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回话的时候, 探春姐妹几个都在潇湘馆, 正跟她说起前些日子黛玉不在时大观园里来了位刘姥姥的趣事, 听到王府来人李纨就笑了。
“林二妹妹在的时候, 王府也总这样送东西来, 我还道是王妃格外喜欢那丫头, 现如今她不在这里, 王府照样送, 可见王妃单对你们姐妹俩青眼有加呢!”
黛玉倒不知道当真是惊动了王妃, 只当王府格外客气,笑着说了她几句,这才放人进来。
“什么东西来着?我这里才送回马车,怎的你们就又巴巴地拿了人家的东西,这人情还要不要还了!”
底下的人立刻就笑了, “说是世子前些日子里得了一套蓑衣雨具呢, 王妃说这些天天气不好,姑娘又少不得出门,又说这蓑衣虽是蠢笨了些,防雨倒是极好的,还说姑娘再去官宅那边,便是有了什么事也都只管叫人去王府便是了。”
话音刚落,便打开了东西展示,史湘云立刻就起来凑上去看了,不等黛玉发话,又道, “这东西我记得二哥哥哪里也有一副呢,只不过没这个精致罢了。”
探春笑道, “你还不知道,如今咱们家,可就属林姐姐这里的物件儿最精致了。”
黛玉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瞧瞧,这又是怎么说呢,罢了,先把这东西收起来,左右没几天扬州的船就到了,也不见得天天就是下雨了。”
李纨见她要收东西,又笑着跟她们姐妹说了,“这又不让说,又不让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情郎送的,说来,前些日子咱们不是一起抽那花名签,独独她抽的那支说‘得此签者必得贵婿’,如今看来,竟是有些道理的。”
黛玉脸皮薄,一时间又想起了昨日马车开的那道口儿,当场就红了脸红,心下羞愧不已,嘴里也没好气, “你们都听听,偏偏就她这张嘴越来越难听了不是,亏得外祖母还常说她懂事呢!”
众人又是哄笑不已。
黛玉这里数着日子,又去了趟新府,见是妥当了这才放下心来打算回了荣国府等消息,却不想又见了南宁王府的人,说是王妃听说福姑娘的姐姐过了这边来,请她过去吃茶。
黛玉想着前些日子的事,如今正好道谢,便带上绮罗跟着来人一起过去了。
领路的有一个话多却不惹人生厌的小丫头,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跟她们聊着。
“...二姑娘好些日子没去咋们王府了,娘娘跟郡主都想得紧呢,前些日子郡主还闹着说要去扬州找二姑娘,刚巧世子下了值瞧见了,二话不说就给送到宫里陪三公主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要是郡主知道今日二姑娘的姐姐来家里,还不知怎么开心呢,二姑娘是常跟我们念起您这位姐姐的,连王爷世子都是知道您的呢——”
“雀儿!”
一个同样带路的嫲嫲打断了那个叫做“雀儿”的女孩儿,又笑着跟黛玉赔不是,“这丫头往日里都被娘娘宠坏了,平日里就喜欢跟着几个丫头陪郡主胡闹,嘴上也没个把关的,叫姑娘看笑话了。”
黛玉自是不在意,与那嫲嫲说话的功夫,余光又见那丫头偷偷冲人做鬼脸,一时间叫她倒是想起了妹妹若水,心想,这样活泼机灵的丫头,难怪王妃也会宠个几分了。
几人领着黛玉就坐在了接待女眷的花厅里,王妃尚未过来,一众下人却也并无丝毫怠慢,黛玉也不知不觉放松了片刻。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王妃也终于过来了,黛玉刚欲行礼就被拉了起来,“好孩子,不必多礼。”
王妃徐氏拖起人也不放手,就这样上下打量着,只见黛玉一身素净却是打扮精致,不至于失礼,妆容虽是清淡却不寡淡,又是一身的书香气,举止仪态万千,全然一副大家闺秀模样,心中只觉得满意不已,竟是越看越喜欢。
黛玉自是大大方方任由徐氏打量,心里也想,这位王妃果然像是位和蔼没架子的。
徐氏打量完了,这才拉着黛玉坐下,“瞧我,脑子是越来越差了,好孩子,快些个坐下。 ”
待黛玉坐了,徐氏又打量了一番,越发觉得好。
“早听福儿丫头说起你了,一直也没个机会见上一面,这不,要不是前些个日子世子说起你们那官邸的事,我还不知道原来两家竟离得如此之近,实在是缘分,我原是着她们特意是那边守着的,就怕耽误了你功夫,见你去了,这才巴巴地请了你过来坐坐,你莫要怪我唐突才是。”
黛玉自然是忙说不敢,“劳王妃记挂,合该是小女亲自上门给王妃请安才是,王妃这话倒折煞小女了,我那妹妹从小顽皮,一直有劳王妃照顾,也没跟娘娘道谢,委实是小女不懂事了。”
“这就多礼了不是,咱们两家是有缘分的,本来子壑就与福儿有同门之谊,我又格外喜欢那孩子,等你家父母来了京城,就隔着几步的路,还能当一回街坊邻居,可不是天大的缘分么。”
“王妃说的是。”
徐氏又拉着黛玉说了好一些话,眼见天色晚了,若不是考虑到她还住在外祖家,又是一个姑娘家,简直就想留人下来吃过晚饭了。
黛玉目不斜视地跟在带路的下人身后离开王府,心里正想着等若水回来,自己定是要好好说上她一回,这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什么都敢往外说!却不想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她也下意识停下了步子,抬头望去。
“见过世子爷!”
