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在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呼声后,苏曼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
可等到苏曼真跑到河边以后,她才意识到,情况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麦秆公社处于花阳县边缘位置,临近隔壁的陈屏县,与之共用一条河的水源。
此时正值三月中旬,是河流春季解冻,冬天冻结的浮冰开始慢慢化解,却又无法在顺势游到河岸下游时彻底解冻,而堵塞河床,引起水位上涨的时候。
于家堡生产大队正处于这条河的中下游,也就是浮冰堵塞,水位上涨时最先受到影响的位置之一不说,还要面对从上游顺流而下的浮冰冲击,这对于本就已经落入水中,需要先承受如今这才刚解冻的河水寒冷侵袭的人而言,无疑是致命的。
饶是苏曼在上辈子还曾经有过学校游泳队,拿过铜牌的经历,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和自己尚未热身的前提下,轻易下水去营救那位已经在水里挣扎了好一会儿的女同志。
没有一个人能对溺水者的呼救袖手旁观,但同样的,在苏曼上辈子所生活的时代里,不管是学校还是社会中、网络上,对于安全知识的科普,和对溺水情况的话题,都会强调一点——
那就是在面对有溺水者呼救的时候,不要贸然下水营救,而是应该报警,或是采取更安全的方式来进行救助,因为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一旦贸然下水,那样不仅会让自己也面临溺水风险,还会给救援工作造成增加困难。
所以,苏曼在看到人挣扎在河里的第一时间所想到的,就是尝试呼救,寻求群众的帮助,或是寻找一些外力工具,尝试把人拽上来。
然而,一路从人群堆里走过来的苏曼知道,光是自己这一来一回的工夫,恐怕等把社员喊过来,这人也就已经被水冲去下游了,所以在第一时间,她就pass掉了这个方法。
人命关天,苏曼开始活动起了手脚。
在做好迫不得已必须要下水救人的准备,和下水以后可能会出现的最坏的打算的同时,苏曼也开始四处观察起周围环境,想看看有没有可以当做媒介的东西,哪怕是个树杈子也行。
但在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适合的东西以后,苏曼再如何权衡利弊,也只能开始脱棉袄,准备下水去救人了。
——因为这人看着已经快要没了力气,也快要被湍急的水流冲走了,她真的没办法对一条生命视而不见。
苏曼一边脱去下水以后会吸水让身体变沉的棉袄,和斜挎在肩膀的挎包,大声喊道:“同志,你一定要坚持住,我这就来救你——”
等等,挎包?
苏曼看着被自己拿下来放在脚边的斜挎包……上面略有些磨损但轻易都不会被扯断的挎包带……对啊,她可以用这个来救人!
想到这里,苏曼再顾不得别的,快速捡起被自己丢在地上挎包,和刚脱下来的棉袄。在迅速将棉袄的袖子系在挎包带子上面后,她朝那人喊道:“同志,你接住这个——”
说着,苏曼直接将装有本子钢笔这样具有一定分量的包体部分,扔向一直挣扎在河里,看不清脸,但能感受到她对生的渴望,和一直看向自己时那双充满了希冀目光的落水者,自己则死死拽住挎包背带这头的棉袄袖子,以争取更长的距离的同时,也借助跨本本身的重量,让自己投掷得更精准,对方也更容易接到。
在确定对方已经死死抱住挎包以后,苏曼嘱咐了一句“抱紧点,我现在就拉你上来”的同时,她的手臂开始用力,只几下的工夫,苏曼就将将已经险些就要随着湍急水流被冲击到下游的女同志给拉了上来。
这时,距离这位女同志掉进河里被苏曼发现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五分钟。
对于溺水者而言,每一秒钟的时间都是极为宝贵的,苏曼不想自己好不容易救上来的人,是因为溺水时间过长,或是体温过低而狗带。
所以,在察觉到这人还有意识,只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以后,苏曼连忙给她扶了起来,正准备帮她先清理口鼻处的泥沙时,她低头看了一眼这人的脸……
咦——
这人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
才刚被救上岸,恢复了一点点力气的女同志在苏曼看清自己长相觉得有点眼熟的同时,她也微微睁开了双眼,看清了将自己救了上来的恩人的脸。
欸,这不是——
“你是,当时在公社说我长得好看的,赵兰妮同志?”
“我记得你,你是和我们坐一辆车来的漂亮女同志!”
