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纪鸢坐在梳妆台前, 菱儿正在为她梳着发, 还未待梳洗完, 霍家三姑娘便匆匆而来了。
十四岁的霍元昭身子早已经抽条了, 原本圆圆的大饼脸总算是瘦了些许,只见她脸若银盘, 眼似水杏,早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俏佳人呢。
只是这霍元昭打小发育便要快人一等, 虽不横着长,但却改成竖着长呢,生生比府中诸位同龄姑娘们高出大半个头,便是在京城一众世家姑娘们当中, 她也永远是鹤立鸡群的那一个。
且隐隐瞧着似乎还有继续往上长的趋势, 为此,尹氏连同霍元昭本人,两母女可没少发愁。
要知道,女子不比男子, 京城女子大多娇俏柔美, 倘若生得比男子还要高,还要粗狂, 又如何寻的到婆家呢?甭说什么劳什子家世身份, 便是光从外形上,那也是极不相配的。
譬如那京城的光远伯便娶了个高出大半个头的妻子, 那光远伯惧内是整个京城人尽皆知的事情, 众人皆说, 便是那高个的妻子生生压了光远伯一头,让其受尽了世人的嘲笑。
偏生,霍元昭生得高显得沉稳老练,实则性子却有些小孩心性,那外形跟她的性子还真是有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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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元昭一进来,便一屁股往纪鸢屋子中央那八仙桌上一坐,用双手撑着下巴,眉头紧锁,瞧也没正眼瞧过纪鸢两眼,只开门见山一脸纠结道:“纪鸢,后日你跟鸿哥儿那小鬼陪着姨娘一道去那灵隐寺得了,我今年不去了,那庙里吃不好睡不好,又在那劳什子山沟沟里,每回一去,颠得本姑娘头昏欲裂的,今年我便不去了···”
话虽这么说,但言语中分明还有些纠结。
纪鸢从铜镜里瞧了霍元昭一眼,似笑非笑道:“别说得如此光面堂皇,不就是想去那建宁候府么,直说便是了,横竖又没人强压着你去···”
原来过些时日,建宁侯府戴老侯爷过寿,戴家便是大姑娘霍元嫆的婆家,霍家作为亲家,理应前去拜寿。
戴老侯爷刚正不阿、其性耿直爽快,向来在一众文武百官中风评不错,想来此番大寿,满京权爵定会悉数登门拜寿的。
而自年前,霍家蒙受圣眷,霍家一度成为了整个京城最为炙手可热的簪缨权爵之家,霍家并未因此变得骄纵张狂,反而背道而行。
国公府一声令下,全府戒严,上至一众老爷太太,下至各房丫鬟小厮,全都处处低调行事谨慎了起来,便是连府中几位姑娘们也给拘了起来,不让轻易出府走动了。
是以,此番霍家几位姑娘们闷在府中已是闷了有小半年光景了,好不容易赶上了戴家这场推脱不了的寿宴,霍元昭犹如缺水的鱼儿赶上了大雨天,如何不欢呼雀跃。
只奈何,戴家的这场寿宴恰缝与尹氏、纪鸢这场灵隐寺之行给撞上了,霍元昭是顾得了这头,顾不上那头,她是既想要去戴家参加寿宴,又想要随着尹氏、纪鸢一道出府“游玩”。
毕竟尹氏跟纪鸢的灵隐寺之行,是要为故去的亲人超度,不去,又好似有些说不过去,霍元昭已纠结了好几个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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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见纪鸢明晃晃的打趣她,她也不恼,只冲着纪鸢瘪嘴哼哼了两声,底气不足的辩解道:“便是没得那戴家的寿宴,我此番原本也是打算不去的,每年去同一个寺庙,住同一个禅房,困在同一座犄角嘎达的小院子内,吃着同样几道形同嚼蜡的清粥小菜,又有个啥意思?以往本姑娘是耐着性子作陪,今儿个无论如何也甭想盼着我去遭那份罪?”
说罢,又有些心虚的抬眼往屋子四处乱瞟,顿了顿,怕纪鸢揭穿了她,只立即转移着话题道:“鸿哥儿那小鬼呢,又上学堂去了么?不是已经告假了么?”
