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乔黎明这边在首都可以说是兢兢业业地忙碌着苏曼交代的工作任务,不求能得到对方多看自己一眼,只求能保住自己还是苏曼身边头号工具人的位置,可谓是小狗刨坑——努力至极了。
但苏曼本人却是“用完就丢”一次的形象代表,给人交代了新的任务以后,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和纺织厂的见面上了。
在礼拜一即将到来的周末傍晚,苏曼在最后确定了一下自己明天会议上可能会用到的资料与数据后,又顺手整理了一下关于小孙几个随行人员所要负责的具体工作内容,和他们一旦被纺织厂的人关注到后的应对话术。
将这些都整理好后,苏曼伸了伸懒腰,扭了扭肩膀,准备去厨房看看她奶赵桂枝正在做啥晚上饭,她坐在屋里头都闻了半天的香味儿了,闻起来像是烙大葱肉饼的味道。
刚走出房门,苏曼就看见苏刚山推着自行车进来了,连忙招呼道:“爸,你今天咋这么早就回来了?你回来得正是时候,我奶现在应该是在烙肉饼呢,我闻着像是大葱猪肉馅儿的。”
要是往常,苏刚山必然会先把自行车停好,再迎着苏曼的话跟她说几句话以后,再在院子里把手洗了、回屋把衣服换好了以后,去厨房帮赵桂枝一起忙活晚饭。
但今天他却显得有些急迫,招呼着苏曼说道:“曼啊,刚你们公社的书记打电话过来了,说有急事要找你,但他电话里啥都没说,只让你尽快给他回个电话。爸也不清楚你们书记话里说得急事到底是啥事,但我怕给你误事,就赶紧回来了。你现在要是没啥事儿的话,不行就先骑车去邮局回个电话吧。”
急事?
苏曼在听完苏刚山的话后,第一反应就是分析田庆丰打电话过来说的急事会是个什么事,又有多急。要是往常的话,她估计会先安抚一下她爸,然后再不紧不慢地去邮局回电话,甚至还会先吃个晚饭再说。
但明天就要和纺织厂进行面谈会议了,田庆丰这个时候打电话说有急事,会不会是和明天的见面有关系呢?苏曼这样想着,也是有点担心自己会耽误事儿,索性借坡下驴,在苏刚山的嘱咐下,骑上她爸的自行车,奔着邮局,回电话去了。
……
到了邮局以后,苏曼在排了会队后,终于拨通了公社办公室的电话。
苏曼:“田书记,是我,刚您给我爸厂子打电话说有急事要联系我,我这不赶紧就过来邮局给您回电话了嘛,是有啥着急事啊?”
田庆丰:“小苏啊,你可算是回电话了——”
电话拨通以后,两个人都没寒暄,直接进入主题地说起了这件“急事”。
闹了半天,所谓的急事就是田庆丰不知道是从哪儿得知了苏曼和纺织厂提出的那三个条件的具体内容,火急火燎地通过苏刚山厂子的座机电话,联系到了苏曼。
田庆丰:“我听说你不光提出条件说要购进一台县纺织厂的棉布纺织机器,还打算把他们生产的那些‘的确良’布料都买回来?可你之前不是和我说过,这种布料在市场上已经处于饱和状态,根本卖不出去嘛,咱要是都买回来,不得砸手里了?”
“好家伙,我还当书记您这急匆匆打电话给我是为了啥事儿呢,我这骑着自行车猛蹬过来的邮局,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结果闹了半天,您就是为了这个啊?”特意跑来邮局给田庆丰回电话的苏曼在听田庆丰说完这话以后,心里头实在有些无语,问道,“谁跟您说的这事?我想要买那批布料的打算,应该除了我和纺织厂的人以外,就没人知道了才对。”
“谁让你不早告诉我这事儿,我要是知道你这样做是为啥的话,也不至于后知后觉地打电话过来问你了……”田庆丰在听到苏曼说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的话后,十分心虚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我知道也是纺织厂以为你在公社就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我刚接起来电话,那头就说啥等礼拜一见面的时候要带你去仓库看布料,所以我才……”
“他们可真是……”苏曼拿着电话筒,克制着情绪说道,“就这点事还至于他们特意打电话回公社?等明天见面以后跟我当面说不行嘛!”