两个人异口同声,都将对方认了出来。
只是……
看着满身狼狈,还不忘问自己我叫啥的赵兰妮,苏曼只能无语地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以后,对她又多出来的好多好多的话都装作不听见,转而回忆起自己学习溺水急救知识时,学过要给溺水者仰头举颌开放气道,并在之后进行胸外按压的动作。
不过虽然赵兰妮嘴是真有点碎叨,但本就有一面之缘,也算混个脸熟关系的两个人相处起来,倒也比从来都不认识的要强。
尤其是在苏曼即将要为赵兰妮做胸外按压的时候,这要赶上个怕生腼腆又害羞的女同志,那苏曼这专业的急救手段估计就没处实施了。
但对于赵兰妮而言,她不光是十分配合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只是在做了几次胸外按压,确定她几乎没有呛水以后,苏曼就停下了动作,转而将自己刚刚系在背包带上的棉袄解下来给赵兰妮穿上,又把挎包里的本子拿出来检查了一下,确定本子洇湿得不算太严重以后,问道:“赵兰妮同志,你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有力气站起来了吗?”
实际上没呛几口水,只是被吓到的赵兰妮连忙说道:“没问题了!我现在不光能站起来,还能走呢!”
“那能不能请你走在前面,带我去一下你所在的知青点,顺便借我一身干净衣服?我觉得我们都需要换身干净的衣服才行。”苏曼说这话时,是控制不住的脸上对自己这一身狼狈形象的嫌弃表情。
“当然可以!”本来就是个外貌控,对苏曼的长相带有天然好感的赵兰妮如今更是不可能拒绝救了自己一条小命的恩人的请求,十分爽快地说道,“知青点就在不远处,走不到十分钟就能到,我这就带你过去!”
……
于家堡生产大队为知青们提供的住宿环境还算可以,虽然也是男女各一间的大通铺,但房子还算牢固,院子里有水井,也有厨房和灶台、厨具,没有特殊对待也没有太过苛刻。
除了住起来挤了点,吃的次了点,干活累了点以外,几乎和他们在城里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区别。
苏曼在跟着赵兰妮过来的时候,院子屋里都是一个人没有,估计这些知青是都被安排在了那个大队西头的地方,全都忙得直不起腰地挖渠呢。
“说起来,小曼姐你之前不是说你不是插队知青嘛,那你咋还会过来于家堡这里呢?”
“我在公社上班,过来这边是替公社发通知的。”苏曼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却也反问赵兰妮,“兰妮同志你呢?刚我去找大队长的时候,他说你们知青都在忙着挖渠工作,怎么你会出现在河边,还不小心掉进去了呢?”
“……咋说呢,我其实不是不小心掉水里去的,而是让人给推下去的。说起这个,也是要怪我自己没防备对方。”
故事说来话长。
原来,赵兰妮今天并没有去挖渠,而是因为突然来例假了,肚子实在疼得不行,所以就请了一天假,留在宿舍这边休息了。
但她休息这件事,女知青们知道,却不会跟男知青说,再加上知青点已有的再加上新来的知青有几十号人,大伙儿稀稀拉拉地去上工,谁也没注意说赵兰妮今天没过来。
也因为这样,知青点的一个早赵兰妮半年下乡的男知青就偷偷摸摸回来了一趟,还是带着于家堡生产大队本地的一个姑娘回来的……
“我当时正出来烧热水,正撞上他们俩……当时那位女同志看见我捂着脸就跑走了,吴志成估计是担心知青点会再有人回来,就非要拉我来小河边谈。我当时也觉得这种事不好宣扬出去,对人那女同志名声也有影响,所以我就没多想,跟着他到河边来了,可谁想到,我不过是在劝他别做败坏知青名誉,也糟蹋人姑娘清白的事情,他就一边跟我道歉说不会再这样,一边就趁我没注意给我推进河里了。”
赵兰妮边说着事情发生的全过程,边忍不住后怕到:“幸好小曼姐你及时赶到救了我,不然我可能真就得这样窝囊地淹死,不光让我爹妈中年丧女,还得留下个自己不小心的名声,反倒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在听到赵兰妮说到男知青的名字,和说她不想窝囊的,被人认为是自己不小心才淹死的时候,苏曼就已经开始默默回忆起了原书中的内容,并开始做起了人物关系图,和不起眼剧情的关联。
吴志成,书中男主的知青朋友,一个处心积虑利用生产大队女儿对自己的迷恋而成功在1970年以前就回城去当工人,并在80年代中期,果断辞职下海,并在男主的帮助下,成为80年代“万元户”的代表,也是一个在原书中因为和男主是好友而被洗白的头号渣男。
所以,赵兰妮就是那个在女主被排挤时,故意被其他知青骗去河边,只因为有过知青淹死在河里的事情发生的,那个淹死的女知青?
