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在从干事小刘那里收获了一兜门的瓜子以后,苏曼便准备去找田庆丰和自己一起去于家堡大队看戏……不是,是去捍卫他们公社的绝对权力,和知青的清白立场!
苏曼坐在书记办公室的椅子上,还没开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田庆丰听,就先顺手给他抓了一把瓜子,颇有种有瓜一起吃的感觉。
田庆丰接过瓜子,却不相信苏曼过来办公室就只是为了跟自己分享干炒瓜子的,直接开口问道:“小苏,你最近为了忙活服装厂的事,可是很久没过来我这边汇报工作或是跟我提出新的计划书了。所以你今天过来是又有新的计划了,还是有啥工作要跟我汇报啊?”
对于田庆丰的调侃,苏曼故意把脸一耷拉,抱怨道:“书记您也知道我最近都在忙服装厂的事啊?我还以为您这阵子一趟一趟去县里开会,把公社这边的工作都丢给我,对不用忙活别的,就只用跟县里的会议室坐着听报告的开会生活已经是乐不思蜀了呢!”
这话一说,田庆丰嘿嘿笑了笑,道:“嗐,我这一趟一趟去县里开会,不也是为了让咱们麦秆公社能在新领导面前多露露脸,多得到点领导的关注,日后的工作不就能更好地开展起来嘛。”说着,他又道,“再说了,小苏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不在的几天里,可是背着我弄了不少东西回公社鼓捣,像是那个啥……农业部门弄出来的什么新种子试验田,你是不是申请这个了?”
本来是担心田庆丰会不同意,能多瞒一时是一时的苏曼见田庆丰已经知道了,便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原来书记您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啊,我本来也是想等您从县里开会回来就告诉您这事的……”
田庆丰:我就看你能怎么编.jpg
苏曼道:“试验田的事情的确是我第一个向农业部门申请的,一个生产大队能有三亩地,咱们公社有六个大队,一共18亩地。我本来还想多申请几亩地的,反正其他几个公社都不愿意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我把那些新型种子都包圆了还算是积极响应农业工作的号召呢。可偏偏那个领导是个不懂得变通的死脑筋,非说每个公社都有固定的指标,不能随便批……”
“等等——”
“?”
还没等苏曼顺势将争取更多试验田的事情交给田庆丰的话说出来,田庆丰就先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小苏我刚刚没听清楚……你是说,你和县里的农业部门那边,申请了,十八亩地?!”
“是啊,是十八亩地。”苏曼点了点头,说道,“书记,我正要跟您说的就是这十八亩地实在是太少了!我觉得每个生产大队至少得给六亩地,也就是得36亩地才勉强合适!”
话说这里,田庆丰看着苏曼跃跃欲试的目光,整个人虽然已经麻了,却还是反应迅速,十分果断地说道:“行了,这个话题我们等等再说,你先、先说说你现在过来找我是为啥事儿吧!”
苏曼等的就是这个!
她可是知道田庆丰的唠叨功底有多厉害的,要是不想办法让他主动把话题转移的话,自己这个试验田的新计划哪怕是能够继续进行下去,她也绝对少不了得挨好久好久的数落絮叨。
于是,在田庆丰主动问起自己过来这趟的目的以后,苏曼是直接一拍大腿——
那叫一个说来!话长!
“……这个事情我在头几天就从乔知青那里得到了消息,但当时另外几个公社的代表需要我去接待,发给张家邬公社发货的事情也得我张罗,这一忙起来,就把这事给忘了。当然了,我当时也是想着,既然乔知青把衣服拿回来了,兴许对方能够迷途知返,及时回头是岸,也就没想去深究。但谁成想,好几天过去了,这位蒋知青不光没有悔改的意思,反而是要去县里直接举报乔知青,而且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太过巧合了。所以我过来也是想和您商量一下这件事情的解决办法……”
苏曼话还没说完,田庆丰就一拍桌子,愤怒地喊了一句“简直是胡闹”以后,说着就起身准备赶往县里,将这件绝对阴谋的事情扼杀在摇篮里,同时再跟新上来的领导那里好好反应一下这件事!
作为部队出身的基层领导,田庆丰向来是个嫉恶如仇的人,最看不惯这种在背地里耍阴招,还是向身边的伙伴同志下黑手的人和事。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期,看了太多背刺同伴亲朋,甚至是登报断绝关系,只为了故意陷害或是洗清自己嫌疑现状的田庆丰简直对如今的局势深恶痛绝。
他之所以选择转业退伍,放弃了可以被分配到更好地方的机会,来到这个边远的基层公社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厌倦了尔虞我诈的工作与生活。
然而,令田庆丰没想到,在这样一个贫穷落后的地方,竟然也还是存在着这样心思歹毒的人,还是一个和苏曼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竟然有如此之大,也只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但不管苏曼口述中的那位蒋知青是出于什么想法,又抱有什么目的,田庆丰也都不能允许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出现这样的“自导自演”式的恶意举报事件!