恰逢菱儿替纪鸢绾好发鬓,纪鸢施施然从梳妆台起身,转过了身子,冲霍元昭浅笑道:“夫子向来严厉,此番告假半月,已是满脸铁青了,又如何能批得了如此长的假日,便是后日一早动身,那也得在学堂里待到明儿个夜里放学的时候才能走人。”
话说这纪鸢转过了身子,霍元昭这才撑着下巴正眼朝她瞧了过去。
只见纪鸢身着一袭月白色的褙子,下着石青色的罗衫裙,裙摆底下探出尖尖丁香绣花鞋,她身段窈窕婀娜,细细的腰肢盈盈一握,明明身上无一装饰,头顶上不过绾了一个最为简单的鬓,三千青丝用根再普通不过的雕花木簪悉数绾起,却生生叫人挪不了眼。
便是连日日与她照面的霍元昭见了,都忍不住呼吸微顿。
且说纪鸢身上这身衣裳的料子,皆是被所有人给挑剩下的,月白色太淡,石青色太次,这两个颜色是府中几房太太或者姑娘们时常赏赐给底下几个大丫头们的料子。
纪鸢这一身,她屋子里的琴霜穿过,甄儿表姐、霍元芷底下的几个大丫头都堪堪穿戴过,相比霍元昭身上的绫罗绸缎,已经算得上是十分寒酸了,可偏偏这纪鸢却回回都能将这类寒酸的料子穿的令人晃神。
霍元昭顿时心生“嫉恨”。
霍元昭跟纪鸢二人也可算作是一块儿长大的呢,纪鸢的美,旁人不知,她却是知根知底的知晓的。
且不说时常盯着她瞧着瞧着便不由自主的开始晃神,便是霍元昭私底下还曾偷偷模范过纪鸢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间的风韵做派,可偏偏她生得高壮,便是再如何模范,也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放眼整个府中,怕也唯有那枱梧院里的甄芙儿能够与之一较长短呢。
然而,府中上下都将那甄家表姐夸得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只道是美得无可方物了,然而,霍元昭私底下却觉得,或许,那是因为府里的人没有瞧见过纪鸢。
她觉得纪鸢生得比那甄家表姐还要美上几分,至少,她见了甄芙儿的时候,没有走过神,也没有想要模仿她言行举止的冲动。
当然,也不排除,她这纯粹是护犊子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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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霍元昭在纪鸢这里唧唧歪歪了一阵后,忽而身后的画眉提醒道:“姑娘,到时辰了···”
霍元昭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只立即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瞧我这记性,怎地将这桩子事儿给忘了,行了行了,纪鸢,本姑娘懒得跟你废话了,反正我瞧上了你那个绣了一半的五彩葫芦香囊,跟我那身新制的朱红色的褙裙尤为相配,你赶紧捣腾捣腾,明儿一早,我便要画眉过来取,记得,别给误了时辰,后日我可是要佩戴着它出门的···”
说罢,只急急忙忙的起身便要离开。
纪鸢对她的风风火火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见她如此这般心急,便也忍不住好奇问了声:“这么急,是要往哪儿去?”
霍元昭只含含糊糊的说着:“大嫂近来身子有些不好,年后便再也未曾出过屋子呢,祖母让咱们几个过去与她说说话,芙儿表姐跟那个谁谁谁应当早已经过去了,我也得赶快赶过去···”
话还没说完,霍元昭只立马提着裙摆匆匆忙忙的离去了。
纪鸢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只淡淡的挑了挑眉。
这大房大少奶奶身子不好,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儿,或者说,从嫁到这霍家起,便从未好过。
纪鸢曾有幸见过那大少奶奶一回,当真是位人间绝色,只是,可惜了,命不好,身子骨弱不说,还嫁了那样一个骇人的夫君?
***
话说,那霍元昭走后,上午,纪鸢便领着菱儿跟春桃二人将自己跟鸿哥儿两人所有的行李收拾妥当,下午,纪鸢便费了两个时辰将霍元昭心心念念的那个香囊给缝制好了。
一边做着针线,一边等着鸿哥儿下学。
鸿哥儿现如今跟在三房霍家五公子霍元皓身边做伴读,鸿哥儿要比霍元皓年长一二岁,霍元皓老实胆小,三房三太太便特意留意,想给五公子寻个胆大心细之人做伴读,结果,阴差阳错间,无意瞧见了鸿哥儿,顿时大为满意,直接前往尹氏的洗垣院三顾茅庐。
彼时,尹氏其实是想跟太太说情,将鸿哥儿塞到四公子身边的,只恰逢霍家族里一表叔家有一伶俐聪颖小孩儿,自幼早慧,小小年纪便已能够出口成章,深得老族长举荐,又恰好与四少爷年纪相仿,王氏斟酌再三,便选了那族中的那侄儿。
霍家二房掌家,三房不过是庶出,自然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然而尹氏无法,只得退而求其次,将鸿哥儿送到了三房,日日与三房那老实本分的五公子一道进出学堂。
一直等到掌灯时分,鸿哥儿才姗姗归来。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