“可要不是这电话,我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呢!你咋也不早点跟我说这事儿呢,让我也好有个准备,刚我跟纺织厂电话里头结结巴巴的,电话那头的人都有些发蒙,还以为是打错电话了!”
田庆丰说着,似乎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有些太冲,连忙找补了两句:“小苏啊,我说这话主要是担心咱把布料买回来后卖不出去,毕竟按照你的计划,咱们的最终目的是吞并纺织厂才对,可不能在过程中先给自己折里头去。不过,你说要订购他们的‘的确良’布料,是不是已经想好怎么把布料往外卖了?”
苏曼知道田庆丰从知道自己计划以来,就一直紧张吞并这事能不能成,总担心这事成不了的话会和纺织厂结仇,可心里头却又惦记着成了以后更上一楼层。之前瞒着他这事也是因为苏曼不想田庆丰为这事儿纠结得半夜睡不着觉,但谁想到纺织厂电话竟然会打到公社里去。
听着田庆丰话里话外都透着担心的语气,苏曼清楚他今天打电话过来也是关心则乱,自然不会因他的质疑而产生不满情绪,同田庆丰解释道:“之前说市场饱和的观点是真的,但针对的是如今现有的布料和成衣市场。我这次购买这批料子,不光是想要跟风吃一波红利,主要还是为了之后吞并纺织厂的计划做铺垫……”
在听完苏曼简单的几句解释后,田庆丰虽然仍觉得有些不保险,但出于对苏曼的信任,没有再说其他的,或者说,从他火急火燎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就没说过半句阻止对方的话。
“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成算,那我也就不多问了,但就算是不成功也没关系,反正咱们公社的经济状态现在已经今非昔比,卖不出去也没啥问题,就当是咱公社福利,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田庆丰说着,嘱咐道,“对了小苏,小孙几个人我已经都安排好了,明天早上八点左右,你们在纺织厂门口汇合,你看这时间门行吧?”
苏曼:“没问题,早上八点让他们准时到就行。”
田庆丰:“那成,等会儿我让小刘通知他们一声,再安排明天送他们过去的车子。”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明天去面谈的事情后,苏曼就先挂断了电话,将位置让给了排在自己后面,同样是过来打电话的同志,径直离开了邮局,准备回家再好好捋一捋明天面谈的内容。
回想着刚刚电话里,田庆丰话里话外对自己面对纺织厂那一群老狐狸时的担忧情绪,苏曼领情却不算认同,因为对于这次面谈,她不仅没有半点紧张、忐忑、犯怵的情绪,反而是十分跃跃欲试。
——这可是她瓦解纺织厂,开展吞并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她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怎么可能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至于纺织厂那群已经人老成精的领导们,苏曼当然是尊重他们,但也并不觉得他们有多精明。因为在他们表态说同意自己提出来的这三个条件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一脚踩进了自己挖的陷阱里,四舍五入就等于是将纺织厂双手奉送给了自己。
除非明天谈崩,双方彻底撕破脸,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可能。
不然的话,就不会出现他们奋起直追,从陷阱跳出来的事。
当然了,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
因为优秀的领导是一定会准备pn……abcd……的。
所以还是请明天的面谈能快点到来吧,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
第二天一大早,苏曼掐着约定好的时间门抵达了纺织厂的大门。
没一会儿工夫,乘坐着公社货车过来的小孙几个人也如约到达,和苏曼成功汇合了。
“来得都还挺早的。”暂时还没攒够买手表钱的苏曼估摸了一下时间门,看了看栅栏内的纺织厂厂房,对小孙几个人说道,“等会儿纺织厂的人应该会出现迎接咱们,除了小刘作为我助理保持微笑以外,小孙你和小赵一定要做到表情严肃、不苟言笑、一看就不好招惹的样子出来,不要让他们觉得咱们好糊弄、好欺负,知道吗?“
本来就对自己能过来和县厂子谈生意而紧张得不得了,担心这些城里人会瞧不起他们的小孙和小赵一听这话,立刻将忐忑的神情都收敛起来,嘴角拉平,眼睛目视前方——看上去,倒是真有点冷酷高傲的样子。
苏曼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天生就长了一副笑起来就是十足笑面虎样子的小刘……嗯!是连她看了都会觉得对方十分阴险的样子!优秀!