这样想着,田庆丰人就已经快步走出了办公室,临了还不忘回头招呼苏曼道:“小苏,别愣神了!赶紧跟我一起去县里——”
苏曼着实是没有预料到他在听自己说完这件事情以后会是这样的反应,连忙开口喊住他:“书记,您现在去县里已经晚了,据我得到的消息,蒋知青的舅妈在县政府上班,她找知青办举报这件事情,肯定是已经得到了重视,估计现在,县里已经带人准备去于家堡大队调查这件事情了!”
田庆丰一听这个,心里更是窝火,怒道:“闹了半天这还是个有裙带关系的知青?怪不得这么猖狂呢!可不管是关系户还是啥,在我这里也都得按规矩办事!既然她能说动县里的人直接越过咱们公社去调查咱们附属生产大队的知青,那我倒是要看看,这个所谓的在县里上班的亲戚能有多厉害,能厉害得过县长去吗!”
说着,田庆丰就又折返回来,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筒,还没等苏曼反应,就已经拨通了县长办公室的电话……
苏曼:“……”
?这和我预计的发展不一样!
田庆丰没有给苏曼总结她计划失败的时间,在电话被接通的第一时间,就将自己这边得到的情况有技巧地转述了一遍,并着重说明了蒋青蔓如此反常的表现:“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欧县长,我觉得这件事情的发生实在是太巧合了,不像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只是因为一些情绪就能干出来的事。尤其是根据我的调查,这个蒋知青在县政府里是有亲戚的……您才刚上任就发生了这种事情我,我觉得是有些过于巧合了。”
听见这话,苏曼不知道对面那位欧县长会怎么想,但设身处地的话,换她是县长,哪怕对自己的能力有着绝对自信,也一定是会将田庆丰这似是而非的话听进去,并将这件事情作为自己一个新领导“上任三把火”的机会。
毕竟,能当上领导的就没有傻的。
只看田庆丰这浓眉大眼的,也会狐假虎威,引着县长给拔创的样子就知道。
苏曼在旁边认真听着,但无论怎么竖起耳朵,她也听不清楚电话筒那边的县长的回答,但看着田庆丰一扫刚刚愤怒的情绪,转而笑了起来的样子,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果然,在挂断电话以后,田庆丰是大手一挥,对苏曼说道:“小苏,咱们现在就出发!出发去于家堡大队,捍卫咱们作为公社领导的主权!”
苏曼:“……”
虽然但是……
起码自己这把瓜子没白抓——
终于能出发去看陈副主任的好戏咯!
——
苏曼和田庆丰赶到于家堡生产大队的时候,陈副主任和蒋青蔓已经带着知青办的几个激进分子早他们一步抵达,正围堵在知青小院里,连哄带吓唬地对着茫然无措的陈秋苹,和故作虚弱站在一旁却一言不发的乔黎明,要求他们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呢。
“只要你们愿意主动交代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和现在的交往程度,我们也一定会念在你们年纪小不懂事,对你们从轻发落的。但如果你们死鸭子嘴硬,不肯说实话的话,你们可就别怪我们采取强制措施,搜查你们的房间、行李了!”陈副主任说着,给站在一旁的知青办的同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跟着蒋青蔓一起,直接进宿舍把行李翻出来,直接给他们抓个现行。
跟着过来的这几个知青办的干事都还是从前蒋副主任的跟班,对一直和蒋副主任关系都保持不错的陈丽娟也有几分旧情。虽有些不情愿对方让他们干这种得罪人的事儿,但谁让在场的人里面,除了那群知青,就只有她这位陈副主任的官最大呢。
官大一级压死人。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也只能示意蒋青蔓带他们进去,把属于陈秋苹的行李拿出来,当众翻一番里面有没有啥私相授受的东西了。
“等等——”这个时候,看出几个人意图的赵兰妮直接冲上去,拦在了宿舍门口,故意大声地嚷嚷道,“你们几个男同志进女生宿舍想干啥?是不是想当众耍流氓?那是你们能随便进去的地方吗!”
赵兰妮说着,看向蒋青蔓,怒道:“好你个蒋知青,我说这群人为啥会突然过来说咱们知青小院‘不干净’呢,原来是你在捣鬼!要我说,整个院子里,最不干净的人,就是你!这要是还在打仗的时候,你绝对是个叛徒!”
这话一说出来,院子里其他的知青们也都反应过来了。
心想:赵兰妮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要不是他们这群人里头出了个“叛徒”的话,这知青办和县妇联的人咋会突然关注起他们这个位于犄角旮旯地方的知青,还一上来,就指责他们这里“不干净”,更是开口就污蔑起八竿子打不着的陈秋苹和乔黎明两个知青,还让逼着他们老实交代?这显然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想要屈打成招啊!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向来是对外十分团结的于家堡大队的知青们,怒了!