“有机会还是学学游泳吧。”
又一次改变了小细节剧情,还想要改变打剧情的苏曼说出了曾经和陈秋苹说过的建议:“学会游泳以后,也就不用再害怕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了,对自己的生命也是一种保障。”
“成,我听你的,小曼姐。”
面对赵兰妮一口一个小曼姐的称呼,她忍不住问道,“那个兰妮同志啊,我冒昧问一句,你是几几年生人?”
赵兰妮:“我是48年生人,属鼠的。”
苏曼:“额,我是50年生人,属虎。”
“……那我以后就叫你小曼吧。”
“好,我就叫你大妮。”
场面略有些尴尬。
而就在两个人正在为年龄造成的乌龙不知道该继续说点啥的时候,女知青宿舍的门却被推开了。
……
在挖渠的过程中,因为用力过猛而一头扎进挖出来的渠沟,险些给自己摔了个头破血流的陈秋苹,在众人一副“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傻”的目光中,顶着好像刚从坭坑里滚过一圈的形象,回到了知青小院,打算回屋拿盆接水的时候,却意外看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小曼姐?你咋会在这里,是和我妈一起来的吗!”陈秋苹边说着,边四处看着,试图在这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房间里,找到林芳的身影。
然而,陈秋苹是激动了,苏曼却傻眼了。
她看着站在门口那一身泥浆子糊脸,完全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人影,试探问道:“你是,秋苹?不是,你咋了?”
“哦,我没事,就是挖渠的时候不小心栽进去了。”
“……”
对于这个回答,苏曼心想,你这样还不如掉沟里去呢。
但看着陈秋苹带着这一身泥浆子也不着急洗,仍站在门口四处寻摸林芳在哪儿的样子,苏曼也不想数落她这副干活时候都不知道小心点的态度,柔声道:“林姨没过来,但昨天我和她通过电话了,等月底的时候她就和我爸一起,过来这边看咱俩了。”
“得等到月底啊……”
第一次离开家,偷偷哭了两个晚上的陈秋苹有些失落又有些期待,缓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昨天?通电话?和苏叔一起过来,看咱俩?”
“是的,过来看咱俩。”
面对陈秋苹的疑惑,苏曼也没有背着赵兰妮,当着她的面,干脆利落地和陈秋苹说道:“我被分配到麦秆公社工作了,以后咱俩能常见面的。还有就是,除了大妮以外,别让任何人知道咱俩的关系,因为我刚刚已经得罪了这里不少偷懒耍滑的社员,我怕他们会因为我而迁怒你。”
一下子接受了太多信息的陈秋苹立刻表示:“……好的,我都记住了。”
……
在和顶着一身泥浆子的陈秋苹聊了一会儿后,苏曼也该准备回去了。
离开前,她再三嘱咐道:“秋苹你有啥需要的就先记在纸上,等回头来公社的时候,直接来办公室找我,到时候我好联系林姨,让她在月底的时候带过来。还有,一定不可以靠近河边,去哪儿都得拉个伴!”
“我都记住了,保证不会落单也不会靠近河边的。”陈秋苹说着,依依不舍地看着苏曼走出小院的身影,忍不住问,“那小曼姐,我明天就去找你行吗?”
“可以。但你得先好好把这身泥浆子洗干净再来,不然公社那边肯定不会让你进去的。”
“……知道姐,我马上就去洗!”
目送着苏曼离开后,陈秋苹就拎着水壶准备烧水洗澡了,这时候刚认识陈秋苹了两天,总共还没和她说够十句话的赵兰妮就立刻自来熟地拉住陈秋苹,问道:“那个秋苹啊,你和小曼啥关系啊?”
“是姐妹,但不是亲的。”因为苏曼说过可以不用瞒赵兰妮,所以陈秋苹主动解释道,“我妈和小曼姐的爸爸是再婚,我们是重组家庭的姐妹。”
“啊,那你俩关系处得好挺好的。”说这话时,赵兰妮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陈秋苹虽然也挺好看,但和苏曼完全是两个类型的脸,心想,我就说,这咋看都不像嘛!