这次是一个谈判团队所应该有的气场!
如果这三个傻白甜是真能像他们外观形象那样有力的话,苏曼肯定会把这仨人都时刻带在身边。但可惜,小赵是只爱高技术情商基本为零的“傻”,小孙是会计算账一把手,看谁都像好人的“白”,小刘则是工作特认真,下班就变甜妹,跟同在公社上班的丈夫疯狂撒狗粮的“甜”……
苏曼:为了这个公社,我真是付出了太多!
但不管这仨人是怎么个“傻白甜”,但他们都有被苏曼看重的,非常好的工作态度。
那就是——
不问为什么,一心听指挥。
当然,这不代表他们容易被“PUA”,也不代表苏曼热衷于使唤听话的人,主要是在像这样以苏曼为主导的谈判场合里头,苏曼肯定会优先选择愿意听从指挥,而非太过招摇,爱表现自己的。不然的话,开会时她还没说两句话呢,陪同谈判的下属就总是拔尖抢上的,那岂不是让外人看笑话!
正想着呢,苏曼就听见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是纺织厂的人出来迎接她们了。
“苏厂长——”
发际线在这几天又后移了不少的王厂长顶着锃亮的脑袋,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几步就走到了苏曼的面前,热情地同她握了握手,说道:“真是好久不见啊!上一次你过来我们厂的时候,我还叫你‘苏主任’呢,如今这才多久过去,你就成了‘苏厂长’,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面对王厂长笑里藏刀的话,同为老阴阳人的苏曼自然不会退让,加大了些许握手的力量,又将目光久久地放在对方锃亮的脑门儿上,直给王厂长看得越发尴尬,手也越发疼的时候,苏曼才终于开口,说道:“是啊,上次见王厂长时,我记得您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您可得注意身体,多吃点黑芝麻试试,万一能有效果呢。”
王厂长:“……”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熟悉的毒舌走来了!
……
在结束了尴尬的商业扎心互吹后,王厂长僵硬着自己在握手时被苏曼捏疼的手,带着一地被苏曼扎到破碎的心,和众人勉强的笑容一起,带着苏曼一行人来到了会议室,准备开始今天的正式会谈。
县纺织厂,会议室。
苏曼和她带过来的会计小孙、技术员小赵和自动请缨过来给自己当助理的小刘,一起坐在会议室靠门的位置,纺织厂的领导们则坐在他们的对面。
双方的表情看上去都十分自然、友好。尤其是纺织厂这边的人,在苏曼几个人过来以后,那叫一个嘘寒问暖,那叫一个和蔼可亲,连王厂长在看到苏曼时,都努力挤出了一个笑脸,直给苏曼看得浑身发毛。
“咱们今天齐聚一堂的目的,我想在场的人也都清楚,所以我就开门见山了。”大概是因为王厂长刚刚的态度让苏曼有所不满,也看清他们对这次商谈所抱有的虚伪态度,苏曼便不想和他们虚与委蛇,直接说道,“我今天过来是因为王厂长您主动联系了我们厂,说愿意接受我提出来的条件,所以合同都准备好了吗?棉布订单、‘的确良’订单、纺织机器订单要是都准备好了,那我现在就能签。”
已经做好先和苏曼打打太极众人:“???”
你这,你这是不按套路出牌啊!是犯规行为!