尤其是几个反过昧的女知青更是跑到了赵兰妮身边,和她一起挡住了宿舍门口,坚决捍卫她们的隐私权!
见此,陈丽娟心里头虽气,但也知道事情闹大了对自己的计划没什么好处,只能暂时按捺下气氛,转而集中火力对付从始至终都在置身事外的乔黎明。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受不了众人用看“叛徒”“汉奸”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蒋青蔓就打破了陈丽娟想要祸水东引的想法,哭着也崩溃着地朝着最开始职责自己的赵兰妮扑了上去,吼道:“我才没有不干净,不干净的就是陈秋苹和乔黎明!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你不许污蔑我——啊!”
蒋青蔓这呜呜咋咋的,看着是挺唬人,但从小娇生惯养的她又哪里是已经在部队接受了好几个月训练的赵兰妮的对手。
只见她话还没说完,连赵兰妮的衣角都没碰着,就让人直接擒住了手臂,一个过肩摔就给摔在了院子里的泥土地上,整个人显得狼狈又可笑。
蒋青蔓崩溃地尖叫着,像是她从前最瞧不起的那些农村妇女一样,撒泼打滚着,却又不敢再去招惹赵兰妮,只不停地嘶吼着,怒骂着。
场面一瞬间变得混乱了起来。
陈丽娟心里暗骂着蒋青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却又不得不想办法收拾这场烂摊子,以免把事情闹大,引来那个贼心眼子比谁都多的苏曼过来,可就真不好收场了。
正在陈丽娟打算喝住情绪不受控的蒋青蔓,让她别再添乱的时候,一个让她听了就牙根痒痒的声音从院门口那边传了过来。
只见苏曼俏生生地站在院门口,笑着说道:“呦呵,今天这知青小院挺热闹的啊,是知道我要过来,特地欢迎我的吗?”
说着,苏曼也没理会陈副主任难看的表情,直接走到了仍倒在地上的蒋青蔓身边,伸手将她拉了起来,顺便还给她拍了拍身上蹭上的土,说道:“挺好看的小姑娘,怎么非要跟那脏兮兮的泥巴混在一起呢?总混在一起,可就想洗也洗不干净了。”
听得出苏曼话里意思的蒋青蔓停下了她刚刚的破口大骂,涨红着一张脸,却什么都么死活,只沉默着走到了院子的角落之后……在场的人便都能听见她啜泣的声音。
没有人去安慰她。
因为她并不无辜。
很快,大伙儿的注意力就都被苏曼所吸引了过去。
站在表情狰狞,咬牙切齿着的陈副主任身边,苏曼仍是那副漂亮温柔的样子,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她。乔黎明也不例外。
这是他在对苏曼做出了失态行为以后第一次见她,想起自己当时的傻[哔-]行为,一直都没把陈副主任和那几个狗腿子放在眼里的乔黎明终于挪了挪位置,方便自己看苏曼,又方便苏曼看不到自己。
但显然,他这点小心思并没有被苏曼看在眼里。
或者说,苏曼根本就没想起来他也是话题中心这件事,只一心想要看陈丽娟好戏。
看着陈副主任明显是看不顺眼自己却又不得不给自己挤笑脸的样子,只觉得自己是心情愉快,连笑容都真诚了不少。
苏曼脸上满是笑容,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不客气,直接问道:“陈副主任,这个时候您不在县里忙工作,怎么会跑来我们麦秆公社所属的于家堡大队闹事呢?这可不太符合您领导的身份啊……”
听见这话,陈丽娟鼻子都气歪了,从刚刚就一直憋到现在的火气也是有些压不住,怒冲冲地回答道:“苏曼同志,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了?你平时在公社也是这么和公社的领导讲话的吗?作为妇联的领导,我想问问你,什么叫做我过来这里,是在闹事儿?那明明是你管理不力,以至于有知青看不下去了,特意跑去县里举报,我才过来解决的!我还没找你问责呢,你倒是先指责起我来了——”
“不好意思陈副主任,我不想打断您的话,但实在是您这话说得太有问题了。”
苏曼仍带着笑意,一字一句地说道:
“没有人会否认您是县妇联办公室副主任的身份。但在这里,在麦秆公社及所属六个生产大队这,除了公社书记以外,其他的事情,都是我说了算。您在没有只会我们公社一声的前提下,就带着人过来我们公社下的生产大队的这种行为,就是在闹事儿,而且还是属于无理取闹的范围。
“如果陈副主任您不能为今天的事情给我们公社,给生产大队的大队长,给这群无辜的知青同志们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那我可能就没办法顾忌你我同属于妇联系统的同事外加上下级关系,直接将这件事情交给我们公社领导,再由他去联系县领导,由县领导来我们主持公道了……”
说到这里,苏曼露出了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对陈丽娟说道:“所以,陈副主任,你现在可以开始你的表演……哦不,是你的解释了。”
陈丽娟:“……”
解释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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