黛玉一怔,倒不曾想遇到了这位,黛玉刚想行礼,却见那人先是开口了。
“林姑娘不必多礼,现在是欲回了?”
黛玉又是一愣,不想南宁世子竟是这样温和的一个人,毕竟,光是听他的那些事迹,都会觉得这人是个铁面无私的不假言笑之人,思及那日下雨之事,又觉得确实不像个冷血的,她稳了稳心神,这才开口。
“回世子的话,小女刚辞别王妃,正要回了。”
那人却是笑了,黛玉听着那笑声,不知怎的,一时却有些面热。
“以后多的是见面机会,林姑娘无需多礼。”
黛玉来不及多想,只得寻思着他这是指两家离得近,父亲又在同朝为官故而由此一说,“世子说的是。”
“近来天高气爽,码头南北往来船只频繁,正是时候了。”那人说着,不等黛玉仔细品味这句话中的含义,便离开了。
黛玉也只好将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这才带着人离开了。
只是,一回了潇湘馆,忍了一路的绮罗终于忍不住了。
“姑娘,那王妃是如何意思?怎生我瞧着有些不对劲的?哪有就问人家姑娘可有婚配的?莫不是要给姑娘做媒来着?”
黛玉好不容易不去想,偏她又提了一回,立时又羞又怨,“王妃是长辈,人又好心,多问句小辈也是有的,偏就你想歪了!”
黛玉心思如何通透,若本来徐氏那么一问还有些惊奇,等后面遇见那位,又说了那些话,就开始有些明白了什么,只是,到底她只是个姑娘家,人家便是有意,也不过试探一番,也容不得她自己在这里瞎想才是,因此,绮罗这么一提,她才感觉羞恼。
绮罗知道自家姑娘脸皮薄,就是心里觉得不对劲,知道她不愿多说,也只好避开了这个话题,说起了过几日的一些琐事。
就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扬州来的官船终于是到了码头。
收到消息的荣宁两府自然是派了人过去,宁府去了贾珍,荣国府这边,贾母本欲是让贾政带着人过去,不想二房来人传话说是老爷衙门里政务繁忙,一早就出去了,这般拙劣的借口,贾母如何看不出是推脱之言,一时间既觉得气的不行又觉得恨铁不成钢。
林如海是被圣上钦点进金陵的,今日怕是不少人都会赶着去迎接这位未来的天子近臣,她这个二儿子倒好,好端端的连襟,本是比谁都有优势,却愣是将人抛在一边,可不是无脑是什么。
贾母无法,只得看着大儿子贾赦兴致勃勃地领着人往码头那边去连忙叫人喊上了宝玉一同前去,眼下,她也只能盼着她的宝玉能争点气了。
黛玉原本也是安排了新府那边的下人迎接,只是想着码头那边人多眼杂,只怕是她一个姑娘家实在不便抛头露面,这样想着的时候,不妨邢夫人那边就来人传话说是大老爷跟宁府的珍大爷都已经安排好了接船事宜,叫姑娘莫要着急,不久凤姐儿也过来说是贾链跟着一起,问她有新府那边有多少人要带的,只管一块儿去就是,黛玉心想到底这府里还有那么一两个明白人,这才放下心来。
却说这边荣宁两府的人看着那船上下来的人都先是惊了惊,好在那位殿下也没多待,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带着人离开了。
只是这就让人不得不重新审视林家在官家眼里的地位了。
林如海跟贾敏都是极重规矩的人,先看着外家来迎的人便知道了是个怎样的态度,忙是笑着谢过,顺便邀请众人一同去新府,称稍作整顿再立刻去外家拜访。
贾赦等人也是知礼的,只说妹夫姑老爷只管先安顿下来,便不多打扰,改日得了空来家里坐坐就是。
两边都对这种安排再满意不过,如此到了下午,荣宁两府的人方才各自回了。
黛玉不便去码头接人,便早早告了贾母来了新府等人,又四处安排,乃至林家一家子不至于乱成一团。
好不容易都整顿下来,贾敏拉着黛玉的手仔细端详着女儿,又是红了眼睛。
“娘亲这是做什么,方才在门外也这般,如今又这般,生生是叫玉儿难安不成?”
贾敏拿帕子抹了抹眼睛,语中带了些哽咽,“生生叫你们在京城待了两年,你外祖母家又是那么个样子,若不是我问了福儿,还不知道你那些信里都只字未提,福儿也就罢了,她就那样的性子,你打小就比旁人心细,总是自个儿拿主意,如今受了委屈也不往家里说,若早知道如今你外祖母家是这么个情形,我们又如何叫你们在这里待了这样许久,你这孩子...”
黛玉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就知道呢,那小精怪怕是什么都瞒不住,只是娘亲也未免太小看了女儿,旁人如何就是能给的了我们委屈受了,再者,玉儿也无比庆幸当初来了这里,若不是来了,也不知道如今的情形,只怕届时家里受累,如今,倒是可以知道该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了。”
贾敏也深深叹了口气,“我同你父亲商量过了,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来,也不用太过顾及我就是,好在,我贾家还有那么一两个明白人,也不至于没落了当年祖父们的英气。”
两人这里说着悄悄话,不一小会儿,若水就找过来了。
“娘亲跟长姐怎么在这里,叫我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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