同样准备好了该用如何的方式保证纺织厂在这次会谈中占领上风位置的领导们全都被苏曼这番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使用了“一力降十会”技能的苏曼,开始疯狂头脑风暴地想着该怎么说,他们其实是想跟她砍价,让她在那几个条件上退一步的同时,还能当个冤大头,把他们积压的库存买回去的想法。
“咳——”
这个时候,工会主席轻咳了一声,将手里的茶缸子“啪”的一声放回了桌上,清脆的声音震醒了就差把阴谋诡计写在脸上的领导甲乙丙丁后,他说道:“苏厂长,对于您提出的三个条件,我们都愿意同意,但在一些细节上面,我觉得我们还是需要再确凿一下。比如……”
对于生产问题不算十分了解的工会主席给王厂长和另外几个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说。
“比如!“接收到讯号的王厂长顶着苏曼那头都盯着自己脑瓜顶的目光,强撑着尴尬的情绪,说道,“比如苏厂长你说要降低棉布总量价格的要求,我们当然是愿意让利,也准备好了合同。但你们厂打算用这个价格订购多少布料呢?我觉得这个是需要定个数量的。不然你买一匹也说是总量,要我们降价,不就有点……”
“我们厂每买一百匹布,你们给我在总价上面降低10%,怎么样?”苏曼早有准备地说着,干脆道,“合作了那么多次,贵厂应该也在这一次次的合作中赚了不少吧?如果连我提出的第一个条件你们都觉得苛刻的话,那么我觉得后续的问题也不需要谈了。”
王厂长:“不是,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眼见王厂长败下阵来,向来谁也不服的领导甲一拍桌子,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后,粗声野气地说道:“那后面两个条件你又要怎么说?我们厂的机器可都是首都运来的,机器的质量和寿命都有保证,你想让我们便宜,那我到是要问问苏厂长——你既然想要通过买我们厂生产的‘的确良’布料来换机器的便宜价格,那你打算买多少?”
“那要看你们仓库里有多少。”苏曼不紧不慢地说着,“还有,我买多少布料要取决你们对我的态度,像是这位同志你如果继续你这个态度的话,那我不光一尺都不会买,连你们厂的机器和棉布料子我也都不会再购进。纺织厂有的是,我有钱有车有销量,不愁找不到替代你们的厂子。”
“你——”领导甲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正想指着苏曼的鼻子说她不懂得尊重长辈的时候,人就已经被另外几个害怕苏曼真的会说到做到的领导给按了下去。
看着这群人狼狈得没有半点领导姿态的样子,作为“罪魁祸首”的苏曼仍保持着她初见时的微笑,对在场仅存的,还能够保持冷静的王厂长和工会主席笑着说道:“时间门也不早了。王厂长,你们现在准备合同的话,应该还能来得及让我们几个赶在中午以前回到公社吃午饭。”
王厂长&工会主席:“……”
……
话说到这里,双方基本上就等于是撕破脸的状态了。
用苏曼的话来说就是,能探就谈,反正是你们不能没了我这笔订单,我上哪儿都能找到替代你们的纺织厂,谈崩的结果谁倒霉谁知道,反正别想让我吃亏让利。
在苏曼这样光棍的态度下,现阶段的确是不能失去麦田服装厂这笔订单,也是真的需要苏曼购买一批“的确良”布料来回笼资金的纺织厂,在无奈之下,也只能签下了这一系列代表着他们之后将会被进一步吞并的“屈辱”订单。
满足了苏曼提出来的条件,众人看着被苏曼全部买走的,已经清空了的库房,心里在倍感轻松的同时,也迸发出了不甘心、不情愿的奋进心情。
这时候,从苏曼那里吃了瘪的领导甲站了出来,高声道:“同志们,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就这样认输,也不能让麦田服装厂这个小小的公社厂子,和苏曼那个不懂得尊重人的女娃娃欺负!我们必须要大搞特搞厂子发展,让咱们纺织厂,让咱们生产的‘的确良’布料成为闻名县城、市里和省里的大厂子!到时候,用成绩狠狠打一通麦田服装厂的脸!”
这番纯属空口说白话的内容,让同样被刚刚苏曼的言行所中伤到的领导乙丙丁,和向来理智的王厂长和工会主席都在这极具蛊惑的言语中迷失了。
就这样,在好不容易回笼了一笔资金,本可以用这笔钱稳扎稳打,重新起航的时候,纺织厂就又一次因为领导们的错误决定,而失去了最后一次翻身的机会。
在纺织厂的领导们带着茫然的工人们继续朝着错误的方向一去不复返的时候,带着八成新的纺织机器,和一大批“的确良”布料回到公社的苏曼,则已经开始准备起能让她们服装厂“发大财”的买卖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