当然,这话可不能直接说出来,尤其是在经历才刚因为说错话而被人推下河的事情后,赵桂枝也多少是有些阴影,不敢再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了。
不过在得知陈秋苹和苏曼的关系以后,赵兰妮便也自然而然的,将她划进了自己的全资,十分热情地说道:“既然你是小曼的继妹,那就等于是我的妹妹!秋苹你不知道,我刚掉河里差点没给我淹死,全靠小曼救了我,所以刚小曼是不是也说让你离水远点,注意别落单的话了?那我觉得,要是你也乐意的话,咱俩以后去哪儿就都搭个伴呗?”
听到赵兰妮的话,陈秋苹心里默念苏曼告诫过自己要“少说多听”的话,强忍着对赵兰妮掉河里的好奇,说道:“好,以后咱们俩一起!”
就这样,在苏曼还没有意识到一切都在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有所改变的时候,属于女主陈秋苹和本该被一笔带过死于溺水的赵兰妮的命运,便已经因她而朝着更积极,也更美好的方向走去了。
这或许,就是蝴蝶效应。
而苏曼,就是那只蝴蝶。
——
在于家堡大队的时候,就没有将救了赵兰妮的事情当做是啥见义勇为而四处宣传的苏曼,在回去公社以后,自然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起,只是在第二天骑车去往第二组生产大队的路上,特意经过了于家堡,将赵兰妮借给自己的衣服洗好还给了她。
当然,被赵兰妮带回去的,不止是衣服,还有苏曼在来之前特意去陈秋苹说得那家供销社买的一袋点心。
之后几天,苏曼都没再去看陈秋苹,而是全心全意地忙起了自己想要在六十年代末就提前开展的“扶贫”事业,每天不是去各个生产大队里了解情况,就是在去生产大队的路上,几乎就没有闲着的时候。
一周后的在公社书记办公室里。
前来汇报工作的苏曼将自己记录了满满大半本的笔记本递给田庆丰,说道:“田书记,这是我利用整整一个礼拜的时间所绘制的公社地图,还有各个公社具体情况的资料和他们所存在的问题。”
田庆丰看着眼前,明显比刚来时整整瘦了一大圈,但看起来神采气色却十足十好的苏曼,和她交给自己的工作记录本上面的内容,田庆丰对苏曼可以说是对她言出必行且有着极强行动力的表现所感到佩服,神情中满是对她的欣赏。
他忍不住感慨道:“小苏同志,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能将这件事情办得这么好。要知道,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连踢正步都不会,天天被班长骂得蒙被窝掉眼泪,别说让我独立完成任务了,就是让我现在骑车满公社的跑,我都嫌累慌!”
面对称赞,苏曼不光没有表现出谦虚,反而直视着已经在这一礼拜里烧尽了“新官三把火”,将公社里所有的关系户和酒囊饭袋都踢出去的田庆丰,问道:“田书记这样说,就是对我的工作十分满意的意思?”
田庆丰点头:“当然,你的能力很出众。”
苏曼又问道:“那么,不知道田书记您,愿不愿意让我的能力能发挥得更好,表现也更出众呢?”
“小苏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和聪明人对话的好处就是,他能够立刻察觉到你言语中的微妙,并做出反应,而坏处就是,这样的人大多都更不容易对付,需要你做足了准备,才能保证一击必中。
田庆丰,就是这样的聪明人。
而苏曼,却是要一击即中的人。
看着田庆丰立刻警惕起来的神色,苏曼反倒表现得十分放松。
她向前探了探身子,将刚刚交给田庆丰的本子反转了过来,翻开从背面数的第一页。
——上面是密密麻麻,一行又一行的小字内容。是苏曼的字迹。
“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想要趁着年轻多为国家做贡献。”苏曼直截了当地说道,“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田书记您能为我提供这样的机会。”
苏曼的话一说出来,办公室里的气氛就变得凝重了起来。
因为田庆丰明白,苏曼话里的意思。
——她想要更多的权利,在这个公社。
对此,田庆丰没有直接回答苏曼,而是眯着眼睛,一副看不清本子上内容的样子,问苏曼:“你写的这些,都是什么?”
“是关于公社应该创立更完善的规则制度标准,和生产大队大队长选拔要求的内容。”苏曼没有介意田庆丰的回避态度,保持微笑地说道,“既然田书记您眼神不好使,那么我不介意亲自向您解释。”
说着,苏曼也没给田庆丰拒绝的机会,开始给对方强行安利起来了。
并不是真心想听的田庆丰:“……”
这是个狠人!
