心病狂到那地步。
吴大嫂小月里这样闹腾,到第三天下面又出血,一检查发现子宫破裂了……
珍卿对吴大嫂不多的同情,现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俗话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方姐是吴大嫂的老丫鬟,是她从小一起长大,而后又从林家带来的。她即便算谢公馆的佣人,别人哪好越过吴大嫂,动不动调/教这个方姐呢?
吴大嫂作孽到这地步,竟还威胁吴二姐说,要把谢董事长恶待亲家的事,捅到满海宁城的人都晓得,叫大家看看商界名家是什么人……
然后,吴二姐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给吴大嫂历数林家母女丑事——有的事从前大家不晓得,还是方姐广而告之的呢!
反正后来,吴大嫂继续住院治疗,谢公馆也没啥丑闻爆出。
珍卿找房找了三天,还是没下定决心要哪个。
与此同时,与方姐的判决结果出来,判了一个终身□□并服劳役。
方姐是一辈子做苦役的命了。
珍卿从大家的闲谈中,拼凑出方姐的心迹。
这一年多以来,吴大嫂待方姐大不如前。吴大嫂言语刻薄是一则,赏方姐的东西也少了。
方姐本就怀恨在心。而大房的三个小孩儿,竟然都不怎么待见方姐。
方姐没有结婚生子,她后半辈子的指望,就是吴大嫂和她的孩子们。
可是这四个人,却都让她失望了。
方姐的情绪积压,肯定不止十天半个月,从量变发展到质变,她最终选择了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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