……
实际上,早在前来报道的第一天,苏曼在了解到前公社书记是个酒囊饭袋,还带啦着一群跟他一起鸡犬升天的亲戚以后,她就知道,田庆丰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必然会熊熊燃烧起来,将整个一直以来都在藏污纳垢的公社给“烧”个干净利落。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以田庆丰这样当过兵,性格里本就带着雷厉风行作风的人,他必然会在第一时间来处理这些人,因为上级领导派他过来的目的,就是要对已经被前任书记和他的党羽搞得乌烟瘴气的麦秆公社彻底整顿,而不是让他继续任由这里被硕鼠糟蹋。
清楚田庆丰来此目的,自然就能预判对方的行动。
这也为什么,苏曼会在报道的第二天就立刻进入工作状态,主动申请说要下乡了解情况的原因。
——这是她主动示好的讯号。
因为如果换做一个和前任书记一样的人过来,那苏曼必然会在第一时间就和对方争权,以保证自己开展妇女工作时不会受阻。
但对于田庆丰,苏曼更希望能够和他和平共处,并拉他一起上贼……咳,拉他参与自己的计划,以实现他们一颗红心向祖国的情怀!
“根据我这几天的走访,六个生产大队都存在着不同的问题。像是郭屯大队,这里的社员都十分勤劳肯干,但郭屯的土壤情况却是不容乐观,这让郭屯生产大队的社员们在这么拼命肯干以后,所收获的,却是一年比一年递减的产量,
“而十分讽刺的,就是和郭屯生产大队有着完全相反问题的于家堡生产大队。他们所拥有的种植地是六个生产大队里最肥沃的,可偏偏于家堡生产大队依仗前公社书记是他们大队的人。在这个春耕春种这么重要的时候,我到那里看到的,却是无所事事的大队长和他手下的社员们,而被分配过去的知青们则担负起了最苦最累的活计,被他们派去挖渠!
“还有因为水源问题而年年争吵不休的田家庄生产大队和杨家店生产大队又开始的纠纷……
“崔口子大队因极度重男轻女思想作祟,而导致近人口下降,劳动力缺少的问题……
“麦河沟大队普遍存在的家暴妇女同志的情况……”
苏曼将自己这些日子所了解到的情况,再次以口述这样更直白的方式,一桩桩一件件地全都说给田庆丰。
在看到田庆丰随着自己所说的情况,而变得越发凝重的神色时,苏曼知道,自己的“欲扬先抑”的对话技巧已经奏效,现在该是她引出主题的时候了。
“对于这些问题出现的原因,我认为有两个原因——
“一是这些年来前公社书记未能及时落实对社员们思想教育方面的具体工作,像是一些扫盲活动、妇女讲座、还有红色思想大会……等等这些本应该积极相应,以帮助老百姓紧跟时代的工作几乎都没有开展过,这就造成了现在普遍存在的社员思想落后,劳动不积极的情况;
“二是选拔制度的漏洞。如今各个生产大队担当大队长这一重要职位的人都是各生产大队的乡亲,总有沾亲带故的亲戚仗势欺人,搞裙带关系的情况十分常见,这主要是因为选拔大队长的门槛儿过低,造成大队长们普遍文化水平不高,无法给社员们起到带头作用不说,甚至有不少人还利用职权大显‘威风’,给人民群众树立了反面形象……”
说到这里,苏曼在田庆丰极为认同自己分析的原因,并迫切想要知道解决办法的时候,故意大喘气了一下,在抻了一下对方后,她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所以,针对以上的情况和造成如今现状的原因,我觉得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从根本上出发,重新制定大队长这一职务的选拔规则,提高门槛儿,并采取‘异地执法’‘季度汇报评选总结’等办法,来一点点挖掉深埋在各个生产大队里坏了庄稼的根,为麦秆公社,为花阳县……为我们伟大的祖国,拼出个更加湛蓝的天!”
在这个人人都是一颗红心跟党走的年代,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拒绝苏曼的话,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不想拔掉那些损害国家利益,为国家抹黑的“蛀虫”,更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不愿成为这样能为国家做贡献,为人民撑腰的人!
田庆丰在听完苏曼的话以后,只觉得热血沸腾,像是回到了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时,面对敌人又有些害怕却更多的都是为国杀敌的决心与勇气时的感觉。
只是……
“关于大队长职务的罢免问题,这不光需要县领导那边的批准,还需要公社进行投票表决才行。一旦被几个大队长知道我们的打算的话,他们一定会抱团求生,对我们的工作也会造成极大的影响。还有,把他们撤掉以后,又该怎么保证选拔上来的新领导不会重蹈覆辙呢?而且群众的态度也是十分重要的,万一他们不配合……”
“顾虑只会越想越多,让人变得越来越怯懦,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错误思想。伟大的领导人同志告诉我们,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抱着破釜沉舟的态度,以强硬手段压制住所有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实现计划,造福更多的人!”
说到这里,苏曼又放缓了语气,说道:“当然,领导人同志还说过,‘我们要学习雷□□那样,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工作要像夏天一样火热,对待个人主义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虽然这些大队长和社员们都存在过各自的问题,但他们也同样是我们的同志,对待他们,我们不能像对待敌人一样无情,而是该感化对方,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积极改正。”
看着田庆丰有因为自己这番话而缓和的神情,苏曼继续说道:“所以,我提议,我们先循序渐进,给同志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而最能够帮助他们重新回归同志队伍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进行轮岗。”
田庆丰从未听过这个词,连忙问道:“小苏同志,你说的这个什么轮岗,这是啥意思啊?”
“轮岗,顾名思义就是岗位轮换。具体操作的话,就是让这六个大队队长进行不同大队的轮流换岗,不是换岗位,而是换任职的地方。”
田庆丰想了想:“意思是,让郭屯的大队长去和于家堡的大队长叫唤,郭屯管于家堡,于家堡管郭屯,我这个理解对吗?”
苏曼点头认同:“就是这意思,但如果贸然提出这个想法,他们肯定会不理解也不配合,所以我们需要给他们一根吊在前面的胡萝卜。”
“胡萝卜?”田庆丰又不明白了,“那胡萝卜地里头不是有的是嘛,他们根本不会稀罕的,还不如拿块猪肉呢!”
“不是吃的胡萝卜,而是……”
苏曼想了想,解释道:“我说的胡萝卜只是一个比喻,真正的意思是能够打动他们的,让他们愿意听从指挥的利益。比如,在轮岗结束后,公社会从中选出在轮岗期间业绩最出色的大队长调来公社任职,以调动他们的积极性。但实际上我们让他们轮岗的意义和目的,是让一部分没有能力的人知难而退,给我们一个顺理成章罢免他的机会,也给那些有能力的人一个展示的舞台……”
不用苏曼继续说下去,田庆丰就恍然大悟,彻底明白苏曼的想法和目的了,也让他成功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对苏曼更多了几分欣赏。
“小苏同志,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我真不明白,像你这样出色的人才,县里怎么舍得让你来麦秆公社呢!”此时,田庆丰全然忘了自己最开始对苏曼表示想要更多权利时产生的防备与警惕,如获至宝地翻阅着她记录着各大队情况和解决方案的本子,显然是已经认同了她的看法。
就这样,在苏曼一步一步地有意引导和带动下,田庆丰可以说是防不胜防,最后还是上套了。
其实,苏曼说了这么半天,根本就没想过把这些人一网打尽。
让田庆丰给自己放权,同意她提出的计划,并帮助自己实施行动这些,才是苏曼真正的,也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的目的。
达成所愿的苏曼笑的越发灿烂了起来,可尚不知道她已经成功拉拢到田庆丰这个公社一把手的下边各个大队长们却还都在继续他们或焦虑不安,或懒惰成性,或死性不改,或贪婪过度的生活,而对即将到来的考验与挑战一无所知。
尤其是于家堡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在没了前任公社书记这个从他们大队走出去的老乡作为靠山的他,此时此刻竟然还没有察觉到此刻的平静,实则是暴风雨的前兆,不光没有收敛,反而越发猖狂起来。
这种毫不畏惧的作死精神,苏曼曾经在那位和她爸是同事,却几次想要整自己全家的赵大志同志身上看到过。
想起赵大志,苏曼就忍不住想要给县知青办那边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正发愁媳妇儿肚子里怀得到底是男是女,又想要儿子又怕生出来真没有PY的蒋副主任。
啧。
既空不出手为蒋副主任安排自己来麦秆公社,让自己拥有了这么好掌权势机会而“报答”对方一二,又为不能亲眼看见蒋副主任和赵大志“狗咬狗”现场的苏曼略有些遗憾地想了想,决定——
天凉了,明天就通知各个生产大队,来召开田书记和自己就任上岗以来所开启的,第一次公社大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原女主落水的名场面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出现,必然是要在打脸名场面的时候才能闪亮登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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